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山的路极为险绝，但我没有选择常规的路线，走波鎏城规划的跨山大桥，而是根据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理，选择横跨照曦山，打算以最短的时间回到查蒂永公馆。

招揽艾莉丝的事情被我放弃了，因为我提着食盒回去的时候，威廉出事了。

“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

“身体哪里痛？需不需要去圣殿治疗？”

“……”

“你感觉饥饿吗？需要用一点食物吗？”

“……”

好吧，看来威廉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他的手指抓着床头，扭曲成了异常的形状。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离开这间房间之前，床板上并没有这些可疑的爪痕。

层层叠叠的，木屑也陷得很深。威廉的眼睛潋滟极了，但绝对不是理智状态下会出现的情况。

他给我一种好像坠入了深渊的感觉。

碍于昨天在神寺里见过的那几个人的身份，我觉得威廉的这种情况应该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讨论的。既然圣殿是不能去的，现在比较好的选择，大概就是先带他回家。

我赔偿了旅店老板娘维修费，在对方以为我“玩得挺花”的眼神里背着威廉离开，他现在的样子也不能见人的，我给他披上斗篷，把他整个人蒙住。

因为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状况，我就选择了最人迹罕至的路，即便真的会发生糟糕的情况，我也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发狂的样子。

我考虑的因素面面俱到，甚至还使用魔力为我和威廉加固了一层结界，就算遇上魔兽也不会慌张。

但我还是大意了。

因为……

威廉咬了我。

“好香。”

“好香啊——”

轻微的刺痛，不是很疼，大概是被威廉的尖牙划开的。但他用嘴唇糯吸着我的身体的感受就不太好描述了，我感觉到他的体温从温凉开始变烫，接触着我身体的部分简直是像要烧着了一样。

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控制不住把威廉甩出去。

为什么想要我的血呢？

魔女的血确实也是一种魔药的必须材料，但我记得那做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不进行召唤力量的活动，我的血流出身体，也是会自主发散魔力的。

深蓝色，有点像那瓶药剂的颜色，但两者其实完全不一样。

我这下想起来魔女的诅咒。

魔女需要用最珍贵的东西进行她的诅咒，可能是爱情，可能是宝物，可能是梦想，但我不一样，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我自己。

所以现在的情况，按理来说我其实是可以给威廉施加诅咒的。

血液也算是我的一部分。

他接受了我的血液，我的魔力也完全环绕着威廉，多么利好我的情况。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似乎确实是这样做会比较好，但我真的需要这样做吗？

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思绪就被打断了。威廉慢慢地舔砥着我的脖颈，让我感觉痒痒的，但下一秒，他咬了我一大口。

血液供应不上身体的循环，我感到有些眼花，转过头，威廉的眼睛非常沉醉地注视着我，他的表情只告诉了我一句话：

贪得无厌啊。

红色的血液掉到我漂亮的裙子上，我倒不是心疼衣服，也不是心疼自己失去的血，只是感觉我需要帮助威廉做些什么，不然他清醒过后知道了自己做的事，一定会离我远远的。

几千年的知识里并没有我想要找的答案，威廉的喉咙里催促着什么，可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甚至已经开始回忆转嫁咒法，或者是剥夺咒法这类的禁术了。

但没有用。

我强硬地捧住他的脸，威廉有了一丝迷茫的神色，但随后就埋在我的胸.前，似乎是在找哪个合适的位置下口。

我应该阻止他的，流失的血液让我的脑子变慢，我摸着威廉越发金灿灿的头发，觉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也不是不行。

一定会对我感到很抱歉吧？

说不定我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这样想着，他吸我吸高兴了，我盘算也盘算高兴了。但我的运气真的十分不好，百米范围的结界向我传达信息，这样鸟不拉屎的破山里头，竟然还有活动的人类。

我抱着威廉给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还没能理解我的意思，就被我使用魔力加强的手掌给拍晕了。

我把威廉用袍子裹住，不远处的一行人也走了过来。

“太压榨了，做着永无止境的工作，每天和魔兽心对心面对面。”

“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你早晚都得进行实践教学。十只魔兽呢，硬性指标。”

“我只是不想每次都写出行报告啊！团长，能不能取消这项作业啊，再让我多杀五只魔兽都行。”

