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听闻白陌舟在执行任务途中被星耀军阀抓了之后，沈沫黎急疯了。

她本是战地医生，那时就在前线，听闻白陌舟执行任务时失踪，直接杀到了星耀军阀的顾程总司令面前，盯着对方看。

那时的沈镇在联盟，还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官员，天琴座的继承权也没有交到沈沫黎手里，甚至她母亲江品琳都还没继承到江家几个钱，手上没什么筹码，茫茫宇宙间，在靠战争迅速积累起大量财富的军阀司令面前，沈沫黎基本就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医生。

想是顾总司令也被这姑娘的无知与大胆惊呆了，竟然真的亲自见了她，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顾总司令又把她原原本本地放了，还告诉了她白陌舟被关押的地方，并在战后，与旁人提起沈沫黎的时候，发出了一句评价：“不算是美人。”

总之，沈沫黎知道了地点，把消息告知了检察署，但高层出于更多的考量，认为这是个陷阱，不能为了两个深陷其中的检查员就冒这么大的险，深入敌人腹地。

沈沫黎配了几把枪，拿了手术刀，自己一个人去了。

那里其实真没什么陷阱，有大兵，但还都没穿上裤子。

沈沫黎一直走，在群魔乱舞中看到了她哥。

她一把抱住了白陌舟，嗓子里疲惫的哭腔：“哥，我来晚了。”

白陌舟甚至没有推开她的力气，只能是嗓子眼里憋出来一个字：“脏。”

沈沫黎将满身痕迹的哥哥抱得更紧，声音呜咽：“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白陌舟看着真心实意为他难过的妹妹，感受到的不是平和与欣慰，而是痛苦地想缩成一团。

肮脏的高塔里照进一束明媚的光，那束光是有罪的。

沈沫黎把他从那混乱成一团的环境里拉出来，送他去自己工作的战地医疗区，告诉他“没事，药剂是可以冲刷掉的”，白陌舟眼睛无神地看向前方，心口在燃烧，满心眼都是渴望，却又知道自己要压抑，生理心理上的双重折磨让他快要绝望了！

是，原来这就该是我的命，我就该像一滩烂泥一样被糊成一团，在醉生梦死中浑浑噩噩地生活，我就是烂命一条，生来就该被践踏，一点点微末的幸运，不过是海底的一滴水，有幸乘着浪花翻涌，见到了阳光。

但他的宿命，还该是被压在万米的海底深处，永远黑暗。

就像周围的无数滴水一样。

童年的记忆在眼前发花，让自己陪他爽一爽的种植园少爷已没了脸，但到处都是他的脸，什么样的人都是他的脸，朝他笑着，朝他伸着恶心的舌头，逼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

沈镇老师的脸也在其中，向他伸出手来，但白陌舟不敢去握。

世界上能有几个好心人，是沈老师这样的好人多，还是更多有所企图的人多？

“检查官还怕输血扎针吗？”一位医生在旁边说道，“来，忍一忍，扎针不疼的。”

白陌舟光是把自己控制住，就要花费全身的力气，他满头大汗，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中流出——那是多么肮脏的东西。

白陌舟最终选择了离职，他知道自己不属于体面光鲜的星际检察署，他该属于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那个除了放肆快活，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地方。

他在那里是很吃香的，毕竟他有副好皮囊。

但对于双雌转药剂，他一开始其实是没想再次注射的，但人都去那里了，去了就是为了躺着享受的，作为曾经注射过成瘾性药剂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被环境所影响？

蓬中生麻，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那药剂，没打过的人也就罢了，作为一个感受过的人，白陌舟最终无法拒绝其中的诱惑，就像在一个烟鬼横行的地方很难戒烟，他将一支双雌转药剂打入了他的静脉。

就让他沉沦下去，黑下去吧。

沈沫黎在他面前闹过不止一次，又哭又喊，甚至真能让人把他绑在手术台上，一边放血一边输血，让手底下带的研究生计算此人体内的血液多长时间能被放干。

咳咳，当然，没有。

沈大小姐能有一人闯敌营的魄力，能有倔强起来天王老子都得给她让路的脾气，但她扭转不了一个人的想法，白陌舟只要想再次堕落，他总能得着空隙堕落，有途径再搞来药剂，最多的时候，他能连打三支，整个人就没有清醒的时候，只是每时每刻感受着廉价的快感。

那段时光，他见过太多的人生百态，被下了药拉下水的许津，在混沌中依然坚持看书的慕溪，还有更多的人是癫狂麻木的，奉行着及时行乐的原则，有今天没明天地过着。

这里是域外，我们不考虑明天。

那段时间里，白陌舟奇异地和同一地方“工作”的慕溪走近了，大概是因为白陌舟有点知识，慕溪愿意读书，总是求知若渴，她甚至能把攒来的钱都买白陌舟的晚上，让他给自己辅导功课，尤其是医学理论方面的知识。

如果慕景能再大个二十岁，跟旁人说她是白陌舟的种，许津是能信的。

当白陌舟能麻木地面对沈沫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本该辉煌本该如何如何”的泪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彻底地无药可救了，是要在这样的颓废中过一辈子的了。

“不算是美人”，当年顾总司令给出沈沫黎的评价，沈镇都私下里研究过，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总不能只是说沈沫黎长得一般还有点胖吧？

