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莱雅是此次测试最突出的，那名神父在结束测试后就向她发出了邀约，意思是免除她的第二轮测试，可以直接在一天后前往圣殿之下，接受圣殿骑士的测试。

而切尔西娅听那几名修士所说，莱雅的天赋极高，若是假以时日，她或许能达到大魔导师的程度。

莱雅在测试之后就离开了，王宫无权将她留下，圣殿的权利凌驾于任何势力之上。

很快莱雅的人生会大不同，她会受尽尊敬，会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大魔导师。像她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是理应得到这些的，切尔西娅想。

“今晚王宫有贵客，你去帮忙吧。”在切尔西娅分神的时间，杜拉推开她的房门这么说，如果切尔西娅没有看错，杜拉的眼中甚至带着对她的同情。

毕竟和即将迎来崭新人生的莱雅相比，她是一直在走下坡路的，按照之前国王的意思，四天后陆斯恩行刑她多半也逃不了。

她也不认为西德在这种事情上就会选择帮她而触怒暴虐的国王。

切尔西娅点点头，她也清楚杜拉为什么执意让她去——她有一副好样貌，如果在宴会上被哪位大人看上，或许那片刻的垂青会救了她的命。

宴会于傍晚六点举行，当切尔西娅来到龙焰宫的时候，才刚刚过了四点。

“你来。”为首的女仆长看了她一眼愣了愣神，大抵是觉得她相貌实在出众，于是指着那些盘子说：“待会你上菜，现在我来教你礼节。”

她又看了看切尔西娅的装束：“穿成奴仆的样子可不好服侍贵族大人们。”

她说着，随意指了一旁的侍女：“你，带她换身正常侍女穿的衣服。”

那侍女领着她出了龙焰宫，又到了女仆们所居的浮沫宫，她挑出了一件制服，语气冷淡：“你先试试。”

切尔西娅点头，接过。

她能感觉到这名侍女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脸上，抬眼的时候对上，侍女的眼神又很快移开：“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切尔西娅说，看这侍女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犹豫片刻，还是将身上的外层衣物褪去。

幸运的是除了腰腹处有些松散外，这件衣服还算合身。

她换好后，女仆依旧态度不善，不知是不是切尔西娅的错觉，她甚至觉得女仆的态度更加冷淡了。

一路无言。

回到龙焰宫，女仆长依旧在布置场地：“这都是怎么摆的？你们这么摆都不怕那些大人们迁怒吗？这是要掉脑袋的！”

她说完，表情很是不善，切尔西娅走到她的身边，她瞥了眼切尔西娅：“等大人们都落座后，你就站在一旁，如果他们的酒杯空了，你就斟满。记住，希维尔侯爵只喝坤图森林产的梅子酒，罗瑞安侯爵只喝冈特矮人产的黑莓酒，公爵大人是不能喝酒的，上次塔利就记错了，害得公爵大人几乎窒息——鬼知道塔利的下场是什么……除此之外，国王陛下的酒杯不能空着，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切尔西娅点头表示都记住了，女仆长这才满意：“像你这般样貌的姑娘，今晚如果好好表现，是会有极大可能攀上高枝的，到时候，别忘了是我给了你这么个机会。”

“好的。”切尔西娅说，又忍不住问：“为何今晚要举办宴会？”

“谁知道，都是大人物的事情……”女仆长冷冰冰道。

.

两个钟头的时间转瞬即逝，六点钟声响起时，参加宴会的宾客开始入席。

切尔西娅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五个酒瓶，按照刚刚女仆长对她的指导，着五瓶除了她说的那两种酒外，还有一瓶雪松酒，除此之外就是常见的葡萄酒和啤酒。

五瓶酒的重量并不算轻，尤其是长期保持平衡而无法休息，没多时切尔西娅就感到胳膊有些酸痛，而这个时候宾客还没来一半。

女仆长在大厅前通报着前来参与宴会的宾客，她听到了几个不常出席的贵族名字。

当“因迪赫莱守护者、人类王国唯一的统治者、尊敬的国王陛下”这些繁琐的称号出现在她耳边时，很显然她感到大殿内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满堂本还在低声寒暄的贵族瞬时噤了声，整座大殿几乎只有脚步声传来。

奥德里奇自主座坐下，他今日穿着深黑的外袍，上用红色碎钻点缀，宽袖之上的水晶呈火苗状；他胸口别着一枚胸针，胸针的形状是一只极小的水晶瓶子，而瓶中灌满了红黑的液体，隐隐透出黑气来。

切尔西娅一眼就看出这瓶中是亡灵法师的血，这东西很是邪气，也只有同样邪气黑暗的东西才能不被它压住。

也就奥德里奇这样的疯子才会佩戴这东西。

他的肤色很是苍白，唇色却是妖艳的鲜红，湖蓝的眼眸中似是有火焰在摇曳。

像是有股烈焰在他体内燃烧。

他头戴王冠，浅金色的长卷发懒散地垂下挂在脸侧，脸颊的轮廓更显消瘦。

切尔西娅不太明白这疯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看起来是很重要的宴会，很往常相比，奥德里奇的穿着打扮也是相对正式，可他的长卷发却并未束起，这在正式场合中是很不礼貌的。