从他们的对话我判断来人应该是周边城镇的预备骑士。两个小家伙，年纪不大的样子，但跟着他们的黑发男子在我的视角里非常特殊。

他应该很强大，给我的感觉甚至比拥有“唤蛟”能力的爱德华还要强大，我隐藏好身上的血迹，将魔力扩充到整座照曦山的范围。

我的眼神对上他，平静无波的，倒是那两个小骑士一直咋咋呼呼的。

“这位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两个人都是棕发，造型也很像，都是一副骑士的打扮，没什么特殊的，我应该在意的只有带领他们的团长。

“阿尔登，实习骑士助人为乐，能加综合评分，你可不要再和我扯别的规定，这个忙我帮定了！”

“你不管魔兽了？”

“魔兽到处都是，但可爱的小姐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

“我劝你少看点骑士小说。”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他们的团长也没有什么表示，我思索着开口：

“其实我是生活在附近的村民，村庄里来了魔兽，我和哥哥一直逃到这里，没想到这里也有魔兽。”

其实对于魔兽的熟悉程度而言，我应该不虚于骑士公会里的任何人，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威廉被我靠着，也遮得严严实实，名为杰克的小骑士有些好奇，被我告知威廉“被魔气入侵需要治疗”后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魔气侵入人的身体后大多是面目全非的样子，骑士公会教科书上的图片都很吓人。

“罗伯特团长，我把这位小姐送到圣殿再回来工作可以吗？”

“可以。”被团长摸摸头，杰克高兴极了。

覆盖在杰克头上的手是无法挑剔的完美，修长又具有力量感，他似乎是有意不去问候我的情况，我的表演在他眼里很可能有些拙劣。

不过只要不挑破我的谎言，我管他是什么想法。

“杰克，你可得快点回来，不然最后我的任务评分比你好，可不要偷偷一个人哭鼻子。”

“你真烦！阿尔登，小心被魔女诅咒！”

我干嘛要诅咒他？都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鬼，我要诅咒的话，对象也只能是像威廉这样吸引我的男人。

“确实得小心呢。”

罗伯特团长是轻松的语气。除了我，那两个小骑士都没有在意。

他也真的是放心让这个小骑士跟我走，不过这对于我来说也有好处，至少去哪里都不用再辛苦徒步。小骑士尽职尽责，到了山脚下，就使用了一个马车一样的载具带着我，天还没黑就把我送到了圣殿门口。

“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但做好事要留名，我的名字是杰克·布朗特。”

面前也许只有十七八岁的骑士也许是自我意识过剩，我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怎么需要他的帮助。

不过也没必要打破他的幻想，因为之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世界是很大的，如果不是像我这么执着的人，萍水相逢的结局也只能泯于众生。

好在我抓住了威廉。

杰克把我送到了隽如村的圣殿，离青花镇很近，再过一条小溪差不多就到了，不过因为魔兽警报，隽如村和青花镇之间是一段真空地带。

我带着威廉离开这里，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两天没有休息好，我的精神有一些疲累，干脆装都不装了，直接使用咒法牵引着威廉走。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小溪之后的民居在观测到魔兽活动的时候已经被清空。我和威廉长长的影子被拉扯在身后，给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石子路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味。

空屋子的墙壁上是斑驳的涂鸦，有血溅在上面，将砌墙的涂料也变成红色。

都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我心想。

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房子里穿出，像是大哭，也像是在尖叫，在『虚无』咒法的观测下，一切被隐藏的痕迹无处遁形。

“有些麻烦啊——”

“但我应该不用管。”

果真是有魔兽，应该是碰上了恰巧来这里拾荒的人，这种情况下只能自认倒霉，但我看着平静状态下昏迷的威廉，竟然有了想给他积德的想法。

抬手给不远处的房子立下咒法，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魔女从来不滥发好心，不过今天可以例外一次，因为威廉陪着我呢。

终于是回到了古堡，我有了一种恍若昨日的感觉，虽然确实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但我更加深入地理解了威廉，这是很大的进步。

四楼一直是威廉设定给我的禁.区。

但现在？

他都不清醒了，还能管我这个？

只不过我的好心情很快就破碎了，刚爬到三楼，一个一身管家制服的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是谁？”

对方没在意我，而是反复确定了威廉的状态，我听见他肯定地说：

“伯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