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车子从城郊开到城中心，最后停在顾屿澄的小区外。叶明溪一路都在发呆，直到司机提醒她“到了”，她才反应过来。

下车走几步，面前就是小区大门。古典优雅，毫不张扬的设计。叶明溪这时却开始后悔了，隐隐想要退缩。

她知道顾家密码是一回事，可她能进得去这个小区吗？

叶明溪站在小区门口，正犹豫着，谁知道门卫竟然认得她，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礼貌地问：“叶小姐，需要摆渡车吗？”

叶明溪：“……？”

门卫解释道：“您忘了？我上次见过您。”

上次？叶明溪想了会儿才意识到，门卫指的是三个多月前，她从别墅区仓惶逃离的那次。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保安，认人的本事都很强。

门卫接着说：“叶小姐，之后顾先生他还通知过我们，说是只要您来了，就帮忙引一引路。对了叶小姐，这是我们管家的微信，你加一下她可以吗？有什么问题告诉她，她会第一时间帮您解决。”

叶明溪：“……”

叶明溪：“不用了。”

她只是来睡一晚。

“摆渡车很快就到，您稍等，可以在这里坐一下。”门卫没有多说。

几分钟后，叶明溪推开顾家院门。四周很安静，她踩在碎石小道上，能听见很清楚的“咔嚓”声。走到门口，叶明溪仰头看了看这扇门，心脏紧张地跳。

她又打开手机看看和顾屿澄的聊天记录，确定他人在港城后，才呼口气，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

随着“嘀”一声，门开了。

玄关处的自动感应灯带随之亮起，沿着踢脚线一路向屋里延伸，勾勒出整个房屋的形状。叶明溪眨眼都变得缓慢，蹑手蹑脚把鞋子放到鞋柜角落，没有穿拖鞋，垫脚快步走向二楼。

顾屿澄和她提到过，客卧在二楼。

书房、简易音影室、客房……叶明溪快步钻进房间里，立马转身关上房门，反锁，靠着门背长长吐一口气，心跳快得差点蹦出来。

几秒后，叶明溪又埋头轻笑几声。

……嗯，莫名有种做贼的刺激感。

等到心跳差不多平复，叶明溪才摸索到开灯按钮，一声微弱的“咔哒”，霎时间，暖色光芒洒满整个房间，房间里一切都变得清晰。

和主卧相差无几的布置，灰黑色简约商务风，一面墙联通衣帽隔间，另一面墙下是L型书桌和满墙书柜，还有一侧是落地窗，连接着房间外的小露台，外边还摆着几盆绿植。

叶明溪在房间里摸索着看了一圈，最后到盥洗室里，看到梳妆台边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她没忍住轻笑。

顾屿澄把家里装修成商务风就算了，竟然还在客卧备了一次性洗护用品，和酒店都大差不差了。

再看衣物间，果然也有裹着防尘罩的崭新浴袍。

……真的和酒店一样啊。

可是很奇怪的，或许是心理因素吧，叶明溪在这里反倒没了那种孤寂的感觉，她潜意识里觉得这里和她的工作室相比，反而更像“家”一点。

但同时，叶明溪心底又冒出一个想法：

顾屿澄是有多孤独，才会把自己家装修得和毫无温度的酒店一模一样？

叶明溪换好衣服，缩进柔软舒适的被窝里，思绪恍惚着又回到了她和顾屿澄在海洋馆长谈的那个夜晚。顾屿澄和她提起过去，提起“家人”时，神色平淡到没有丁点儿波澜。

但叶明溪读出了顾屿澄那时真实的情绪，那是足以淹没一切的孤独。

因为，叶明溪也是一样的。

“呼……”叶明溪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家客卧的被窝里，也带着股淡淡的冷冽气息，是顾屿澄身上的气息。

叶明溪闻着，就莫名觉得安心。

……

叶明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思绪飘飘忽忽地就进入了梦乡。

夜越来越深，初夏的夜晚一片寂静，只隐约听见几声蝉鸣。突然，一楼客厅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房门被推开。

顾屿澄拎着行李箱从门外走进来，他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深色牛仔长裤打底，衬衫半扎在裤腰处，身形懒散地半靠在门背后，打个哈欠，脸上透着几分倦意。

除了困倦，冷冽的黑眸中难掩烦躁。

摁开鞋柜门，看见底层那双女士运动鞋，顾屿澄眼中浮现出一层柔软的光，渐渐取代眸中别的情绪。

顾屿澄拎起行李箱，没有让滚轮落地。他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楼梯走到二楼，在拐角处望向客卧的方向，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唇角柔和地勾出一个弧度，才收回目光，缓步走向三楼主卧。

……

又是一夜好眠。

叶明溪睡得很沉，完全没听到外边的动静，一觉睡到天大亮。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窗帘缝的那一丝阳光刚好洒在她的脸上。

她恍惚了几秒，随即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去捡手机——

现在几点了？闹钟没响？

叶明溪在床边地毯上捡到手机，发现它已经关机了，摁下电源键，雪花屏闪了好几次才终于亮起。现在是上午九点半，闹钟订的是八点。

叶明溪：“……”

