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检察署的一位前辈，是我当年的……”

白陌舟毫不留情地回答：“手下败将。”

凯登太震惊了，在这几个字面前也没有提出异议，还点了点头：“嗯……嗯？”

迈欧特没见过白陌舟，但看着这个名字，他还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当年那个活着的一级功勋？”

这话说得有点歧义，毕竟一般犯人才会在检察署内部称为“行走的几等功”，旁边排队的犯人一听，还当他是做了什么大事的通缉犯，各种眼神就朝他过来了。

“你们可以查查我这张身份证在联盟户籍上有没有登记，”白陌舟坦然道，“我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无辜者，我爱人还等着我回家呢。”

“白陌舟”这个名字他听过数次，据说是在任务中被注射过双雌转药剂，后来拒绝了检察署的表彰，选择辞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双雌转药剂”可以说是个相当邪性的存在了，加上星际间为了禁止该药剂，总会将其的可怕之处大肆夸大，说得好似是注射一支就永久发|情，这辈子都代谢不掉，也无法彻底治好。

而一个男性被注射了这样的药剂，那可真是……

敬佩的同时，各种闲言碎语也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白陌舟此人还长得特别好看，私下里乱七八糟的玩笑是开得不少的。

一个英雄事迹未必能让人记住太久，但一段或者好几段没有定数的桃色故事可以。

尤其是和白陌舟一起离职的还有个女性。

听多了后者，似乎连他本该取得的荣耀都被蒙上了一层不可描述的色彩。

现在真人出现在他面前，迈欧特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军委的证件照没有照骗，他本人就是长得很好看。

凯登更难以置信：“白陌舟学长，你现在……”

白陌舟举手亮出了左手的戒指：“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两个了。”

他拍了拍凯登的肩膀：“放心，不是跟欧阳，她应该到现在还没结婚，你还挂念着的话，可以去试试看。”

凯登又开口：“你在联盟……”

“嗯，我爱人是联盟人，我现在长期居住在联盟，”白陌舟说道，“已经是很少出来了，没想到这么不巧，出来一趟，就遇上了你们检察署行事。”

检察署当然有查看证件真假的仪器，说话功夫，已经鉴定完毕，这是一张真的身份证件。

迈欧特也盯着白陌舟：“你真的是当年的，那个，一级功勋？”

“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你可以不找，你这话说的，我不像是个功勋者，倒像是个通缉犯，”白陌舟一摊手，“你们好，能偶遇故人，我也很高兴，但，这场偶遇，大概要到此为止了。”

“学长……”凯登还想再说些什么。

白陌舟一挥手：“劳驾，我能先给我爱人回个电话吗？他该担心了。”

他说着，拿着通讯，走远了几步。

手下的人在登记犯人身份，迈欧特看向凯登：“他真的是当年那个……”

“对，我和他还算认识，”凯登有点无法回忆当初，“当年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喜欢他，我就去找他决斗，结果输了，我身上被捅了那么大一个血口子，他擦破了点油皮，结果我喜欢的女孩子心急火燎地去找医药包，给他包扎破了点的油皮。”

说着说着，凯登悲愤起来：“我就在一旁等救护人员，就看他们俩在旁边黏糊糊，真的，他们俩要是真情侣我也就认了，最主要是那女孩子一直在追白陌舟，那不识好歹的还一直不答应，欧阳那么好的女孩，他还不答应，真的，把我气得后来又找了他一次决斗。”

结果再次被揍得鼻青脸肿，自己难受地在旁边看人秀恩爱的经历再来了一次。

呜呜，心里好痛，心里好苦。

这故事确实挺悲伤的。

迈欧特点了点头。

凯登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欧阳喜欢他，主要是他确实够义气，后来就是他和欧阳组队执行任务，欧阳一个女孩子平安回来了，他被注射了双雌转药剂，当时他昏迷着，欧阳哭着就说自己要为他负责，但是他后来醒了，摆手说没必要，然后就辞职了。”

迈欧特点了点头：“确实能算是个英雄。”

“但他还是辞职了，”凯登一摊手，“白学长的父亲以前也是检察署的老前辈，他辞职之后，他妹妹不服气，因着父亲的人脉，和白陌舟自己的功勋，来检察署闹过，闹得挺凶的，说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有功之臣。”

凯登是亲眼见过那姑娘耍泼打滚的：“检察署表示，如果白检察官愿意回来，那么他们会保留他的全部荣誉，但现在是他主动提的离职，他们能做的，就只有一定的经济补偿。”

这件事，迈欧特的印象极为深刻。

他没见过白陌舟本人，但他见过白陌舟那个无所忌惮的妹妹全开麦当众骂街，说检察署当年逼走了她父亲，现在又逼走了她哥哥，是不是不想干了，这样下去早晚破铺云云。

后来甚至惊到了检察署的现任署长，私下里与沈姑娘吃了顿饭，才把这位小姑奶奶打发走。

迈欧特听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那后来呢？”

