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岑若蝶解决掉一顿芝士猪扒菠萝包，忽地良心未泯，只喝了半杯鸳鸯奶茶，即刻‘毁尸灭迹’，防止麦禾突击检查。

带着布布下楼扔垃圾，顺道溜一圈。

回到家收拾，刚坐下便捏着手机搜索Bearbrick直营店，浏览符合他家里摆设的相似款式。

手指翻动间，依稀看见不少熟悉的款式，约莫他购置过。直到那只色泽奇异的潮流进入视线，她的目光牢牢锁定。

滑动的大拇指倏地暂停，定睛一看，半边金属光泽，另半边石质纹理的拼接设计，顿时勾起兴趣。

圈内的不成文行规，尽量避免与男艺人的同款，因为绯闻难听，单指背后的闲言碎语，多数时候女方受到的伤害更大。

自此歇掉自购收藏的想法。

点击商品旋转，不愧一眼相中的公仔，居然是日本大师联名款，难怪价格那么绝。

岑若蝶放下手机，望住狗窝里安详睡颜的布布，无声洗脑：布布是无价之宝，做人要诚实守信，我不心疼。

昨日自闻星亭家离开，她一手牵布布，一手提着他送的罐头，身影没入越发漆黑的天幕间，到家那刻，疾风骤雨倏然落下。

庆幸回的正是时候。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雨夜，她抱着布布打了个盹。

刚眯眼半刻，手机信息的振动声吵醒她。

闻星亭退还她的转账。

那笔转账除却预估的衣服价格，还有时雨帮忙买的休闲裤。

他退还后，特地解释：

「衣服是朋友的新品牌赠送，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别客气。最近流行oversize，留着穿当宣传抵债。」

「休闲裤算我搭的车费，毕竟机场到市区不便宜，算起来我赚了。」

「至于找到布布的谢礼不必了，我和她有缘，犯不着提报酬。」

她回复一句真挚的谢谢，对话戛然而止。

忍着心痛下完单，地址填闻星亭家，填时雨号码。去他家之前，为了时间的巧妙重合，他们电话沟通了一回。

倒方便她赠礼。

为防万一，她向闻星亭说明自己送礼的事情，打字中途，麦禾来电。

恰逢按到接听，她暂且先专注与麦禾的通话：“麦禾，怎么了？”

“这几天比较忙，才有时间问你，闻星亭找到布布怎么回事？”她那端通话环境安静，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格外响亮。

“说来话长。”岑若蝶捉起印有布布狗头的抱枕，下巴轻轻抵住，淡然解释：“总之事情已经翻篇了，没什么后续。”

“那就好。”麦禾把手机夹在耳畔与肩头间，走至家中水吧，熟练地冲起速溶咖啡。

边整理杂乱的桌面，边厉声劝告：“咱们惹不起闻星亭，别说和他借运，稍微靠近都会被他粉丝骂得狗血淋头。”

岑若蝶揪了揪抱枕边角，心不在焉：“有那么夸张？”

“当然不夸张，顶流粉丝不是吃干饭的，换做毒唯，任何一个试图攀附她们家哥哥的都恨不得就地诛杀。”

岑若蝶不说话了。

她清楚粉丝追星的心态，她们一直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偶像，眼里容不得沙子。

所以才一直引导自己零散的粉丝，生活重心不要偏移，专注自己，其次到她。更不要因为她而去跟别人争论不休。

艺人和粉丝之间关系微妙，热爱与厌恶一线之隔，难以平衡。

大众的热爱像把双刃剑，如果正面代表积极，从中汲取能量，反之则会刺伤对方，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

人跟人之间，和平点儿好。

麦禾知道她不喜听那些，转移话题：“我不祈求你非要大红大紫，只期盼职业生涯的履历里能存在带出影后的一项荣誉，不枉努力。”

她顿了顿，字字坚定：“更不希望让你背着无端的骂名和黑料，最好丁点绯闻也别有，我想让你风风光光、干干净净的攀爬山巅。虽然我知道很难实现。”

布布睁大圆溜的双眼望向岑若蝶，直起四肢，摇晃身躯，随后屁颠地向沙发处的铲屎官跑去。

岑若蝶丢掉抱枕，单手搂住布布，侧耳聆听。她的每一字句足以让心潮泛起涟漪，状若丝丝细雨，慢慢渗透心湖小溪，与之融合。

麦禾知晓如何鼓舞人心，这套从上司那儿学来的，可惜岑若蝶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早已度过汹涌澎湃的年纪。

遮光帘闭紧，密不透光的客厅里，传来若有似无地，一声连她都分不清究竟属于遗憾还是无可奈何的低叹。

岑若蝶平静地说：“麦禾，你的期待值可以适当放低。我的存在是生存的本能，我不贪心。”

“别给自己压力，人无完人，无须妄自菲薄。当今社会讲究优胜劣汰，还能吃几年青春饭？靠脸终非长久之计，我明白这些话你会认为冠冕堂皇，但明明可以爬的再高些，为什么不？”

麦禾一口气没歇：“难道你不想重返电影圈？你甘愿蹉跎那些粗制滥造的小成本烂剧？娱乐圈是名利场，光有漂亮做入场券不够，颜值是资格，却非立足的傍身资本。”

