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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如何画得身双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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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密室,却是姜采薇冤枉了萧云昊。

姜国宣武帝姜胜雄好大喜功,贪恋美色,在位二十一年,搅得朝堂不宁,万民嗟怨。而燕国厉帝萧延宗不遑多让,更胜一筹。在位十多年因猜忌和暴戾,让燕国血流成河,怨声载道,招致刺客无数。为保命,亦为刑讯,萧延宗在燕国皇宫设下多个密道、密室,其中一间密室就在明烟阁之下。

谁也不知道那个暴戾之君怎么想的,在议政的御书房弄出这么个阴森森的密室。

但是殷寂枫能打开它,意味着萧云昊依旧在使用这个地方。

石阶向下转两层,左右两侧均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挂着青铜灯器,灯光幽暗,勉强照亮脚下之路。迈下石阶,前方是一条十余步的窄道,再前方,一间三丈见方的密室呈现在眼前。

说是密室,其实就是一间用来行刑的地牢。

这地牢铜墙铁壁,当中立着两根尺粗的铜柱,四根玄铁锁链与之相连,非有神力不能挣脱。此刻这铁链交叉,吊着两个显然经过严刑拷打,浑身血淋淋的中年人。

他们手臂被高高吊起,仅能以脚尖支地,遍身的伤痕让他们失去力气,凭脚尖难以支撑,散发遮住大半的脸庞上可见表情痛苦扭曲。

姜采薇的目光落在地牢角落阴暗之处,顿时怔住——竟是带着脚镣的淳芒与宛风!

那脚镣一端嵌在石板内,不过两三尺,他们两个人勉强能凑过去靠在一起。

寒冬之际,他们身上只有灰色的麻布寝衣,身上伤痕犹可见,浑身发颤也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伤口依然在疼痛。

姜采薇挣开殷寂枫桎梏跑过去,闭目休憩的淳芒与宛风闻声睁开眼,吓了一跳,搀扶着要起身,被姜采薇半跪着一把按住。

“别乱动!”她轻声道,看向宛风的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短短时日宛风的腿伤不可能好。

“公主……”淳芒开口唤道,听声音比之前离开鹿苑时多了些气力。

“臣无碍。公主怎会到此?”宛风有些着急,往殷寂枫那边瞟了一眼。

殷寂枫正凑过脑袋去看那两个被吊起来的人。

姜采薇回头看过去,殷寂枫听到宛风的话,转过脸来,手指轻搭在鼻下阻隔血腥味儿,冲姜采薇挑眉轻笑。

殷寂枫绕着那两个中年人缓步而行。他们没有力气叫骂,只能向殷寂枫投去愤恨的目光。

“公主殿下可知这两位是什么人?哦,不必担心,不是你们姜国人。他们呀,是燕国人,昨夜被陛下亲手擒拿的刺客——公主你猜他们为何刺杀陛下?因为他们要为御史大夫陆鸣昭报仇!”

御史大夫?姜采薇缓缓起身,蹙眉走向那两个所谓的刺客。

萧云昊的皇后陆锦绣,不正是御史大夫陆鸣昭的独女么?

殷寂枫叹气,又道:“陆鸣昭那个老糊涂,不知听了谁的蛊惑之言,竟然跪在神武殿外,叱骂陛下穷兵黩武,怠慢朝政,说什么为君者不仁,是以臣民之中六贼七害数不胜数,如不遏制江山社稷堪忧……还说什么天降灾情作警示……”

其中一个中年人越听越愤怒,疯狂大笑,道:“陆大人说得不对么!萧云昊这个无耻昏君,徒有沙场猛将之名,全无帝君之仁心!他根本不配做这个皇帝!陆大人为国为民其心天地可鉴,他竟也下得了手!”

殷寂枫扯住那人头发,将他脑袋拽得更低,瞧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冷笑起来。

“身为臣子,僭越犯上,陛下没有诛他九族已是宽宏大量!”