看来手机真被摔出问题了，还好今天没有约拍的订单。她无奈地叹口气，抱着手机躺回被窝里，艰难点开微信看消息。

然而没几秒，叶明溪再度从床上猛地蹦起身。

顾屿澄昨晚，不，今早四点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回海城了。】

顾屿澄回来了？？？

这条消息过后，顾屿澄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叶明溪环顾四周，做贼心虚似的眨眨眼，动作都变得滞涩。也就是说，顾屿澄他、他现在……该不会在家吧？

而她昨晚压根没提前通知，就这么大摇大摆到他家睡了一晚。

叶明溪越想越心虚，眨巴着眼，想要给顾屿澄发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直接问他现在在不在家里吧？

叶明溪在床上僵坐许久，最终，她无比小心地走去盥洗室，洗漱换衣，每个动作慢得像上了发条似的。拖到最后，她才缓慢推开客卧门，探出脑袋。

——总不能一直装睡到中午，大不了就是碰上顾屿澄，和他解释解释，也、也不是很尴尬嘛。

走廊上空无一人，偌大的屋子里听不到一点儿人声，只有窗外的鸟鸣声。

叶明溪做好心理建设，迈步走出房间，下意识转身关门，目光一下停留在了房门上。一张方形的便利贴贴在上面，字迹锋利，只有两句话：

【我先去公司了。】

【早餐在厨房保温箱里。】

叶明溪看过顾屿澄的签名，她一眼就认出，这是顾屿澄的字。

和他人一样，字迹都是冷冽的。可是这两句话却在叶明溪心里泛起一层层柔软温暖的涟漪。

叶明溪摘下纸条，盯着字迹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她突然发现，门边还放了一双女士拖鞋。叶明溪穿上拖鞋，刚好合适她的脚码。

叶明溪脊背不再紧绷，沿着楼梯走到一楼客厅，再到旁边厨房，从保温箱里端出她的那份早餐，一个人坐到餐桌边。

一碗青菜瘦肉粥、一个火腿三明治、中式蔬菜包和杂粮馒头，餐桌上还有一份洗好的水果小拼盘。分开都是叶明溪爱吃的，但合在一起……对她来说未免有点太多了。

叶明溪忽然就想起前几次和顾屿澄吃饭，他都说她吃得太少了，要她多吃一点儿。

她又想起自己昨天忘了吃晚饭，这会儿，肚子后知后觉地“咕咕”叫两声。

嗯……虽然是有点多，但她努力吃完吧。

叶明溪一边吃，一边浏览着手机上的消息，和昨天相比，手机明显变得卡顿很多……还是得抽空买个新手机。叶明溪点开购物软件，开屏广告一弹出来，手机立马开始卡顿。

好巧不巧，开屏是《摘星101》的宣传广告。

明天是《摘星101》的总决选，而海报中，鹿角毫无疑问站在C位，笑容明亮。叶明溪看着他那张脸，胃里就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连带着早餐的味道都不是那么好吃了。

偏偏手机卡得要命，叶明溪连划几次都退不出这个页面，电源键也跟着失效。

叶明溪把手机扔到一边，注意力回到早餐上，味同嚼蜡地一口一口继续吃。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吃完早餐，又去厨房找到洗碗机，把碗筷一股脑塞进去，最后再回到餐桌边，茫然坐着发呆。

手机已经不卡了，屏幕回到了桌面上。叶明溪盯着手机屏幕，脑海里却不可遏制地浮现出昨晚鹿角和她说的那些话，脑袋疼得厉害，思绪翻涌，烦躁得要命。

想要发泄。

手机已经不经摔了，叶明溪下意识拿起被她放在餐桌上的那张便利贴，想把它捏成废纸，手指却又颤抖着停下动作。

浅蓝色的便利贴躺在她手心中，她看着上面锋利的字迹，眼眶一点点红了。

再抬眸看向周围，顾屿澄家餐厅很大，连通客厅，通向前花园。方形的大理石餐桌同样很大，足够坐下十来人。而现在只有她一人。

叶明溪目光再回到手机屏幕上，点开微信，顾屿澄的对话框，打字：

【顾屿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等顾屿澄回复，她继续打字，点击发送：

【是因为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里完全没有人，但还是给新文《废土狩猎守则》打个广告，大女主科幻升级流，入股不亏！求个收藏！文案如下：

【废土捡垃圾+赛博朋克+全息游戏侵入现实+微克系+大女主升级流爽文】

一场诡异的大爆炸后，废土世界毫无预兆地降临。

幽深诡谲的黑暗丛林，危机四伏的无边旷野，早已封存的旧日文明……以及霓虹灯闪烁不歇的赛博都市。

16岁的少女江夜，以猎人的身份，独自踏上漫无尽头的废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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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满目疮痍的世界终于焕发出新生，一座座城邦再度恢复昔日的活力，

媒体争先采访那位救世者：

“冕下，听说是您驱逐了外神，让世界回到正轨，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您能透露给我们一点点细节吗？”

“啊？”

“这很难吗？”黑发少女懒散坐在王座之上，单手撑着下巴，散漫轻笑，“对我来说，祂们只是猎物，而我是猎人。”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