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日夜都过得快。
教学楼里，值班老师早早地就来到教学楼大厅，将摆在大厅中央的数字从6换成了5，这是高考倒计时，还剩5天。
学生们平常是七点上课，但考试那两天都是早上九点考试，为了让学生们在当天大脑能在早上九点保持兴奋状态，学校通知三级学生们这几天可以晚起一个小时。
考虑到这几天的重要性，尹苡茜便回了枭城，跟白季染一起住在老宅。
尹苡茜回来的第二天早上，白季染洗漱完往餐桌前一坐就看见桌上丰盛的早餐，没忍住惊讶得挑眉，尹苡茜竟然做饭了。
早餐吃到一半，尹苡茜柔声道：“季染啊，考试不用有压力，正常安排作息就可以了，考得怎么样不重要。”
她确实觉得考试不重要，这辈子白季染要用的钱她都给他挣好了，他以后就算是进厂干苦力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白季染点头：“嗯，我知道。”
尹苡茜稍稍抬头看他，又低下头喝了口牛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年多以来跟白季染生疏了不少。
感受到尹苡茜的目光，白季染的眼皮也随之一动，好像猜出尹苡茜在想什么。
一年多了，他还是无法释怀，无法释怀尹苡茜和施薄衍的隐瞒。
“我吃饱了。”他一口牛奶下肚，拿过包就出门了。
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
一进大门，学校里很多拿着三脚架和相机的人在校园中穿梭，人人都精心打扮，女生穿了裙子，男生穿了西装，应该是班级里统一订的。
他们班也统一订了服装，不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拍班级照的时候会显得统一整齐而已。
“一，二，三……诶，那个男生，寸头那个，你跟右边的男生换一下。”
“来，一，二，三……茄子。”
“咔咔咔”
“再来一张哈，来，看镜头，不要眨眼。”
一个班接着一个班，像一条流水线，站上台阶，拍照，再离场。
八班拍完后白季染就被何闫捉住，又和余一淼他们几个一起拍了几张，拍完后又有其他人找何闫拍照，也有找白季染的，总之，主打一个随机组合。
实在是不想拍了，白季染便以上厕所为由去了操场的另一头，那儿没什么人，他坐在隐在树荫中的台阶上。
刚坐下没一会儿，对面有个人在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明显是从一开始就跟在他后面来的。
“我们拍张合照吧？”
齐骁走到台阶下，仰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一句话他说得淡定自如，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沉默良久，白季染才压下内心的翻涌，说：“不想。”
他不太懂齐骁，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不爱了，可事实就摆在那儿，齐骁很绝情，这段时间依赖根本不肯理他。
可现在，为什么说不爱了，说腻了的人站在这儿，说想跟他拍张合照。
话音落下，齐骁有些无措地将手机放下，低下头，明显在苦笑，不过他并没有走开，而是再次抬起头看他：“别那么高冷行吗？”
白季染不知道说什么，又说了句：“不想”
半晌后。
“白季染。”
齐骁顶了下腮，刚想说什么又突然偏开头。再回头时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红的，声音明显泛着哑：“宝贝儿，那毕业快乐。”
这话，像把刀子，扎得白季染不知所措，眼里在瞬间聚了一潭水。
他意识到。
毕业了。
是真的要毕业。
要各奔东西，要很久不见。
他擦了眼角的泪，下巴颤得说不出话，但是很认真地看着齐骁点了点头，没说出的是：你也是，毕业快乐。
……
这天晚上白季染没有回家。
因为明天一早住宿生要搬离宿舍了，何闫跟他说，每年搬宿舍的前一天晚上宿舍楼里都会有一场盛宴，所以两人决定在宿舍待一晚。
男生和女生宿舍对立而建，两栋宿舍就隔着中间一块晾衣服的平地，平地中间有几棵树，树下面有石桌石凳。
晚上十一点，所有年级的学生都已经回到宿舍。
宿舍楼已经熄灯了，可每个楼层的人都陆陆续续站到走廊上。
白季染和宿舍里的人也扒在走廊的栏杆上，从这里看，对面宿舍楼的每层楼都站满了人。
突然。
一个洪亮的男声喊：“一，二，三。”
接着听到无数人齐声喊：“祝学长学姐毕业快乐。”
两栋宿舍楼的人都在楼道上，没有光亮，但满处是光。
宿舍阿姨和往年一样，走出来站在两个宿舍楼中间的平地上，抬头，左看看，右看看，笑着笑着就抹了把泪。
“山高水远，青云舒巷，祝所行之处步步生莲，心之所向即是光明坦途，毕业快乐！”
“学长学姐，毕业快乐，毕业快乐！”
“要一切顺利，要金榜题名！”
祝福语此起彼伏，一浪又一浪。
—
照常理来说，高考完之后有的人会因为情绪问题缺席毕业的聚会，八班的人，一个都不少。
