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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阿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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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腻含在唇齿之间。

姜弥精力不济,提神全靠香料和酽茶,但这些东西管用是管用,不是伤脾胃就是伤神,每次用完之后都睡不好觉。

……贺缺竟是这点都注意到了么?

只是这心绪起伏的几瞬,那点甜味儿便已经在口中化开。

清润熨帖。

一如那道笑吟吟望向她的视线。

松嘉檐:……

他默了几息,才矜持道:“殿下和侯爷伉俪情深。”

不过短短一下午,这位印象里永远桀骜反骨的小侯爷让他几次大跌眼镜。

和继母当众呛声、抱着人回去休息,如今更是谈几句还要带个吃的来……

侍郎大人无端想起来前些日子楚王的大放厥词,心里摇头。

这要是不合,怕是满燕京高门也找不到几对佳偶了。

姜弥完全想不到,前世此人是真的信了大半他们不合,而贺缺在她不知道的情境下,已经歪打正着,让这人相信了他们恩爱非常这一“事实”。

但不妨碍她和贺缺同时沉默下来。

伉俪情深……

天呢。

姜弥本就在和贺缺对视,她险些憋不住笑,却不想刚才还笑吟吟的人突然抿了唇角,突兀地扭开头。

姜弥:?

谁惹他了?

但她现在没空深究,只是自然而然勾唇,冲那边的松嘉檐颔首致意。

“是郎君人好。”

松嘉檐本能地觉得“人好”这两个字不太对劲,那边却已经绕过了这个话题,从新谈及了他们在商议的话题。

姜弥:“也不急于当场定下,润暄人急了些,说话却是有理的,阿雀和我昨晚说过此事,大人和她再谈谈也好。”

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松嘉檐猛然抬起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清瘦的小姑娘抿着唇出现在门口。

她并不看松嘉檐,而是朝着姜弥深深一拜。

“阿雀愿意。”

“能有自食其力、不被挨打和只是做阿雀的地方……阿雀愿意。”

时间回到刚将阿雀带回来的晚上。

她洗了澡、上了药,因为姜弥怕她胃出问题而喝了足足两盆粥之后,两个女孩子面对面说了些话。

“我应该是那男人的妹妹,但我不会跟他回去,你要是为了这个救我,我怕是帮不了你。因为我死也不会回去。”

女孩子直白又坦荡。

“高门大院和六桥春也没甚么差别,不过是盛装绮罗,且只用伺候一个男人……都是做娼的活,回去还要顶着这个名头让他们表面哭、后面嘲,我不受这个气。”

她本以为对面那年轻的夫人会恼怒。

因为她已经成婚,还是高门显贵……但没关系,被打一顿再扔出去而已,六桥春不会再要她,她还是获得了自由身。

但那人没生气。

她甚至有闲心又斟了一盏茶,然后若有所思点了头。

“说得挺好,但激将不对。”

“我既将你带回来,便不会这么轻易赶你出去,惹怒我还可能直接被打晕,到时候送走你也挣扎不得——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你玩不过我们这些心脏的。”

她语气温柔,却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阿雀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然后对面人微笑。

“你说得对,我肯定是需要你的身份协恩图报,但是我能给你的同样也够——这样听不听?”

这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条件。

当个能自己赚钱的女管家,到时候攒够了钱、有文书有银子,她便有足够的底气为自己的未来选择……不管是什么身份。

阿雀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生长在污糟腌臜的地界儿,偏生有着和哥哥一样倔强的骨和另一种“全天下就我一个人行”的执拗。

……像个故人。

姜弥看着她笑。

然后那孩子突然凑过来。

“她们喊你是郡主,是平川郡主,对不对?那个前些年洪水过后修桥铺路、施粥救人的好人?”

她眼里全是不解。

“你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成婚?不会也是像她们一样,说你到了年纪就懂了、人终是要成婚的吧?①”

姜弥被她逗得笑起来。

燕朝这些年越发开放昌盛,年轻女孩子们想要单干、独立门户的越来越多,阿雀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她甚至是赞赏并且支持的。

只不过逗孩子实在有意思。

“我万一就是那样的人呢?”

“你要是那样的人,就不会给我这么优厚的条件了,虽然你可能也是为了讨好我哥哥……但是若是不用考虑我,你完全可以不用来这一遭。”

女孩子眼睛闪亮。

而姜弥却垂下了眼。

良久的静默。

“因为我有心愿未了,它需要很长时间去做。”

在阿雀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声说。

“而我没有那么多力气一个人完成了。”

昔日扶梁第一、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谁也瞧不上的天之骄子,如今病骨支离,连这一番洽谈都需要靠手里的茶提神才能完成。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姜弥了。

姜弥从回忆里抽离,却发觉贺缺不知何时手指搭在她的脉上。

他发觉姜弥的视线,却理直气壮地没撒手。

“……你什么时候喜欢给人把脉了?”

“试试水,明日就出去做军医。”

“你这水平,我给你找几个托要不要?”

