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泪多神奇啊，越是不想它出来，它就越是要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舒与乔侧头埋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
贺天志瞟到谢携的身影，连忙过去拉着他往监视器那走，“终于回来了，赶紧的，开工了，晚上有场夜戏。”
贺天志见谢携不说话，急忙问：“你怎么了？舒与乔病的很严重？”
听到这话，谢携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别咒她。”
“那你到底怎么了？”贺天志看不懂他。
谢携躺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我也不知道，提不起劲儿现在，心口也堵着。”
贺天志打开大喇叭，对准他的脸，“谢导！谢导！开工了！”
“鬼叫什么。”谢携拍开对准他的喇叭，坐起身，翻看晚上的排戏。
接下来几个小时，整个剧组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没别的原因，导演又变成从前那个活阎王了！
前几天，卡戏的时候，导演只是提出问题，重新再来一条，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片场里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以为他转性了。
但今晚，导演的那个嘴就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地扫射，那个眼睛就跟个八倍镜似的，全方位无死角地抠细节，那个战斗力就跟个迫击炮一样，嘣的一声连窝都炸了。
“卡，再来一遍，表情不行。”
“卡，太假。”
“卡，浮夸。”
“卡，动作重新来一遍。”
“卡，你腿抖什么。”
“卡，你对谁演？”
……
一直拍到天边染上黑墨。
谢携拿着喇叭对片场的人说：“全是废片，明天继续，收工。”
晚上拍的这场戏是群像戏，一些青年大学生的几个镜头，就这几个镜头，磨了快五个小时，还是不行，不仅仅是谢携太严格的原因，更多的是拍戏的演员都挺年轻的，大多数都是入行没几年的新人，演技没磨出来，不是表情浮夸就是动作太假，肢体僵硬，再加上他们对谢携莫名的害怕，一紧张就更拍不好了。
下戏后，两个男生各拿着一盒烟冲往片场休息室。
“完了，完了，方宇焜那小子不是跟我说导演很和善的吗？”其中一个长相硬朗，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嘴上叼着烟，害怕道。
另一个长相白净的青年，手指夹着烟，却没点燃，“你今天刚进组，你不懂，卡王前几天确实很和善，我们都差点以为他转性了，现在看来，还是从前那个卡王。”
郭庞问：“卡王是什么意思？”
任路闻着烟味，苦着脸说：“之前我和他合作过一次，那次电影就是一直卡戏，我们就喊他卡王。”
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主演，但在配角中也算是戏份较重的，郭庞一个劲儿的抽烟，任路在戒烟，只闻个烟味，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叹气，为往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欸，我知道了！”任路猛拍了一下郭庞的肩膀。
郭庞问：“什么？”
任路激动道：“我知道卡王转性的原因了，因为舒与乔！女主啊！你想，卡王从医院回来才这样。”
“好像是的。”郭庞此时也回过味了，“那她啥时候回来啊？”
“少则两周，多则一个月吧。”任路实在忍不住了，点燃烟抽了一口。
“唉—”
“唉——”
两个人又开始就舒与乔啥时候回来的这个问题开始叹气。
“烦死了，这女的，你说她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
“是她让你们演不好的？”
这个声音，他们非常熟悉且害怕，这俩人心凉了一瞬，僵硬地转头。
谢携压着心里的暴戾，内双崩成了单眼皮，整张脸显得格外冷，让人恐惧。
他从门后走出来，后面还跟着贺天志。
谢携盯着他们，那双眸子如鹰般冷肃，又问了一遍：“是她让你们演不好的？”
“对不起导演，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两人偷偷看谢携的脸色，连忙道歉。
谢携被贺天志推了一下，冷声道：“仅此一次，再犯就滚出剧组。”
两人忙点头，飞速跑出去了。
贺天志打开窗户散散烟味，“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脾气这么冲。”
“不知道。”谢携低头，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舒与乔因为我挨了多少骂了。”
贺天志没说话。
