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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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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傀儡丝再度抽动,竹屋的格局一时变化,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的架子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画卷,画中的人逐渐凝聚成实体,从墙壁上走了下来。

许榕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还是不大喜欢待在画上面,那一瞬间的致死感觉令她到现在还依旧毛骨悚然。

还是一开始的时候藏在书架子后面好受些,但是没有办法,藏在书架后面的办法可以隐瞒过那个假装失明的姑娘,但是却瞒不过他这位师弟。

“宁家主,你为何不把那姑娘的事情告诉师弟?”许榕疑惑的发问。

从今早她就一直藏在这里,她将自己的灵力附着在宁彧的傀儡丝之上,又用药香混乱那位姑娘的视线,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一场粗略的看诊。

“许长老,坐。”宁彧含笑,他轻轻叹了口气,“许长老方才难道没有看到么?黎姑娘对阿哲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她三言两语的挑拨,阿哲便能将刀锋对向我。如此巧舌如簧,即便是告诉了阿哲真相,又能如何呢?

倒不如先将阿哲支开些时日,待到大局已定,再告诉他真相。”

许榕皱眉,她不大喜欢和宁彧打交道,要不是这件事情事关宁哲,她也不会插手,“那姑娘虽然骗了师弟,伪装失明,但是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为何要用上那么多迂回的办法?”

“我记得景明宗药峰和碧溪私交颇多,许长老来归云之前,可否去碧溪看过桑白榆?”宁彧挑眉发问。

许榕摇了摇头,“怎么了?”

宁彧轻轻一笑,“我上一次见桑白榆在两个月前,那一次他并没有见我,只是隔着屏风与我说话,但是偶然之下,我还是看到了他颧骨处被祟气灼伤的痕迹。”

“怎么可能!”许榕不可置信,她和桑白榆关系一般,但是也知道桑白榆其人最重自己的容貌仪态,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上,尤其是脸上带一丝痕迹。

“听说是为了保他那位逃婚妻子的命,自己领的惩罚。”宁彧摇了摇头,丹缘为了体面瞒的不错,但是丹缘和药峰一脉的人关系很好,加上又想要借助他的手除掉黎灿,所以桑白榆大婚的事情在他和许榕之间不是什么秘密。

他又继续说道:“所以这一回东海秘境,丹缘不在的情况下,妖盟的事宜并没有再如往常一般交给桑白榆。他大约是去治伤了。”

“可是这又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许榕目光茫然,她略微定了定心神,不由得有些唏嘘。

桑白榆是出了名的爱惜自己的容貌,居然愿意为了那位逃婚的妻子做到这样的地步么?

“桑白榆的那位逃婚的夫人,恰好也叫黎灿。”宁彧微笑。

“你是说……”许榕有些迟疑,却又骤然反驳道:“不可能!桑白榆的夫人是离光族人,而黎姑娘虽然有离光之气,却绝对不会是离光族人。”

“你说什么?”宁彧瞳孔微眯。

“她身上虽然有很淡的离光之气,但是我听师兄说过,真正的离光族人不会是这个样子。她应该是阴差阳错之下,偶然获得了离光之气。”许榕笃定开口。

宁彧眼眸微沉,“你见过桑白榆的夫人吗?”

许榕摇了摇头,她笃定的神色一顿。

纵然东州沿海,夏季不会像中州那样燥热,但是白日里的阳光总是灼热的晃眼,到暮色时情况才好上许多。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轻便灵巧,像是暮色星光一般洒落在树梢。

空气中传来清新的蔷薇花香,杏子酸甜的汁水使得口齿流涎,让那一分不该这么早出现的困倦之意稍稍淡了几分。

星黎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捏着杏子,半靠在树干上,目光从隔壁空荡荡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继而又收回来,看着不远处徐徐而来的身影。

温润纯良的容貌,明亮月白的衣裳,要不是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她几乎要分不清谁是谁。

星黎将手中的杏子掷了下去,砸在了地上破碎的玉简上,她又随意摘了一颗极酸的,一经入口便是直冲天灵盖的酸意,让她清醒了几分。

“黎姑娘。”宁彧笑意盈盈。

“今天上午,我去找你的时候,是吗?”星黎问道,脸上不带一丝慌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淡薄的纱衣已经有一块变得暗红一片,雪白纤细的胳膊上至今有鲜血蜿蜒而下。

她想过宁彧会用药,但是却没有想到那药这么难缠,她几乎是翻遍了自己芥子囊中所有的灵药,却一直没有找到解药。

但是可笑的是,树上的酸杏居然比她所有的灵药都药管用。

不愧是景明宗的药峰长老,即便不是药尊,也有这样令人惊叹的本事。

宁彧点了点头。

“你没想过丹缘为什么不亲自杀我,而是想要借你的手呢?”星黎费劲的调动自己的思绪与之周旋。

宁彧摇了摇头,捡起了那颗带血的杏子,笑意依旧温和,只是隐隐透露着几分锋利,“若是换了阿哲像桑白榆一样,我也不敢亲自动手。”

“那你要亲自动手吗?”星黎将口中的那一块杏肉吞下,带着汁液将她的唇瓣打湿,她尽量让自己看着游刃有余起来,“不怕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吗?”