白季染半路堵车了，所以来晚了些，进了包厢他正想去何闫那边坐，没想到半路叶步朝他招手。
“白季染，坐这儿。”
“啊……哦，好。”白季染有点惊讶，他和叶步并不熟，更没想过叶步会这么主动跟他说话。
他笑笑走过去坐下，有些不自然地跟叶步打了声招呼，叶步显然是有事，一看他坐下就朝他露出笑容来。
说：“对了，你打算报哪个学校啊，想学什么专业？”
白季染早该想到的，应该是有事才会叫他，不过他也有些惊讶叶步这么早就考虑这些事了，毕竟刚考完，大家都是先查一查每个学校再做决定的，不过，他也确实已经想好了。
“嗯……本地的荣山科技大学就挺不错的，分数如果够的话我打算就去那儿了，读生物技术专业。”
叶步眼里闪过光，有些兴奋看着白季染：“我也喜欢生物，我还挺想跟你报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的。”
但事实是他不太懂怎么挑学校，想着跟着白季染选应该不会出错。
白季染有些愣住：“生物工程这个专业吧，怎么说呢，前景挺不错的。
“但是吧，这个专业要找到好工作，就得读研，最好还要读博，不然没有太大意义。”考虑到叶步家庭的原因，白季染觉得他有必要把这些话说给他听。
叶步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了，是明晃晃的失落：“哦哦……”
他不再说话了，白季染顿时新生愧疚，觉得自己说不说说错话了，想了想他又说：“不过，我听说读研是有工资的，当然，读博也有。”
“真的？”叶步眼里重新聚了光。
“嗯嗯，不过高校的话一般不会很多，但是如果你去研究所的话工资会高一些，基本不花学费和生活费。”
“而且，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的话，为梦想活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人就只活那么几十年嘛。”
他时不时瞥一眼叶步，时刻注意对方脸上的神情，最后忐忑问出一句：“对吧？”
他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会影响叶步最终的决定，所以他哪句话都说得有些艰难。
这一听这话，叶步重重点头：“嗯，你说得对！”
看到他突然坚定的神情，白季染露出一个象征着的礼貌微笑回应他。
这次聚会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或许因为大家正值青春，还不是能轻易因离别而伤感的年纪。
真正的伤感，是在毕业多年后，偶尔看到某本书中某个场景，偶尔听见一首歌中一句歌词，记忆重放，潸然泪下。
七八月份正是向日葵开得正艳的时候，这段时间高明松总能看见白季染站在外面，像是在看那些向日葵，但又不像是在看向日葵。
总之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好像有心事，每到这个时候高明松都会跟小小志说：“快，小志带季染哥哥去玩，拉他他跟你一起塔乐高。”
之前小小志怎么都不喜欢白季染，后来发现白季染塔乐高比他厉害很多以后，他就从心底默默地把白季染当大哥了。
白季染自此多了个朋友，好的事情也也随着时间在一件一件增多，比如他如愿被荣科大录取了。
被录取那天，尹苡茜调侃说家要有个诺贝尔候选人了。
更要命的是，小小志听说白季染跟很厉害的诺贝尔奖扯上了关系，硬要拉着白季染和他跪拜天地，结为亲兄弟。
就连开学那天，小小志还一定要送白季染到学校，高明松没办法，只好给他请假让他送他家染哥哥上大学，送完之后才接他去上课。
荣山科技大学从校门往里的一路上，不同的帐篷旁立着不同学院的牌子，路上人来人往，有帮新生拉行李箱的学长学姐，有问路的家长，还有表演节目的人，那是每个学院特意给新生准备的节目。
“哇，你看那人像不像白季染？”大二的余萍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旁的刘雯放下手中的笔看过去，捂嘴惊呼：“真的他！靠，他怎么来读理工科学校？”
余萍看呆了：“他不想在娱乐圈捞钱？怎么来这儿读了？”
这时白季染刚好走到余萍面前，弯下腰问了句：“你好学姐，我是生命学院的新生，来这儿报到。”
刘雯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接着就领着白季染忙活了好一阵儿，先是报到，再是领大礼包，然后看给新生准备的表演，最后才去了宿舍。
宿舍就在一楼117，白季染先去领了被套才去的宿舍，用膝盖顶开门时，宿舍里已经站着三个人了。
他一边将被套放在床板上，跟另外三个人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啊哥们。”
转过身，他才看到跟他说话的是一个一米九的哥们，他尬笑回应：“你们来得真早。”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我们竟然一个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