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金母身边的许嬷嬷突然来月华院邀请金枝和金岚，去金母那里。

许嬷嬷只说金母要考矫金岚的礼仪。

金岚信以为真，这段时间她学到不少东西，刚进府时，她举止畏缩，低眉顺眼，如今的她仪态大方，笑容得体。就连许嬷嬷也能看出现在的她和刚进府的小土妞全然不同了。

她笑容满面道：“娘肯定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金枝没有错过许嬷嬷看向金岚眼中的探视，只是嬷嬷没有多说什么。她只默默跟在两人后面。

松华院不远，到了金母屋前，金岚刚迈过门槛，此时许嬷嬷却将手拦在金枝身前，她笑眯眯道：“二小姐，老奴有事想请教二小姐。”

说着将金枝请到偏阁，屋内只有二人，想必是嬷嬷要和她聊什么私密的问题。

金枝款款落座，一双芙蓉面孔，清眸柔和似月光，满是谦逊道：“哪里说的上请教，嬷嬷有什么直接问吧。”

许嬷嬷站在金枝身侧，虽然她是金母身边的老人了，但毕竟金枝是主子，她不敢逾越半分。

她苍老的眼睛锐利，像要洞悉金枝脸上的一切神色：“老奴代夫人问您几个问题，一是大小姐最近有没有接触外人？二是大小姐最近神色有异，您对此有什么猜想？”

金枝听到她提起大小姐，知道她的事败露，心就乱了，她垂下一双月光似的明眸，不敢和许嬷嬷对视。

许嬷嬷起初语气还很祥和，看到金枝眼神躲避，语气越来越严厉，神色也越来越凌厉。

“三是……这个让大小姐神魂颠倒的人……是谁？”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嬷嬷，金枝嘴角勾起一丝凄苦的笑容，可双眼依旧晶莹清澈，如湖水般纯净：“嬷嬷，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该瞒你，这段时间姐姐确实对着一块玉佩发愣，可我确实不知姐姐为何有异……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一旁的屋内，金岚将这段时间所学都展示了出来，她软着腰肢给金母行礼迈着小步走到跟前，笑不露齿的问好。

金母考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金岚像平日训练那般，脊背挺直的站着，这样使得姿态优雅，但也十分吃力。

这段时日的训练成果显而易见，金母却越看越觉得心痛愤怒。

如若她是个不成器的，金母大可不必为一个平庸的女儿心痛，可偏偏金岚肯努力肯上进。

除了私通的这件事外，她就是个极好的乖女儿，所以金母才觉得她不争气，格外为她的堕落而惋惜，愤怒。

金岚维持着半蹲的动作，她背部和腿部传来酸痛的感觉，她吃力的默默忍住，将背挺的更直，只将自己的得体展示出来。

正当她疑惑娘为何不叫自己起来时，金母大力的拍桌，正颜厉色，呵斥道：“你个逆女！给我跪下！”

金岚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吼吓得脚一歪，直接跪在金母跟前。

她两眼泪汪汪，委屈的攥着袖子：“娘，我做的哪里不对了？你为何要让我跪下？”

金母心痛不已，她脸皮抽搐着，狠狠的瞪着她：“你自己干的好事，私通都这么明目张胆！还有脸问哪里做得不对！？”

金岚攥着袖子的动作一顿，她低着头不敢看金母。

金母见她的反应便知此事百分百为真，心中一哽，她将桌上的茶碗摔到金岚身上，狰狞的怒吼：“说！是谁！？”

金岚的腿被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她眉头蹙的紧紧的，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说。她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只是娘现在气头上，不知怎么开口。

她跪在金母跟前，任由温热的茶水渐渐变凉。低着头，却没看到金母的眼神也越来越凉。

金母等着她的回答，她等着金母消气。

两人僵持住。

许久，久到金母的心也冷了，久到金岚的双膝麻木。

金母深吸了口气，朝着屋外大声道：“来人！给大小姐押到祠堂，家法伺候！！”

金家家风严厉，只要金家人犯错，不论男女老少都要家法伺候。

金岚听金枝讲过，行家法不仅要用人腿粗的木板责打，打完皮开肉绽，半个月都走不了路，行完还要在祠堂跪三天。

金岚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她：“娘，我是你的亲女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金母主意已定，没有丝毫的心软，只是冷笑的看着她：“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金枝接受了许嬷嬷的盘问，嬷嬷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只静静侍奉在旁。金枝低垂着眉眼，心绪恍惚。

聪慧如她，怎会不知另一件屋子的金岚在被责问，她忧心忡忡道：“嬷嬷，你说母亲会不会惩罚姐姐？”

