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虞今朝刚醒，便有弟子送来慕镜掌门的传讯，在灵山动手脚的那名弟子已经抓到，是三个月前刚从外门选拔入的五长老门下。
据那名弟子所说，他是为了替五长老出气才封了灵山入口，但是他学艺不精，又胡乱搞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法阵，可能歪打正着激活了完全版的道幻七境。
人已经连夜被送入惩戒院，具体来龙去脉还在审理，待一切明了便会将其废除功法灵根逐出镜月宗。
如此算是给虞今朝一个交代。
也是慕镜给众人的一个态度，减少一些虞今朝在镜月宗中不必要的麻烦。
虞今朝对这个结果尚且满意，且不说慕镜此举是冲谁，但总归没有偏袒。
时候尚早，虞今朝想着今日带阿笑出门逛街，又瞥见了梳妆台。
镜月宗没有短缺他们，梳妆台上的东西应有尽有，虞今朝看过去，一时起了兴趣，对着镜子梳妆起来。
系统见状有些惊奇，“宿主，您竟然还会梳妆打扮？”
虞今朝听着他新奇的口气，不禁好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从前是野人吗？”
系统还当真顺着细想下去，“就算不是野人，也没时间搞这么复杂的发髻吧？”
虞今朝用饰品细致地将碎发别上去，然后分缕梳理好，再选定位置盘发。
手有些生了，险些好几次都要弄坏发髻，举着的胳膊也酸了，虞今朝索性放下来，休息片刻。
摸着桌上的珠钗，语气平静道：“从前也有过一段太平日子。”
“跟这里一样生活修炼，凡人想着成家立业，修士想着得道升仙。”
系统先前以为虞今朝出生在末世，所以刚才说话间并无遮拦，他不曾想末世竟是中途变化的。
若生于苦难，尚且可以在苦难中寻找希望，可若生于美好，又坠入苦难，那便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宿主，对不起。”系统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道歉。
“无知者无罪。”
时至今日，她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出悲伤。
过了会儿，阿笑找了过来，进门就看见坐在桌边的祁天阙，“你是谁？”
后者没看她，只伸了伸手。
阿笑看着紫白色的几根毛发落在地上，接着环视了一圈屋内，不可置信道：“狐狸变成人了？”
“嗯。”虞今朝尚在内屋打理着头发，随声应和着。
阿笑则是一脸警惕地坐在祁天阙的对面，隔着桌子盯着他道：“既然化形了，就不方便住在一起了，我一会儿去跟这里掌事的师兄说一下，给他也调一间屋子。”
这是什么眼神？
我是什么贼匪吗？
祁天阙被她盯得不悦，但想到以往虞今朝对她的袒护程度，没发作出来，错开视线举着茶杯喝了口热茶。
“不必麻烦，咱们住不久。”虞今朝的声音传出来。
阿笑听着不乐意道：“可他毕竟是个男的。”
所以呢？
祁天阙想起昨夜喝的冷风，没由来上了火气，捏着茶杯咯咯作响，接着将热茶一饮而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妥。”昨夜虞今朝也是这般说辞。
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就把他关在了门外，偏偏两人之间的联结还在，祁天阙走又走不远，进又进不去，只得在门口和衣而眠了一晚。
结果第二日还得被质疑。
祁天阙想了自己前半辈子都没遭过这种冤枉。
“无妨。”虞今朝的声音近了许多。
两人同时抬眼望去。
“哇，大师姐，你简直就是仙女！”阿笑从不掩饰对虞今朝的赞美，当即脱口而出。
“粉色好衬你，这发髻也好看，不过这款式我怎么从未见过。”阿笑眼睛亮亮。
“喜欢？”虞今朝看出阿笑眼神中的渴望。
见阿笑点头，虞今朝便拉她进屋也给她梳了一个，不过不是她头上的款式，而是更适合阿笑圆脸蛋的另一款发髻。
“大师姐，你手好巧。”阿笑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是满意。
等到两人再出来时，祁天阙还在呆呆地望着她。
虞今朝挑挑眉，调笑道：“军师也喜欢？”
祁天阙回过神来，摇摇头，“在下也游览过不少地方，倒真未曾见过这般款式的发髻。”
“不是这里的款式。”虞今朝答得囫囵。
“是嘛。”祁天阙也没再追问。
收拾一番后，虞今朝打算带着阿笑去天悦城，袁无尘说要拜访故友一早便出了门，莫星渊有早课不能随同，结缘也不知去了哪，就只剩下祁天阙跟着。
三个人一路吃着玩着，也算得上惬意。
“师姐，天悦城真的好繁华啊。”阿笑每走几步都会被摊位上新颖的小玩意吸引着停上一会儿。
天悦城不同于琼州城，周边洪水泛滥，前些年在杜怀瑾的治理下才渐渐鼎盛起来，天悦城接连着镜月宗，还是南北交通枢纽，来往修士商人都极多，所以多年兴盛经久不衰。
天悦城里修士占了大多数，所以售卖的古怪玩意也会多很多，一般都是能注入灵力使用的。
“看好什么了？”虞今朝问得极其熟练。
毕竟一路过来的数十个摊位她都问了同样的话。
“师姐，我好像买了不少了。”阿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毕竟手上的纳戒都已经多了两个了。
“无妨。”虞今朝又取出一大袋灵石放在她手上。
阿笑都快要热泪盈眶了，“大师姐，你真的太好了！”像个孩子般开心地接过袋子，一头冲进了新的店铺里。
“大师姐，你真的太好了~”祁天阙也凑了上来，学着阿笑的声音。
“军师也有想买的东西？”说着，同样取出了一袋灵石放在了他手上。
祁天阙掂量着手上的灵石，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今朝看着他，“在想着买什么？”
“在想我若是什么都不想买，虞姑娘还有什么办法支开我。”祁天阙转身与虞今朝并肩。