说明要来的客人，身份极为尊贵，但奥德里奇却不甚在意。

切尔西娅的好奇心维持了两秒，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酸痛的手腕所取代，她的手已经有些忍不住打颤，甚至开始怀疑没撑到倒酒就不小心弄翻托盘的可能。

侍卫长从殿外走来，对着女仆长说了句什么，应当是通报接下来要来的那位尊贵客人，他的声音并不算小，但切尔西娅此时满脑子均是如何不让手中已经开始颤抖的托盘侧翻闹笑话——往严重了说是掉脑袋的罪——于是她压根没听到侍卫长究竟说了什么。

而宾客群中此时发出了低声惊呼。

“光明神在上！菲迪，我没听错吧？”

“怎么会？！精灵不同人类交往不是已经数千年了吗？”

“什么？！竟然是那位精灵王？！”

“他都已经几千岁了吧……”

而当女仆长再次高声通报贵客身份的时候，切尔西娅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密林精灵与其先民的领主，欧洛德瑞斯。”

怎么会是欧洛德瑞斯？他不是最为厌恶人类吗？他不是并不愿同人类交往的吗？他明明也是一个种族的领主，明明是精灵族中最为尊贵的精灵王，怎么会屈尊来到人类的领土？

切尔西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女仆长念到欧洛德瑞斯的时候，她条件反射般朝着奥德里奇的方向看去，却意料之外同他对视。

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也或许是他心口的血色胸针，总之，奥德里奇眼底红色愈发明显。而他的眼神未有丝毫闪躲，直勾勾黏在她身上，像是注意她多时。

当发现她也在看向他时，他忽然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鲜血般暗红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沾染了少许的残留，奥德里奇的目光依旧凝在她身上，切尔西娅后知后觉，她应当为他斟满酒杯。

这时她已经听到殿外的细微声响，是名贵的布料拖拽在光洁的地面上的摩擦声，而她不敢有过多的分神，收回思绪后端着那沉重的托盘走到了奥德里奇的身边。

那距离并不远，其实也只是五六米远的距离，可这一路，切尔西娅觉得无比漫长。

一是她手中托盘的重量实在是难以忍受，她感到自己的手腕在打颤，酒瓶中暗色的液体因此开始摇曳；二是她不得不忍受奥德里奇投来的眼神，依旧在盯着她看，切尔西娅将其归因于这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对酒精的渴求；三，是她的余光已经看到那一抹莹白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耳边是贵族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所幸这几步远的路程并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切尔西娅舒了口气，接着她遇到了更为严峻的考验——她需要一只手拖住托盘，另一只手拿起其中一只酒瓶为他斟满酒。

而她两只手想要拿稳都有些困难。

她余光看到那莹白的身影坐在了长桌的另一头，与奥德里奇相对的位置，中间隔着数十名这个王国身份最为显赫的贵族，而桌上最为尊贵的两人从始至终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欧洛德瑞斯究竟来做什么？

切尔西娅想着，有些难过。

他向来是将她放在同一位置的，即使他是尊贵的密林领主精灵王，而她当时不过是人类不受重视的伯爵的妹妹，可他依旧款待她，让所有的精灵见到她以最高礼对待。

可如今，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奴仆，即使是同一片空间，她也只是为他们斟茶倒酒的份。

她能感到脸上一片滚烫，不敢想象自己的面色看起来要红成什么样；偏偏她的手掌因此而冰冷，更加颤抖。

她一只手奋力托住托盘，而空闲出的右手有些费力地拿起酒瓶，奥德里奇坐在自己面前，漆黑的外袍之下，她看到他苍白的脖颈，青色的血管中似有火苗燃烧。

切尔西娅精准地找到了他的酒杯，倒上就好了，她想。她能感受到整个大殿的人注意力均不在她身上，而注意的中心却对她投来炽烈的目光。

她长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朝着对面看了一眼。

精灵王欧洛德瑞斯，他端坐在那里，银白的长发垂至腰间，金色的瞳仁像是最璀璨的明珠，在他面前满堂的灯光都黯然失色。

他头戴圣树枝叶制成的冠冕，白金色的长袍上似有星光闪烁，但这些均不足以同他的面庞相聘美。

切尔西娅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欧洛德瑞斯的时候，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而见到了神明，那是尘世无法描绘出的绝色，那经光明神赐福后的光芒足以使人低头，自惭形秽。

隔着几十米长的长桌，切尔西娅同他对视，她看到欧洛德瑞斯低声唤了她，看口型应当是“希尔芙”。

当切尔西娅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

巨大而安静的大殿中，“哐当”一声巨响击碎了凝滞的空气，满座贵客们如梦初醒，讶然又饱含恶意的目光朝她射来。

她手中的托盘滑落，琉璃制成的酒瓶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四分五裂，馥郁的酒精香气扑面而来，让她觉得这一切似乎只是个梦境。

而溅起的酒液将面前俊美男子外衣之下的雪白衬衫染红，透过浸湿的衬衫，锁骨与胸肌若隐若现。

切尔西娅一阵恍惚，她低头，同那双湖蓝色的眼眸相对，而他似笑非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