许嬷嬷是金母身边的老人了，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金母肯定不会轻轻放过。

她刚刚考验过金枝，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于是道：“恐怕要家法伺候……”

“家法？”金枝双眸微瞪，她道，“不，这怎么行呢，姐姐身娇肉贵，承受不住的……”

她握着扶手的手指慢慢攥紧，继而又放松，长长叹了口气。

她缓缓站起身来：“许嬷嬷，对不住了！”

金枝一双柔美如水的眼眸渐渐浮现出坚定，她不顾许嬷嬷疑惑的眼神，快步流星的离开偏屋。

“您要去哪？”

许嬷嬷伸手想拦住她，可这件事毕竟是家事，金枝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有权利过问，于是她喊了两句，便不再想拦她。

最终就是，金枝快步走进了金母的屋子，看到了金岚攥着金母衣衫哀求的画面。不过两息间，屋内出现了小跑追来的许嬷嬷。

金枝纤细的身体微微喘息，见金岚惶恐哀求的这幅景象，她心中不忍。

直愣愣的跪在金母跟前，恳求道：“母亲，是我没教好姐姐，母亲要罚就连我一起罚吧……”

金母冷哼一声：“女德是夫子教的，与你何干？”

她冷冷的扫了地上跪着的二人：“你可知她犯了什么错？我上家法，你也要陪同她一起吗？”

闻言，金枝看着金岚顿时露出心疼的神色，她不敢相信母亲竟然如此严厉：“母亲，姐姐身娇体贵受不了这么重的责罚的……”

金岚对她伪善的模样十分不屑，连余光都不想分给她一点，只是有人肯替自己求情，她顺杆子爬，晃着金母的小腿，撒娇似的道：“娘，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罚我了，不然我肯定十天都下不了床了……”

金母本就恼怒，小腿被金岚晃的心烦，她踢开金岚的手，用眼神示意许嬷嬷，许嬷嬷心领神会，立马带了两个丫鬟过来，押着金岚离开松华院。

烦心的人离开了，金母心情也松快了些，她伸出手将跪着的金枝拉起来。

被金岚的离经叛道刺激，她脸上尽是疲惫。由于金岚已被押去祠堂，已经不在，金母面对金枝语气也柔软了许多：“小枝，你不用替她求情，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次你姐姐的事是她不对，犯了大错，与你无关，你起来……”

金母将手腕上一个成色极好的镯子退下来，戴到金枝纤细的腕上：“金岚是个不成器的，犯了大错，只是她毕竟是我的亲骨肉，我不能放任她不管，以后，她还要麻烦你多多教导……”

“她现在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我不求她嫁个好人家，只想着在闺中的时日，将以前亏欠的都补给她，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如此，也不枉我和你爹将她从乡下接来……”

说着，她又摩挲着金枝细嫩的柔荑：“小枝，你也是我的女儿，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好人家，以你的才情和样貌，便是做皇子妃也是足够，咱们尚书府的门楣，终究还是要靠你撑起来……”

金母慈爱的抚着她纤细的手，因金岚产生的怒气与心痛卸下，为了此事劳心烦神，她眼底尽是沧桑。

金枝懂事的说道：“母亲，婚嫁之事全交给母亲定夺，只是我担心姐姐受罚心生怨怼，非但没有明白母亲的苦心……会不会因此妨碍母女情分，不同您亲近了呢？”

金母眼底沧桑更甚，隐隐有泪光闪过，沉默了些许，最后也只是波澜不惊道：“或许，这就是天注定的，我与金岚分离了十六年，本就母女缘薄……即使如今有幸相逢，天注定的缘分淡薄也是改变不了的……”

看来，她将刚刚那番‘金岚受罚后会对你心生怨怼，妨碍母女情分’的话听进去了。

金枝不留余地的离间两人感情。

但此时她就是一个见不得自己姐妹挨罚，想尽办法求情的真挚少女。她一双清泉似的眼眸，眨巴眨巴：“要不，您还是轻些惩罚吧？”

“不可，我一定要重重的惩罚她。”金母语气果断，“即使她恨我，我也不能对她纵容。”

说罢，又叹了口气，看着金枝的眼神柔和多了。

毕竟重感情的人，没人会讨厌，尤其金枝爱护的还是这个身份尴尬的姐姐，那就更显得她高风亮节，品行端正了。

“小枝，你不必为她求情了，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你不若现在想想，该怎么教导她，改变她脑子里不知羞耻的想法。”

金枝这次没有再求情，只是乖巧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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