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碎了纸，进屋关门。柳上归下意识察觉到一股不安的气息，刚刚明明十分和谐，怎么出去一趟人回来就变了？他放下琴问：“出什么事了？”

萧鹤行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逼近过来，拉了柳上归的手，审视着勾了嘴角：“使君大人，这些日子委身于我很辛苦吧。”

柳上归猜测估计是自己堆石头的事情暴露了，才惹得萧鹤行动怒。也不知道柳寔之前对萧鹤行做了什么承诺，导致他现在这么生气。这人手劲这么大，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痛！”

他用力抽自己的手，萧鹤行不放，咬牙切齿地说：“还有更痛的，既然你虚情假意，就别怪我真枪实干。”

他一把扯了柳上归的腰带，将人推到木榻上，自己从后面拥过去。他心里痛，就要让柳寔感同身受。

“你要干什么？”柳上归拳打脚踢都用上了，但他不是萧鹤行的对手，整个人被压得实实的。萧鹤行气红了眼，迫使他半趴在木窗上，扯去他的衣裳——

“呃——”柳上归冷汗岑岑，抓着窗棂仰颈喘息。树林里大群萤火虫明明灭灭，偶尔有野兔窜出来，嚼了几根嫩草又躲入草丛去了。树影重重，笔直的弯曲的，全部化成了这场情事的围观者。

眼前的景有时清晰有时朦胧，窗棂是松木钉成的，上面的松皮都快被他用力抠完了。手指很痛，可身上更痛。他忍耐了很久，终于被击垮，哽咽着求饶。

“我错了······”

“再也······再也不会了！”

“萧鹤行，放过我吧——”

满心的火气随着那一刻全部倾泻出来，萧鹤行抱着他，慢慢平复心情，随后抱他到床上躺着。他昏睡过去，全然不知道萧鹤行盯着他看了一整夜。

萧鹤行爱他，哪怕被他背叛出卖也不舍得放手。这人原本皓洁如明月，着着白衣纤尘不染，只要稍微没看住怕是要飘摇回九天，他好不容易将人拽下来搂在怀里，哪里舍得对他狠心。

——

路园卧室里，颂叔、元卜一干人彻夜不敢睡，莫医生都跟着在旁边沙发守着。柳上归昏睡了三天，高烧断断续续，中途有一次四肢肌肉突然痉挛，把大家吓得半死。

这回九知道长来也不管用了，他没辙，只算出柳上归没有性命之虞，却叫不醒他。

——

松垣郡毗邻南国的都城皓京，是个相当繁荣的地方，百姓安居乐业，丝毫不受交战的影响。进了城，萧鹤行就留心观察柳上归，不过一路上都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他们选了一家船上客栈暂住，这里水系交错，漕运发达，一条榕江两岸上千家店铺，彻夜不关门。柳上归被迫穿了黑衣服，还要带着帷帽出行。长长的帽纱都快垂到脚踝了，任谁也认不出他的身份。

柳寔背靠祖荫，家里世代为官，爷爷曾做过宰相，父亲如今是礼部尚书。父亲和母亲都在皓京住，只有爷爷怀念故土，回了老家松垣。都城守卫森严，萧鹤行不答应去，否则就跟羊入虎口没有区别，所以柳寔选择来松垣。

真正的柳寔回到故土，应该会暂时忘记不愉快，想尽快跟亲人见面。可柳上归没有这种渴望，萧鹤行租了一辆马车，带着他靠近柳府，他透过车窗认真地看了一眼柳府的大门，门紧闭着，没有人出来。门口两尊石狮子是汉白玉做的，威风凛凛。

转回客栈时，柳上归一言不发，萧鹤行下了狠心要晾一晾他，也不出声安慰。客栈在湖中央，三层都被萧鹤行包了，周边有侍卫把守，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能进。

回到客栈，柳上归把帷帽取下来丢在一旁，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萧鹤行拉过他护在身后，手握长剑等着声源靠近。一个侍卫敲门说：“主子，有偷袭，来的人从水里过来的，人数众多。”

萧鹤行回头看着柳上归，柳上归摇头：“不是我。”