谢携也没想听他的回答，自顾自说：“你说他们怎么回事啊，我主动去宁城找她，那些喷子开始骂她，我抱她去医院，那些喷子又开始骂她，我脾气不好，不让他们过戏，这两个男的也开始怪她。”
“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凭什么把事都推到她身上，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又没等贺天志回话。
谢携突然伸腿把椅子踹翻在地，厉声骂道：“一群傻逼。”
贺天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达到安全距离后才开口：“你跟那些喷子计较什么，他们就都是因为舒与乔咖位小，才只敢喷她，都是群没爹没妈的玩意儿，何必因为他们上火。当务之急，是把你的电影拍好，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花了这么多钱，女主还是你欣赏的人，你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把别的镜头都拍好？这样等她病好回来了你就只用拍她了。”
只能说贺天志不愧是谢携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他是懂得如何安慰人的。
“……嗯，我知道了。”谢携还是皱着眉，但眼睛里的郁色淡了很多。
舒与乔做完手术后一周内都不能吃饭，只能打点滴。
谢携每天都会去医院看她，有时候是早上舒与乔还没醒的时候，在那里等到她醒了，见上一面就匆匆回片场工作，有时候是中午过来，陪她打针，有时候是晚上，守到她睡了再走。
谢携眼看着舒与乔消瘦下去，本来就纤细的身体变得愈发单薄，他愁啊，很愁，眉毛就没伸展开过，自己也瘦了不少。
等舒与乔可以吃东西了，他每天一日三餐地给她点餐，跟流水似的，附近的店都被他买成了VIP顾客，一有时间就往那跑。
舒与乔出院的前一天下午，这个手指不沾阳春水，从未下过厨房的大少爷找剧组女演员借紫砂锅熬了锅粥，里面加了阿胶和猴头菇，看着卖相倒是不错，尝起来就是：
“yue，这什么，yue……”贺天志有点反胃。
“不好吃吗，我觉得还行啊。”谢携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贺天志小声说：“你还真是狗啊。”
“滚。”
“活该你家阿姨赚钱，要不然，就你这手艺，没把自己毒死真是个奇迹。”贺天志吐槽，“兄弟啊，听我句劝，这做饭呢，你不是这块料，别试了。”
“最后一次，我再煮最后一次。”谢携抱着小砂锅走远了。
贺天志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他兄弟，身高一九一，赛车攀岩跳伞开直升机样样精通的猛男，如今也学会了洗手做羹汤。
他很欣慰，看来自己马上就要多个弟媳了，那丫还说不喜欢人家，他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头砍下来垫监视器。
贺天志“哼”笑一声，念着“世人皆醉我独醒”在附近溜达，落到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的眼中，就有点神神叨叨那味了。
另一头的谢携，还在努力做最后一锅养生粥，正当他想往里面加阿胶的时候，砂锅的主人颜慧玲终于看不下去了，“导演，你往里面加了猴头菇，就不要再加阿胶了。”
“为什么？”谢携虚心求教。
颜慧玲说：“阿胶是甜的，猴头菇是咸的，放到一起怎么会好吃，你要是做养生粥，就加猴头菇，加点盐在里面就好了。”
“我知道了，谢谢。”谢携按照她的方子煮了一次。
煮出来的效果还不错，虽然是谢携单方面这样认为的，但好歹是比前两锅要好得多。
“尝尝，我自己做的。”谢携把保温桶打开，盛了一碗放到小餐桌上。
舒与乔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味道有点奇怪。
“怎么样。“谢携好奇脸。
舒与乔点点头，慢慢地把这碗粥吃完了。
舒与乔打算再倒一碗，被谢携拦住了，“好吃也不能吃多，你胃还没好全，不能吃撑了。”
舒与乔“嗯”了一声，把勺子放下。
谢携把碗收起来，问：“明天就要回剧组了，你紧不紧张。”
舒与乔收回手，“不紧张。”
谢携“哦”了一声，坐回沙发，漫不经心地问：“剧本还记得吗？需不需要我帮你顺顺。”
舒与乔起身坐到他旁边，淡淡道：“不需要，我每天都很闲，有在看剧本。”
“你那么闲，怎么一次都没给我发过消息。”语气颇有怨念，谢携又有点难过了，她就是没把我朋友，她就是把我当外人。
舒与乔沉默，不说话，也不看他。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谢携站起来，作势要走。
舒与乔还是没看他，也没有挽留。
正当谢携真的迈步准备走的时候。
突然间。
舒与乔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谢携：“！！！”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贺天志的战斗力也蛮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