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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木中鱼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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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满目的笔砚惹得人眼花,鱼十鸢拿不准注意,回头去寻李酌修,却扑了空。

怎的去了这么久?鱼十鸢泛起困惑。

许是他寻不到这家店铺了?鱼十鸢想着,放下手里握着的狼毫,踱步到门前,挑目朝着人群望去。

人头攒动,衣衫摩擦。李酌修生的高,若是在附近,定能一眼认出来。可惜鱼十鸢翘望遥瞻,伸长了脖子往远里瞧去,依旧没看到他人影。

担忧攀上心头,鱼十鸢忽然记起他这是初次来青水县。悔意刹那侵染四骸,她急着走下踏跺,跑出几步,又怕李酌修回来寻不到她,一时进退两难。

鱼十鸢这厢纠结万分,李酌修亦没好到哪里去。

他藏身在一棵万年青之后,向身后的街道窥探。

万年青不知生了多少年,枝干粗壮,大有三人合抱之势。

李酌修得了这有利的天时,侧目窥向身后的街道。

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几个身着便衣的壮汉分外惹眼。他们手里捏着画轴,眼睛如鹰,炯炯扫过来往之人。

领首之人李酌修分外熟悉,乃右金吾卫将军席九思,自己与他有些渊源。

他被储君视为眼中钉,席九思为向储君示忠胆,亦对李酌修横生偏见。

他来荆州,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尚未可知,李酌修微微眯眼,眼下绝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耐心注视着那些人的举动,静待时机离去。

“主、主子?”身后有声音响起,李酌修甚觉耳熟,回头看去,瞧见不远处提着雁翎刀,眼泪几欲飞溅的男子,刹那冷意横生。

“主子!!”

见他扑来,李酌修飞快闪开。

“木泽,你怎么在这里?”李酌修开口,并不似木泽那般激动,反而蹙起眉头。

“主子,属下可算是见到您了!”木泽抹了把眼角,又要往过凑,“属下寻您寻得好苦啊!”

“木泽!”李酌修一声冷喝,木泽方才是敛了情绪。

“为何不在都督府好生待着?”李酌修扫了一眼远处的席九思,随后把目光死死锁在木泽身上。

木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卫,若是木泽有异心,那燕王府的其他人,是否也该洗一洗。

“属下、属下随席将军来的。”

李酌修眯起凤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木泽。

“他途经燕安都督府,属下就被他抓来了。”木泽低垂下头,说话却不住偷看李酌修,心虚之色显然。

“好好好。”木泽在李酌修愈发冰凉的眼神里弃甲投戈,他挠了挠头,“属下听到了种种关于主子的不实言论,心里担忧的紧。那日恰巧在街上碰到了奉旨来寻主子的席将军,属下、属下就求着席将军……让他带着属下同行。”

“在街上碰到?世上巧事儿真是多。”李酌修冷笑。

木泽吞了口口水,他也不是痴傻的,李酌修这般神情,他霎那明白了主子见他为何不再亲近,急忙摆手解释:“主子,属下、属下和席将军绝无半分勾连啊,主子明察!”

“嗯。”李酌修模棱两可点头,接着道:“你去引开席九思。眼下事情尚未办妥,本王还需在这里住些时候。”

得了李酌修的命令,木泽激.情方回。

“遵命!”他抱剑弓腰,刚刚迈出几步,又忽然拐回来,“主子,那属下之后去哪里寻您啊?”

“本王办完事情自会去寻你。”李酌修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已是风轻云淡的神采。

“遵命!”

木泽跑去席九思身侧,不知说了些什么,见席九思先是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后点头,带众人朝反方向离去。

李酌修立在树后,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再走席九思他们盯过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从身后的小桥绕行。

绿柳依依,清风习习。李酌修还未走到笔架店前,就见鱼十鸢神色慌乱迎来。

“时予!”

李酌修低头去瞧鱼十鸢,笑弧微扬,解释道:“方才迷了路,沿路问着人才寻来。”

“我亦猜到是这般,是故没敢乱动,怕与你错开。”鱼十鸢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自己寻回来了,不然她那上百的铜钱落空,明年又要被迫成婚。

“买笔了吗?”李酌修扫了眼鱼十鸢空空如也的双手,问道。

鱼十鸢不好意思一笑,“那里面种类繁多,我选不来。”

“随我来。”

鱼十鸢跟上李酌修的步子,又回了那家笔架店。

抛却李酌修种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行径,他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友。

从选笔开始,李酌修便耐着性子教她各种笔的不同用处。

鱼十鸢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一支笔都有这么多讲究。

她小心翼翼戳着笔尖,喜色染上眉梢,“这是羊豪!”

“嗯。”李酌修弯起眸子,好看的桃花眼里溢满笑意。

“羊豪笔性软,适合写大字。唯软笔则奇怪生焉,你初出茅庐,因先用狼毫。其笔性硬而弹,正适合你写小字。”李酌修将手里捏着的狼毫递给鱼十鸢。

“好!”

