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栎不过是想对这二人警告一二，不想他们好端端的却发起誓来，倒将他一时给整不会了。

不过看二人的誓言，不仅誓言极为严苛，还涉及了如今被极度推崇的太祖皇帝，可见应该是存有几分真心，并非糊弄他。

索性他本就应下了相助之事，当即不再多言，拉了二人出去一番“指点”，再按照从范白术那学来的针灸术一一施为，最后命他们明日再来就将人打发了。

从次日开始，赵栎又过上了如延福宫一般，白日钻研医术，傍晚与人对战并施展针灸的生活。

唯一与延福宫不同的是，此地并没人再解答他的各种问题，也没有人一步步指点他行针。

没几天，赵有奕二人本着好东西要向好朋友分享的道理，询问赵栎可否带上同袍一道。

赵栎本着练手和增加战力的心思，倒是来者不拒，不过也有人受不住这等折磨，主动打了退堂鼓。

于是大部分时间，赵栎的帐篷都只有赵有奕兄弟俩来访，只时不时会多那么一两个人。

赵栎的帐篷外，在短暂的热闹了几日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赵栎的生活还算悠闲，种师道却有些水深火热了。

原本的事务需要处理不说，还要每日派出去更多的斥候探听金国的消息，同时等着各处的回信，对军中操练也更上心了不止一筹。

虽然种师中传来了好消息，让种师道心情放松了些许，但韩世忠和岳飞送来的书信，也让他将士兵的操练好好调整了一回。

主帅有了大动静，军营跟着运转起来，连带几座边城也有些蠢蠢欲动。

随着时间流逝，幽州驻扎的金国军队肉眼可见的增加，安肃军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天，赵栎和以往一般“指点”过赵有奕二人，正要给赵有奕行针，赵有奕说道，“成国公，今日肃王来找我合作。”

赵栎迅速收回险些扎歪的银针，没好气地对准伤口给了一巴掌，“在我行针的时候出声，你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嘿嘿嘿！”赵有恭幸灾乐祸地笑。

赵栎眼神如刀地瞪过去，“你的堂兄弟赶着找死你就站在旁边看笑话？”

赵有恭闭嘴垂头，一声不敢吭。

“你自己找死别害我！”赵栎重新瞪向赵有奕，“我这手针灸术可是得了范奉御的真传，并不想落下一个半吊子的污名！”

赵有奕一脸歉意地道，“成国公息怒，我只是怕有人监视，故而想要和往常一样，尽量不露破绽。”

这个解释倒还可以接受，赵栎重新拿起了银针，“你先别开口，等我取针之时再说。”

将也赵有恭扎成刺猬，就到了赵有奕取针的时候。

赵栎一边取下第一根银针，一边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肃王的事了。”

“肃王自来到此地后，便十分热衷交际，没几日就和宗室们联络了个遍。”赵有奕道。

因为赵枢从太原而来，又真真切切上过战场，宗室们对他的拜访都很是欢迎。

已经有了活生生的例子，宗室们又身在边关，成国公所说的上阵杀敌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有点脑子的都十分期望可以从赵枢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和经验。

赵枢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说话之际总会带上一些战场的情况，获胜的喜悦，战场的血腥和残酷，全都事无巨细、活灵活现，

也是因此，赵有奕兄弟俩时不时就能薅到几个同袍和他们一起来受指点做针灸，故而初时二人心里对其倒是十分满意。

然而，在与赵枢越发熟悉之后，赵有奕兄弟俩发现了不对。赵枢在说起同一场战斗之时，对胜利的描述越来越少，对其中危险的渲染却是愈演愈烈，有意无意间，还会说上几句对皇帝的不满之语。

赵有奕二人默默减少了交际时间，将更多的精力用来打磨自己。不想赵枢却同样疏远了其他人，反倒更是喜欢往他二人身边凑。

赵有奕二人被逼无奈，只能一日日地与他周旋，才渐渐摸索出了赵枢的心思。原来是他们身份兼日日苦修的原因，让赵枢以为他二人对赵佶身怀怨怼，想要拉着他二人一同对抗赵桓。

虽然不懂赵枢同样是赵佶的儿子，赵枢为什么会有信心撺掇他们将对赵佶的怨气转移到赵桓身上，赵有奕二人却不再拒绝与赵枢的接触。

在敌国正虎视眈眈的边城，却想要针对远在京城的皇帝，每一种可能的做法，都足以让二人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但赵枢虽与他们联系密切，话中也多有暗含深意之语，但除此之外滴水不漏，令得二人心内焦灼却又无计可施。