夫妇俩为了给那对倔得如出一辙的兄妹空间,无比默契地离开正堂,此时正在偏室小坐。

他俩习以为常地拌了两句嘴。

“哪儿弄的糖?好细心啊贺润暄,居然找到了这东西。”

姜弥突然想到什么。

她觉得齿间尚有甜味儿,轻轻舔了下唇。

“……还挺甜的。”

那动作其实算抿,只是无意间还是露了一点舌尖。

很快,除了贺缺没人意识到姜弥一瞬的失礼。

她唇色偏白,但如此一来,辗转出来层浅淡的红痕。

薄唇秀目的人,明明仍然是垂着眼的温疏模样,却因为这一点水色、一层薄红,如梨花瓣子陡然化了杏桃——

润且秾。

似任人采撷。

贺缺的手指几不可见地蜷了一下。

他按下想要抹掉那点儿水色的念头,挪开视线,漫不经心承认。

“你那醒神的东西大多是寒凉之物,还敢用那么多?”

“我自己熬的,你要是能吃就先用这个。”

这么有心?

姜弥讶然,但还不等她继续跟上话题,那边的松嘉檐和阿雀便已经过来。

他们没说到底谈了什么,但气氛总算好了些。

松嘉檐对着二人长长一躬身。

“……多谢二位救某阿妹于水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若有用得上某的地方,一定言明,某自当尽心竭力。”

都不是傻子。

姜弥这般照顾兄妹两个,定然是有事才如此,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他们这么好?

姜弥只是笑。

“姜弥眼下无事相求,只是若日后我们夫妇有难过的坎,还请大人相助一二。”

她笑起来,“姜弥只有一点要提醒大人。”

贺缺和阿雀等在外面。

女孩子马上就跟着姜弥的管事嬷嬷去庄子上,另外两人正在谈事,一大一小站在门边,谁一开始也没说话。

最后是贺缺开的口。

他没看阿雀,长腿随意支着,语调也散漫。

“去了庄子,跟紧了姜……郡主叮嘱教你的人,多跟着她们学。”

“你年纪太轻,一看就是托关系来的,那些老人精不会服众,若是吃了亏就狠狠报复回去,杀鸡儆猴的道理,明不明白?”

阿雀自小混迹烟花风月之地,见过各种污糟肠子,听得出这人的好意。

……虽然他看起来真的是个长得好的混不吝。

“然后多吃点,别听她们那什么以瘦为美的幌子,瘦了连对面都打不过,靠美管用?”

贺缺思索着补充,“若是想单干不回家,别告诉你哥你有多少钱,然后银子地契通行文书都自己藏好了,别人谁都别信。”

他想了想觉得够,于是接着当他的哑巴木桩。

但阿雀严肃地回了头。

“你为什么要叮嘱我这么多?”

这人一身与生俱来的傲慢,除了看姜弥姐姐是个正经神色,其他时候平等看不起所有人……阿雀不觉得他会突发善心。

“因为她关照你。”

贺缺慢声,“她好些年不出去了,有些想不到,我替她补充。”

阿雀愣了愣。

她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但那边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扬了扬。

“还说你名字像我……你这倔脾气,分明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雀年仅十三岁,满心只是赚钱和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温柔的姜弥姐姐会被他喊作倔脾气,也读不懂那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只是有一瞬觉得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还有这样成婚的人吗?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女孩子思索片刻,喊住了准备离开的贺缺。

等到姜弥和松嘉檐谈完出来,贺缺已经倚在门边等待。

他向来是这般散漫的模样,两人谁也没觉得什么,几人互相道别,阿雀被护送到庄子上,松嘉檐诚恳道谢,一片和睦顺利。

等到事情终了,已经是夕阳漫天的时候。

火烧云大肆铺陈灼烧。

燕京的暮色霭霭里,马车匆匆而来又离开,咕噜咕噜的声响响彻长宁巷,在这时分却意外让人更加心宁。

姜弥挑拨离间和将人拉拢一气呵成,颇有开鉴门读书时答卷第一个交、而且填得满满当当的痛快,神色也明朗起来。

她转头,却恰好对上了贺缺的视线。

他望得很深,却只是在姜弥对上时换了神色,漫不经心伸出了手。

“回家?”

这又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方式,宫里也就罢了,门口怎么还要拉手?

但四周都是侍从,姜弥不会在旁的面前下贺缺面子。

于是手指放入掌心。

在秋日傍晚最后的蝉鸣、晚风带起的沙沙叶浪声响里。

“……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①不在这儿探讨到底哪种生活方式更加“对”,三次元都应该独立自强,但这本是感情流而且是双向奔赴精神到躯体完全契合,他们深爱而且有共同目标,over。

昭昭最信任的就是贺缺,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在一开始是什么感情和身体情况,她都会选择贺缺。

健康的姜弥和贺缺大概是另一种感情线,但还是彼此,只是现在是这个初始状态而已。

贺子哥叮嘱那块幻视爹妈养孩子啊哈哈哈哈哈 一些互相都认为像对方的恋爱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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