自从上次被发现，他就被盯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萧鹤行，根本没有机会联系别人。

对方人数实在多，三层的客栈都被侵占，萧鹤行的侍卫全部被杀，如今只剩他跟柳上归两人。在南国境内，只会是他萧鹤行的敌人，柳上归作为南国的臣子，应该不会有人公然刺杀。

一圈的刺客包围着他们，萧鹤行握着血淋淋的长剑，眉尾粘着别人溅过来的血珠，满身的杀气。

“我这辈子，走到哪里都是战场，今天碰上你们这帮水老鼠，困在这船上算我倒霉。”他环顾四周的黑衣人，忽然拉过柳上归的手臂，说，“这是你们皇帝的宠臣，柳尚书的嫡子，他被我挟持多日，今天还给你们了！”

柳上归被他推了一把，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他。这种时候，他居然不拿自己做挡箭牌。这里里外外起码还有三十人，水中还有没有埋伏难说，而且个个身手了得，就算他身经百战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萧鹤行朝他恶劣地笑：“你要是敢忘了我，龙潭虎穴我也要把你抢出来。”

客栈里上演着惨烈的搏杀，长刀割喉穿胸利落干净，屋里的杀手一个个倒下，都不是萧鹤行的对手。柳上归看见这种刺激血腥的场面，几欲干呕。

眼见不敌，后面进来的杀手突然冲过来拿刀抵着柳上归，锋利的冷刃挨着他白皙的脖颈，一擦就要冒血。

“放下武器，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萧鹤行停手，看着弯刀抵着柳上归的脖颈，眸光森冷，他从鼻腔喷出笑意，“你杀了他，要你命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们的皇帝，你确定要动手？”

杀手道：“我等本来就是死士，只奉命杀你，没听说要救人，他生还是死跟我们无关。”

萧鹤行握刀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竟然是他算错了，他居然把柳上归送到了敌人手里。杀手见他越发凶狠，跟头狼蓄势待发一般，便稍微用力划破柳上归的脖子，一串血珠当即冒出来，“放不放，你若再顽抗就等着给他收尸！”

关心则乱，看到柳上归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他一步步逼近，杀手握刀的手开始发抖。一道飞箭破空而来，萧鹤行挥刀斩断，却没想到断箭里另含玄机，斩开之后反而触发了另一个机关，六根细针散射而出，其中一根射进了萧鹤行的手臂。

针有毒，他使不出力再握刀，立刻被蜂拥而上的杀手擒住套上了锁套。

挟持柳上归的杀手松开他，跪在地上谢罪：“使君，小人是被形式所迫才假意挟持您，请您责罚！”

柳上归看着地上的人，觉得这像一场闹剧。若是换做柳寔，他是会喜还是会忧呢？

萧鹤行被压在地上捆绑了手脚，眼里的痛像针一样扎在柳上归心上，令他不敢对视。标记明明被破坏掉了，这些人是怎么发现他的？

“我问你，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杀手说：“大人还记得刚进到南国境内，您遇到的卖面具的货郎吗？”

柳上归恍然大悟，他一入梦境就被撞倒在一个摊位上，还弄坏了对方的面具，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接上头了。

整整四个日夜，柳上归高烧昏迷不醒，如今已经住进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第五天早上他突然呕血醒来，医生马上给他做了检查，发现是气火攻心，血吐出来后人清醒了，烧也慢慢退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元卜差点趴在床边嚎啕大哭，要不是柳上归摸着他的脑袋，他就要跪地谢老天了。

萧鹤行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醒了便伸手探他的额头，被他躲开。萧鹤行手停在半空，慢慢地收了回去。

柳上归拉高被子蒙住头，默默地叹了口气。大梦一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鹤行。萧鹤行所有的好都是对柳寔，萧鹤行把他当成了柳寔，可柳寔与柳上归是两世之人，哪怕是转世，他心里也有介怀。

三天后出院，路园全部大扫除，颂叔给柳上归安排了驱邪澡，让他在药桶里泡了半个小时，出来后人身上全是药味。病一场人又瘦了几斤，柳上归天天都被灌补汤，喝得人都要冒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