直到今日，赵枢又来寻他二人，却是说要与二人合作，送他二人一份军功。

“肃王说要送你二人军功？”赵栎疑惑地挑眉，“我记得你们说过，来到安肃军后，多数时间是在训练，偶有几次所谓‘实战’也不过是巡守城墙，他如何能送你们军功？”

“成国公有所不知，近日正值收获时节，种帅已经下令明日起安排将士出城护卫，以防金军劫掠。”赵有奕解释道，“而我等新兵，无一例外，皆要参与其中。”

“且田地分远近，种帅还下令，若有自愿行远道者当赏。肃王便提出要我二人自荐，然后他便会送我们一份军功。”

听了赵有奕补充的话，赵栎的脸一下黑得犹如锅底。他那个不靠谱的猜测怕是成真了，赵楷兄弟居然真的可能和金军有了勾结！

看着赵栎取针的手悬在半空，赵有恭小声问道，“成国公，我们该如何回复他？还是你这就去把人抓起来？”

“你二人之前不告诉我是因为没有证据，如今你们便有证据了？”赵栎黑着脸嘲讽。

赵有恭缩了缩脑袋，旁边的赵有奕开口道，“不瞒成国公，我们初时不说，除了没有证据，也是想试试靠自己抓住肃王的马脚。”

“一无所获虽然有些不甘，但肃王敢说送我们军功，其中牵连可想而知。我二人再不敢擅专，只盼成国公可以顺利解决此事。”

“没错没错！我们不想着立功了！成国公你赶紧解决了他吧！”赵有恭一叠声地点头附和。

已知赵枢对赵桓有敌意，他们身处边关，对面的金军对赵桓的领土财产虎视眈眈，而赵枢又曾经在入金军为质，如今还敢说送赵有奕二人军功，若说赵枢与金军没联系，傻子都不信吧！

然后问题又来了，赵枢来安肃军不久，据他们所知也从来未曾出过城，他与金军是如何有的联系？

赵枢还说了要送他们军功，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得了好处，之后赵枢又会要他们做什么？

赵有恭兄弟正是将这些全都想得透彻，方才来到赵栎面前坦白。

“晚了。”赵栎慢条斯理地取针，口中轻哼。

“成国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有恭愣了一下，一脸紧张地看向赵栎。

将取出的银针放到一旁，赵栎一边洗手，一边说道，“肃王兄弟本就在我们的怀疑之中，但一直以来没找到突破口。”

“正好肃王有心将你们收归己用，你们就先应付着。总归你们糊弄他不是已经很熟练了？”

看着赵栎嘲意十足的脸，赵有奕二人不敢再说拒绝的话，只小心地问，“若肃王要我们配合他行事，我们又该如何？”

“只要你们别忘了在此重逢之时，我与你们说过的话就好。”赵栎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赵有奕二人当即会意，整了整衣襟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目送二人离开，赵栎叫了方同带人进来收拾善后。

打理干净营帐，出门之前，方同好奇地问，“成国公，你本就和种帅商量好了让二位郡王做内应，为何却要吓唬他们？”

种师道安排的几波人不是吃素的，方同的人也没有放下对赵楷兄弟的关注，赵枢与赵有奕赵有恭的联系自然尽收他们眼底。

由于赵有奕二人特殊的身份，赵栎等人也很快明白了赵枢找上他们的原因。

但正如赵有奕二人找不到证据，种师道的人也并没有发现赵楷兄弟的破绽。

奈何金军不断增兵，带来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偏偏宋军主动攻城并无胜算，种师道便和赵栎商量要另找一个破局的法子。思来想去，最好的人选也就是赵有奕二人。

一者二人身份合适，更容易取得赵枢兄弟的信任，且赵枢兄弟本就对他们有所图谋；二者从这二人行事为人来看，纵有些怨气，也不致于会置家人和百姓于不顾。

方同也知道，今天本来是赵栎和种师道说好，要向赵有奕二人布置任务的时候，但结果怎么变成了赵栎将他们吓唬一顿，什么也没说就把人赶走了？

“这两个家伙脑子聪明，胆子也大，你没听见他们说，之前他们就发现了不对，但是原本计划是自己找证据吗？”赵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真给他们下了任务，这二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发挥呢！把自己坑死了倒还好说，破坏了种师道的计划才是得不偿失。

还不如让这二人一直悬着心，战战兢兢才符合初次担任细作的状态嘛，或许反倒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第 10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