“后来，他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在检察署的那张卡也被注销了，检察署连最后的经济补偿都没能给他。再后来，就是各种传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还都不太干净。”凯登回忆着。

有人说自己在酒吧看到了他衣着清凉，陪人巧笑嫣然；有人说自己看见他醉醺醺地躺在路上，嘴里骂骂咧咧；有人说他堕落去了销金窟，成日纸醉金迷；也有人说因着药剂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你们都少说两句。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你懂的”。

总之，英雄的功勋背后，没几句好话。

白陌舟打完通讯回来了，拿回了自己的证件。

“是吧，能查到我的行踪轨迹，我这几年都在联盟，没干什么打家劫舍的事儿，可以放我走了吧？”白陌舟对几人说道。

凯登开口问道：“学长，你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对曾经的同事都不联系了？”

“没必要，旧日的一切，已与我现在的生活无关。”白陌舟说道。

他顿了顿，最终说道：“但如果，你能见到他们，跟他们说一声，我过得还不错。”

眼看着凯登还想说什么，白陌舟举起了手中的通讯：“来，给你们看看，我儿子女儿，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凯登把原来要说出口的话憋回去了：“嗯，很可爱的孩子。”

“就是，跟我长得多像。”白陌舟骄傲道。

白陌舟挥手离开了，留下两人站在原地，看见英雄逆着光，从辉煌的战场，走向安稳的隐居。

“靠，造谣白学长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到底是哪来的？欧阳喜欢的人，他能把自己过成一团乱麻吗？”凯登说道。

“在巅峰时刻后退，留下一地传说，转而选择，平淡——进退有度，未尝不是一种大智慧。”迈欧特甚至有点羡慕地点点头。

·

白陌舟不知道这次偶遇竟然逆转了他在检察署的闲言碎语，让曾经一地的传言自动被归结为“谣言”，他只是挺苦闷的，自己比原定时间晚了12个小时回家。

虽然只是12个小时，但按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这一可是多分别了一年半。

再次踏上双子座的时候，他有种无比清晰的归属感，体会到了“回家”真正的含义。

阿骁出来迎接他，上前来抱他。

白陌舟还没来及欣慰，就看他眼神向自己身后望去，在没看到姐姐的瞬间，垮了脸。

“好啊，小白眼狼，你爹为着你出去趟，你眼里就你姐去了？”

阿骁还是有意见，嘟囔着嘴，“姐姐姐姐”地叫嚷起来。

“你姐被我留给公主了，”白陌舟回答道，“她可喜欢公主了，拉着不走，非要留下。”

“不会，”阿骁气道，“不会，姐姐说她不会不要我的。”

白陌舟逗小孩：“谁说的？她就是不要你了，自己走了，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不会，”阿骁瘪了瘪嘴，“不会，姐姐答应过我……”

“告诉你，女人的嘴也是骗人的鬼，她说什么你都信，是不是傻呀？”白陌舟一点阿骁的额头。

这一下，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就一泻千里了。

“哇，哇哇哇，姐姐又不要我了，哇！”阿骁猛地哭了。

“至于吗？”白陌舟笑着把他抱起来，“来，姐姐不要你了，爸爸要你，来，叫爸爸，爸爸亲你。”

君启旭听这声音，看了过来，看着阿骁哭着喊姐姐，就知道白陌舟又在吓唬小孩了。

老婆抱着儿子耍，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看得人心里发暖。

周小荷都在一旁微微笑着。

当然，这和谐的气氛里，真以为姐姐不要他了阿骁除外。

“你姐姐就是因为你老哭，烦人，才不要你了的。”

“你骗人，姐姐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我，你，你骗人……”

“那你看人呢，要不是她不想要你了，她怎么会不回来了？”

阿骁愣了愣，嘴巴一噘，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你把姐姐卖了，是不是，你把姐姐卖给那个公主了，你拿她卖钱。”

白陌舟无奈：“你姐能值几个钱，家里有人赚，还没穷到那个份上。”

“我答应你，不卖慕景，”君启旭从白陌舟手里接过儿子，“要卖把你俩打包卖了，怎么样？”

阿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感觉那样的话，自己还是和姐姐在一块的，这样就挺好，笑着点了点头：“好，一块卖。”

卖什么卖，我看这小子长大后能卖了他爹！

好容易哄好了，说慕景只是跟公主走一会儿，不卖她也要你，阿骁才安静下来，让小荷抱一边玩去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检察署的人？”君启旭问道。

白陌舟不欲多说，挥了挥手：“都是些旧日往事了，不提也罢。”

看他是真不想谈的架势，君启旭止住了话头。

“家里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一下，”君启旭说道，“老二离婚那事情，再添新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