两人的视线同时望向身后，“那几个人可是从镜月宗出来一直跟到了现在。”
虞今朝的眼睛稍微眯了眯，“你灵力如今恢复几成了？”
“一成不足。”
“真警觉。”
祁天阙点了点鼻尖，“天生的。”
虞今朝扫过那几个因为祁天阙忽然转身的动作，而惊慌躲藏进店铺街巷的人，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本想着趁这会儿功夫处理了他们，如今也不成了，那若是他们一会儿突然冲上来发难，有危险我可不救你。”
祁天阙也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去，“我恢复人形，你我的距离最远也不过十丈，就能避开危险了？”
“躲好了自然能。”
祁天阙盯着虞今朝看了会儿，“虞姑娘真的很适合当师姐。”
“军师也想拜入苍灵宗门下了？”虞今朝继续应着他。
祁天阙忽然笑了下，好似释然道：“有机会吧。”
临近中午，阿笑买完了东西出来，三人找了个酒楼，打算吃点东西。
东州临海多海货，而西州则全然不同，土地平坦广袤，肉类风味极其优质，菜式多样，让人不知道从哪道点起。
虞今朝索性取了小袋灵石给小二，让他看着招牌上，多退少补。
小二见其如此阔绰，也是喜笑颜开，忙引着三人上了二楼雅座。
落座之后，小二报了几道菜名，听着口味应当都不错，见虞今朝点头，小二数了相应的灵石取走，余下的退给了虞今朝。
虞今朝又拨了几枚出来。
“可有什么招牌的酒？”
“有有有，西悦镜露，里面有一种只有西州才长的植株，酒烈味辛，后调绵长。”
“那就这个吧。”
“不过这个酒您得随我一道，此酒分年份，年份不同价格不同，味道也有异，惯例都是得客人亲自品尝了再买。”
“好。”
虞今朝跟着他一道下了楼，选完酒上来的路上，经过了一间新开的雅座。
虽说这午市正是吃饭的时候，雅座自然很快就会开满，但偏偏经过这间时，古山神给她的玉牌波动了下。
虞今朝取出玉牌握在手上，闭眼细细感知，发现是一股纯净但极微弱的山灵气息。
微弱到根本无法感知到完整的形体。
最奇怪的是，山灵水灵这般灵物，因为祂们本就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只有越靠近诞生地，才会保持力量，所以若非特殊情况，绝不会出现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城邦。
况且天悦城大多都是修士，也不会出现赶阳城那种情况，需要山灵牺牲自己来保护他们。
紧接着，玉牌又传来一阵温热。
这是在提醒她那道山灵的气息即将消散。
虞今朝握住玉牌，再次感知，这一次竟是直接将她的听觉拉进了雅座内。
“师兄，虽然我已经嫁人，但是我爹的仇我一日都没有忘却。”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还在抽泣，似乎很伤心，而山灵的气息正是依附在她的身上，那气息又在即将消散之际，通过玉牌与虞今朝通感。
“这些年我和夫君四处秘密探查，终于在前几日得到了仇家的线索。”
说着，女人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在桌上，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时间久到虞今朝都以为感知结束时，屋内才又传来一道男声，“人现在在哪？”
声音中带着怒而不发的仇恨，虽然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却还是令人熟悉。
袁无尘。
遭遇灭门后，被月山瑶带回了宗门。
如此便不难分析，虞今朝所听取的女子声音，便是袁无尘从前宗门的师妹，也是掌门之女，因为嫁人而避过了灭门之灾，但这些年并未放弃寻找仇人。
“合欢宗。”女子道。
此言一出，门内门外皆是一愣。
合欢宗正是二人的三师妹夏阑珊如今所在，当年她被月山瑶带回宗门前，因其媚骨天成，已经成了名动一方的头牌，后来因杀了一名地方豪强而遭追杀，逃跑路上意外觉醒灵根，被月山瑶遇到从而拜入苍灵宗。
不过原身对于这位三师妹的记忆更少。
因为三师妹拜入宗门时，原身已经彻底迷恋上月山瑶，开始闭门不出，甚至将这位三师妹视为情敌，三天两头明示暗示让月山瑶将其逐出门下。
而这位三师妹的心思也没在修炼上，原身还未来得及针锋相对，她便邂逅了一位合欢弟子，经过了好几年书信暧昧后，终还是忍不住追去了合欢宗，此后便少有讯息。
他们这一趟也正要去见一见三师妹。
“我们问过典当铺的老板，这块玉就是合欢宗的人典当的，此玉乃是我家祖传，绝不可能认错。”
“具体是谁可查清了？”袁无尘虽然恨，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
“没有。”女子道：“那人能忍这么多年才出手此玉，想必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
“此事事关重大...”女子欲言又止，“也不知合欢宗主是否知情。”
虞今朝听着不由挑了下眉，这话听着委婉，但就差把矛头指在合欢宗主的脸上了。
合欢宗的声望不比苍灵宗，因为其功法特殊，常被修真界里的一些“正派君子”不齿，但合欢宗净是俊男美女，双修功法又独到，也还是大有人在追捧的。
难不成她指望袁无尘一人杀进合欢宗报仇？
“奥对了，此玉赎回来后，我们还无故遭遇了一次伏击，虽然那些人隐藏了自己的本门功法，但夫君竭力使其中一人露了马脚，正是合欢宗的功法，我重伤未愈，时至今日还不能动用灵力。”
“这人可真会拱火。”系统听着都忍不住道。
而后两人又闲谈了些许，直到山灵气息彻底消散，通感打断。
虞今朝站在他们门外摩挲着玉牌，思索着这件事情的缘由。
揣着心事，回了自己的雅间。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