她的声音反倒扬起了几分,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带着几分活泼之色,语调轻扬,似乎像是玩笑。

只可惜向宁彧吐出一些锋利的话就已经不是她平日里的作风,“以宁家主的实力,要是没有阿哲,怕是也坐不稳十斋的位置吧?

不然也不会发生昨晚的事情。”

“以宁某得实力,牵制住姑娘,大约是够了。”

宁彧轻轻咬了一口手中的杏,鲜血沾上了他阴冷苍白的面颊,腥气随着酸涩的汁水蔓延进他的口腔,引起胸内一阵阵翻涌,使得他几欲作呕。

他费力的将那块带血的杏肉吞了下去。

真奇怪,这么浓重的腥气都盖不过那份酸。

一道银白的灵光从树梢上打了下来,恰似一柄雪白的长剑,从宁彧的脸颊擦过,最终落在土地上那一片被她鲜血打湿的土壤上。

殷红的鲜血与那杏子上的鲜血交织铺开在他的脸上。

他依旧是笑,看着树梢上那一缕强弩之末的星光在发挥了最后一点亮后,如流星一般依依坠落。

宁彧摊开双手,将她牢牢接住。

宁彧侧头看了一眼,白日里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的笑的脸埋在他的肩头,只是此刻失去了鲜活灵动,整个人安静了起来,倒是凸显出她容颜的清冷。

他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却用拇指搭上了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印。但是却并不显得狰狞,反而像是某个古老部族的印记,无端凸显出几分神秘与圣洁,又像是天际幽秘的星。

星光扑散在大地,婆娑的疏影处站着一个人。许榕看着姗姗来迟的马车,神色间带着几分犹豫与迟疑。

宁彧看着许榕。

“人已经在车里了,这一路就由许长老护送了。”

宁彧从马车上下来,他的身上带着大片的血迹,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是身上除了脸颊,没有一丝的伤口。

许榕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丢了一瓶药给宁彧。

“多谢。”宁彧收好,却没有着急用。

许榕依旧看着宁彧,眉宇之中透露着些许狐疑,从来洒脱的脸上出现了与往日不同的神情,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宁彧轻轻挑眉,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过来,他轻轻抬手,搭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细微的刺痛传来,他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没想到宁某在许长老心中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许榕没有接话,她一直不喜欢和宁彧搭话,总觉得阴恻恻的,无论他怎么笑,都是透露出一股阴恻恻的味道来,相比起来,还是桑白榆更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她当时真的以为宁彧会杀了黎灿,毕竟他每每提到黎灿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忌惮。

可是他居然选择让她将人先送到南州去,等到查清一切之后,再来决断去留。

这数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毕竟宁彧身上可是背负着弑父的传闻。

“毕竟是连丹缘都不敢亲自动手的人,我又如何敢取她的性命。”宁彧有些叹息,他轻轻抚摸着马车的车壁,“她聪明,又能将阿哲耍弄的团团转,万一留了什么后招,我和阿哲,岂不是要兄弟反目?”

许榕垂眸,没说什么,只是掀开了车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车上的人,确认是星黎之后,才慢慢退出身来。

宁彧似笑非笑,“怎么?许长老不信我给你的人是真的?还是担心我杀了她嫁祸给你?”

被他戳破心思,许榕也不尴尬,只是开口说道:“今日一事,我与宁家主可是同谋,到时候师弟迁怒起来,我本就应对不易,可不想背上黑锅。”

宁彧见此也不生气,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忽而开口问道:“白日里许长老说,离光之气可以沾染。但是丹缘也接触过离光族人,足以说明她身上的离光之气多到足以以假乱真。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达到这样的地步呢?”

“寻常传递,只要数量过多,也足以以假乱真。或是用离光之气通经、修补灵府灵脉。还有就是双修……”许榕喃喃,又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彧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好心的叮嘱道:“她来历不明,精通阵术,护送途中,许长老最好还是不要与她有过多交流。”

许榕抿嘴,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宁彧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山庄。

或许是因为衣衫明亮的缘故,又或许是星光灿烂的缘故,他的没有再如往日那般可以藏匿在夜色中,而是显得有几分亮眼。

无形的丝线在黑暗中撩动,在众人的酣梦中,山庄的格局发生了仅仅宁彧可见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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