往回走时,鱼十鸢不觉对李酌肃然起敬,没想他一个当官人,还会和人打价。那店家是个黑心的,开口就是二十铜板,幸好有李酌修据理力争,以笔的毛色、形制为由头,最终以十个铜板成交。

“时予,锦都的笔是什么样子的?”鱼十鸢戳着那笔上的毫毛,矜矜问道。

“若有机会,带你瞧瞧。”李酌修将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水蓝色的粗布上捻了几朵娇花,娇而不艳。

鱼十鸢的睫毛晃了晃,没接话。

这一生平安无灾尚且不能饱足,怎敢奢望锦都那繁华之地的盛景。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走来无话。

直到不远处有人唤了声鱼十鸢。

李酌修沿着鱼十鸢的目光望去。一男子负手立在拱桥之上,蓝灰官服,软脚幞帽,正一脸笑意盯着鱼十鸢。

“那便是河长翏。”鱼十鸢偏头和李酌修解释道。

说来李酌修这身衣服还是河长翏的,鱼十鸢又瞧着河长翏这副打扮,忽然心生新奇,若是李酌修穿上那官服,会是何等绝艳。

他本生的好看,周身气质也是上等,粗布麻衣都能穿出锦缎的感觉,若是华贵的官服加身,定然更好看。

趁着河长翏走过来的空档,鱼十鸢凑近李酌修几分,压着嗓子问:“时予,你可是要去河长翏手下任职?”

“鸢鸢,这位公子是?”

不待李酌修回答,河长翏已经走了过来。方才他尚站在高处,被这男子随意眺来的的眼神震撼,眼下与他平视,河长翏竟不敢去直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鱼十鸢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酌修拱手答道:“在下是鱼十鸢的远房表亲,时予。”

“原来是鸢鸢的表哥啊。”河长翏松了口气,灼灼目光看向一侧的鱼十鸢:“鸢鸢,咱们好歹是邻里,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今日你来,我定要好好款待你才是。”

“一起长大”几个字被刻意加重,鱼十鸢搓着衣角,想要拒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酌修拱手,借着这一动作半挡住河长翏的视线,“天色渐黑,水路难走,还是不打搅了。”

“那便住在我这里啊,左右我也不缺那两间屋子。”

闻言,李酌修勾唇,“姑母在家会捉急的,我们先走一步。”

说罢,不给河长翏挽留的机会,李酌修看向鱼十鸢,“走吧。”

鱼十鸢点头,冲河长翏抱歉一笑,飞快去追李酌修的脚步。

虽说是有一起长大的名分,可眼下河长翏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她怎么好意思上门打扰。幸好李酌修反应迅速,先一步回绝。

回去的路上,鱼十鸢点着水,忽然听到李酌修开口,“这个河长翏居心叵测。”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引得鱼十鸢差点丢了手里的竹篙。

“河大哥怎么了?”鱼十鸢问。

“他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这是何意?”鱼十鸢蹙眉,李酌修似乎没有教过她这个成语。

“总之你日后离他远点便是。”李酌修不好解释,但总觉得河长翏看鱼十鸢的神色不单纯。

鱼十鸢没搭理他,李酌修却当鱼十鸢这是默认了。

“我来时,路上多见流民,却没在你们这里瞧见。”

田大不是当地人,没有永业田①,就算是能生在这里,定多靠乞讨求生。他寻不到,只好旁敲侧击问鱼十鸢。

“岭南道僻远,都是我们往外跑,怎么会有人来呢?”鱼十鸢轻笑,果真是个不知事的主,被贬也不错怪他。

“这么说,你们这一带都没有乞讨之人了?”

“乞讨之人?”鱼十鸢挠了挠下巴,“还真有一个。”

这话一出,李酌修立马接话:“他现在何处?”

鱼十鸢回头瞧了一眼李酌修,不理解他为何忽然这么激动,“他靠乞讨为生,居无定所。”

“路还长,可否与我说说他?”

“他有什么好说的。”鱼十鸢嘟囔了一句,但看到李酌修满眼期待,也不好拂了他面子,便敷衍了几句,“他前几年来的,那时我还小,记不大清楚了。后来便在这一带乞讨,靠着各家接济,到也能活命。”

“对了,他似乎与道士那一类有渊源,总是说些文邹邹的话术,但他眼神又不好。”

鱼十鸢叹了口气,她曾经还想过去寻老虾子,让他教自己认字。只是可惜他的眼睛,瞧不清东西。

话落,李酌修许久不曾接话。

黔首依附于土地,如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能弃田而去。

“他叫什么?”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汹涌,开口问。

“不知道,我们都叫他老虾子。虾米的虾。”

随着鱼十鸢摇头,李酌修荡起的心刹那跌进深谷,“那你、那你可否带我去看看他?”

“等看到给你指。”

作者有话要说:永业田:均田制之一,为个人私有部分

下一章卡个666发文,顺顺顺!(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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