平常她佛系，工作以外的事恨不得隐身，当自己不存在。麦禾不强迫她应酬，也是怕她说话太直，平白得罪人。

单论麦禾近几年的种种见闻，娱乐圈但凡长得好看，会喘气的均能踏进娱乐圈门槛，路人怎么说不重要，受众群比较关键。

岑若蝶本身的优势挨个挑出来，哪样不秒杀大部分艺人，那为什么不争取？

麦禾的话如击大鼓，一锤又一锤敲击心脏。

她没吱声，装鸵鸟躲避麦禾的每一句话。

二人共事多年，没人比她更了解岑若蝶的性格。

参加综艺被当做恶剪素材、观众吐槽没演技的花瓶；粉丝恨其不争，年年偶像剧打转，一年不知脱几多粉。

粉丝换了一批又一批，粘合度低，看不见利益，自然没有资方买账。

今日难得有空闲，麦禾干脆把话掰开讲：“你的毛病就是太容易知足。还记得你16岁拍的第一部电影么，当年媒体怎么报道的？未来之星、年轻影后之一。虽然延后两年才上映，拿奖是实实在的吧？金龙奖含量多高啊，跟你一起入围的不是当红女星就是赫赫有名的国际影后，你一个新人杀出重围，还不够证明？”

岑若蝶听得恍神。

近几日，总有人反复提起《有悔》。

当初选中有悔女主时，她处于15岁末尾，高一下学期。

剧组到学校选演员，她路过被音乐班的老师抓去凑数，面试时一头雾水的完成了。

第二轮面试邀请，得知后和父亲商量，他支持人生需要尝试不同事物的观念。

本着好奇心态，她接受了。经过层层筛选，拿到人生第一个女主角，饰演青春期叛逆的女孩，与相依为命、病重奶奶的亲情向故事。

进组那天，正好16岁，算是小成年。

剧组里的演员，她的“家人们”非常亲切，善良且包容她的种种不安。

演的好，导演毫不吝啬夸赞，演不好，不留情面地骂。骂人这招，导演不轻易使，只在她哭不出来的时候使。

犹记得那段奶奶去世的哭戏，胡导的言语化作利剑调动她的情绪——“你说哭不出来，你看看现场任何一个人，谁不是陪你空耗时间？谁不是等着你的眼泪？温老师躺那等你多久了？我问你，如果你最重要的人躺病床上，还会哭不出来吗？…算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戏份延后，回去休息吧。”

哪怕她为这场戏提前三天准备，临场发挥依旧差劲。她红着眼眶，回到家大哭一场。

“若蝶、若蝶——”

麦禾的呼唤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岑若蝶迅速抽离回忆，捏着布布的脸才觉得自己回到现实。

“我在听，你说。”

“还以为你睡着了呢。”麦禾画大饼讲究松弛有度，说完略微沉重的话题，转谈工作：“我最近谈到一档新综的首发飞行嘉宾。”

圈内大部分艺人喜欢拍综艺，毕竟来钱快，事少，比待剧组舒服。

“什么类型？”因为前几次吃的教训，岑若蝶心里逐渐产生抗拒。

“慢综，生活类，由嘉宾运营民宿。请的圈内知名明星夫妻坐镇，一共三位常驻，购国外的版权，试试水。对了，常驻名单有苏绮老师。”麦禾列完杀手锏，话赶话：“节目艺统找的我，她认为你的气质符合综艺的氛围，说的很真诚，再三保证不会出现恶剪的情况，价格也合适，这边差你点头同意了。”

岑若蝶垂眸望向乖巧的布布，心里不舍，也确实许久未见苏绮姐了。

她挣扎一句：“能带布布吗？”

麦禾理智地逐条分析：“你知道办理宠物托运的麻烦，不说时间不允许，一旦托运过程有意外发生，你能不能承担？”

她宛若教训一个提出不合理要求的小孩，语气异常严肃。

“好，录制几天？”

“预计四天左右，约等两日落实合同才知道具体。”麦禾深知打一巴掌要给颗糖的道理，温声说：“我陪你录制节目，张恬待北京替你看着布布，这下放心了吗？”

岑若蝶妥协：“谢谢你，麦禾。”

“唉……别和我客气。不是故意先斩后奏，接触时了解过这档节目的基本策划，有前景，常驻难争取，但没关系，作为首发的飞行，也能维持热度。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机会真的不等人。”

作为合作伙伴，有分歧正常，把话说开就好。她向来不喜欢计较，平白浪费心情。

岑若蝶应承：“我没有介意，你看着安排，我听你的。”

撂下电话，画面重返聊天框。

未打完的字，按掉删除。

忽然改变主意，担心他不想接受礼物让自己退掉，岑若蝶决定到了之后再通知他。

手臂紧紧搂住布布，岑若蝶蹭了蹭它的脸。

布布以为铲屎官和自己玩闹，表情既兴奋又憨然地吐舌舔她的脸。

今年是布布到她身边的第八个年头，狗狗的寿命与人类相比极其短暂，它已经步入中年期，属于人类的四十岁。

身体机能逐渐退化，不复年轻的活泼精神，对待铲屎官的态度从积极响应到爱答不理。对此，她认为布布是得了狗生必经的更年期，格外宽容它。

岑若蝶将濡湿的脸侧擦回布布背脊，无视它听不懂的事实，轻声细语地解释：“姐姐去给你赚狗粮钱，就几天，要乖乖在家等我啊。”

布布低嚎几声，似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