可惜不算是美人，幸好不算是美人？

顾总司令情人无数，身边的漂亮女人数不胜数，“美人”在他那里未必是个夸人的词，可能更多指的是花瓶，白陌舟心里，他妹妹天下第一好，所以他的理解是，沈沫黎不是个花瓶，她是个能干实事的女性。

那这样说来，白陌舟自己该收到的评价，就是“还算是个美人”。

长得好看，技术不错，识时务，还嘴严，不是没人想过长期包他，但都被他拒绝了，双雌转药剂加成下的身体可不是一个人能满足的。

当然，药剂的事情不能跟旁人说，星际检察署严打下，会被送去“戒断”的，提起来他就那慕溪当挡箭牌，说自己有“心灵伴侣”，看着人心照不宣的笑，亦回以心照不宣的笑。

曾经拿过一级功勋的检察官，选择成为了违禁药品的消费者。

努力真的好累，好麻烦，好痛苦；学习真的好烦，好耗费脑细胞，好令人焦虑——怎么活不是活？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躺着有人养自己。

他的宿命，也本该如此。

只是兜兜转转转回来了而已。

思绪跑了十万八千里，白陌舟转回眼前，转回眼前的男人，他会怎么以为自己，会怎么笑话曾经放纵堕落的自己？

沈沫黎，他从来没这么想把他妹妹提溜出来问一遍，你到底是犯了什么圣母病，你就一定要管我吗？我明明过得像烂泥一样，也可以很舒服，你为什么偏偏，偏偏要把我拖出来，不惜拿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名誉做赌注，也要赌我一个烂人的选择？

两人之间静了许久，君启旭才缓缓开口：“就是，你真的很难受吗？”

白陌舟一愣：“什么意思？”

“放出了体内的双雌转药剂，会丧失对那事情的……就是，和我做的时候，你真的会很难受吗？”君启旭问道。

“啊？”白陌舟心情起起伏伏，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那个……”

君启旭把手放在嘴边，咳嗦了一下：“当然，如果你真的不舒服的话，以后床上的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

白陌舟长大了嘴，他考虑了这么久的，竟然只是这个吗？

“那个，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主要是你一直都表现得很主动，我就以为，以为你，也很享受这个过程，但如果是真的难受的话……”君启旭思考着。

“嗯，真的难受，”白陌舟声音低沉下来，“但我觉得这段关系吧，既然是你养我，那我就总得付出点什么……”

君启旭低下了头：“可要是你真难受的话，我，要不……”

“要不怎么的？要不你不做了？”白陌舟看向他。

君启旭低下头，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

白陌舟眼角弯了弯，凑过去，轻轻吻了他。

这是一个安抚的吻，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征求着意见。

君启旭一闭眼：“行，不做就不……”

“哈哈……”白陌舟分开，笑出了声。

他抓住君启旭的衣领，更用力地吻上去了。

君启旭愣在了原地。

——他选择咨询专业人士。

“嗯，好，感谢沈女爵现在给我答复。”

白陌舟躺在一旁的床上，眼角还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沈医生说影响不大，我想我可以信一下。”君启旭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白陌舟的衣服下摆解得很开，光靠再床上打滚，应该开不到那个程度。

“你信沈沫黎，还是信我？”白陌舟撑起上半身问道。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医生出身，还为你研究过双雌转药剂。”君启旭说道。

“可她又没注射过药剂，这还是我更有发言权吧。”白陌舟直勾勾地瞅他。

“我相信你妹妹不会害你。”君启旭说道。

“好啊，你竟然信她不信我？”白陌舟眼中满是玩味，“君总，还对最初的心动念念不忘吗？”

“才不是，你想多了，”君启旭让他说得笑了，“我这不是觉得……”

“都说呀，这人，一般倾向于听自己喜欢听的内容，而枉顾事实，时间长了，就容易陷入自己的封闭之中，变得霸道易怒……”白陌舟思考道。

“对呀，我就这样了，不是你说我是霸总吗？”

君启旭去挠他的痒。

“不要，我不喜欢霸总那一款的。”白陌舟要躲不躲。

“那你说说，喜欢哪一款的？”君启旭把他揽进了怀里。

白陌舟抬腿顶了顶：“我喜欢，我喜欢活儿好的那一款。”

其实确实没什么事了，沈沫黎逼白陌舟强行换血都是在八年前，最难受的也就是刚药剂离身的时候，情况大概跟戒烟差不多，有人在身边盯住了，白陌舟没条件再从走私犯中拿到双雌转药剂，难受一阵儿，也就戒断了。

那时候都撑过来了，到现在已经影响不大了，他纯粹是想看身边的人乐子。

“君总，你真信我妹妹呀，那小妮子心思可多着呢，一天天就知道坑我……”

君启旭吻了吻白陌舟：“我看你心思也不少，一天天就知道坑我。”

“真的想要吗？”白陌舟继续笑道。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这些？”君启旭把他抱得更紧了。

“因为以前你是我金主呀，”白陌舟眼神斜了斜，“谁敢对金主不敬？”

“所以，现在变恶劣了？敢任性了？”君启旭吻着他，小幅度地动了起来。

白陌舟用力回抱了他：“是呀，现在可以任性了。”

君启旭得到了许可更快速地动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可以你给我起一边去。”白陌舟推他。

但已经推不动了，这辈子，都推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