“九族……哈哈哈哈……可怜陆大人,既亡父母,又无宗亲,就连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惨死于后宫,何来九族可诛!”

“皇后陆氏因病而殁,怎么就惨死了?”

“皇后怎么死的,萧云昊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瞒不过天下人!”

殷寂枫抬手给了那人一耳光,打得他昏死过去。

旁边的另一个人双目圆睁,怒火恨不能将殷寂枫烧成灰烬。他咬牙含了一口血水,冲殷寂枫唾去。

殷寂枫闪身躲过,目光阴鸷,眼底迸发出杀意。

姜采薇悄悄抬步,站在了那人跟前,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问道:“燕国重臣被杀,皇后身死与我有什么关系?侯爷费力带我来此处,是想让我知道我姜国的侍卫被囚于此任你拿捏,还是想让我听你们燕国的刺客如何痛骂你们的陛下?”

殷寂枫背手在后,缓步走向淳芒与宛风,嘴角挤出一丝阴森笑意:“自然是让公主见一见刺客胆敢刺杀陛下的下场!顺便让公主明白,不管是燕国的逆贼,还是姜国的大将军,想对我们陛下动手,最终都会被陛下亲手送到此处……”

他呲着牙,抬脚踩在宛风的脚腕上,用力碾压:“……公主与太子在燕国已有不少时日,想来姜帝想念得很,早晚会派人来探视……本侯爷在此奉劝公主,可不要打什么带着太子跟对方逃走的心思。陛下近日心情不太好,你们二位若不见了,他定会再次出兵攻打姜国——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们的父皇!”

他冲疼出一头冷汗的宛风笑了笑,看向扑过来的姜采薇,收回脚。

殷寂枫长叹道:“听说姜国皇宫也有刺客出现。姜长洹应付那些刺客已是分身乏术,你们两个可不要偷偷溜回去,让他枉送性命呀。”

姜采薇抬眸瞪过去,满目都是恨意。

不等姜采薇试图察看宛风伤势,殷寂枫扯住她胳膊将她拽走——“看也看过了,你们两个在此好好养伤,以后就老老实实任我殿前司差遣,否则让陛下知道你们还不肯顺服,他可是会亲手将你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吊在这儿……懂么?”

淳芒与宛风双拳紧握,悲痛万分地目送姜采薇被殷寂枫拖走。

姜采薇回头之际目光与那个尚未昏死的刺客相对,对方张嘴冲他无声说了两个字。

殷寂枫将她拖出到台阶处,不知道拍在墙壁的哪块儿石头上,一扇重逾千斤的玄铁栅栏轰然坠落。栏杆三指粗,再锋利的刀剑也砍不断。间隙巴掌宽,小儿亦难从中逃脱。

姜采薇默然看着困于地牢的几个人,脑海里回荡着方才那个刺客的无声之言——“报仇!”

姜采薇被殷寂枫带回了云掩宫,临近宫门才发现,门口有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在等着。对方听闻动静侧转过身,竟然是披着赤色大氅的霍嫣然。

“稀客呀。”殷寂枫将姜采薇甩进院内,冲霍嫣然抬手一礼,笑容放肆,“姜妃娘娘到此,与故人叙旧么?”

霍嫣然蹙眉不悦,冷声道:“自本宫被推出家门,就不再是姜国人了,何来故人之说?”

李忠与梁冬忍各提一盏宫灯,低垂着脑袋不敢看,缩起肩膀往外躲。

姜采薇差点儿被推倒,勉强站稳后看也不看殷寂枫和霍嫣然,转身就走。她这轻蔑的态度热闹了霍嫣然,被对方追上来一把扯住肩膀往后拉。

恰逢室内的姜惜夜听到动静,跑出来,发现霍嫣然似乎要对姜采薇动手,想也不想跑到二人身边,抓住霍嫣然胳膊要将她拉开。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天生体弱,力气不足,反而被霍嫣然甩到一旁,差点儿跌在西偏殿的石阶上。

姜采薇无意理会霍嫣然,但她绝不能容忍霍嫣然伤害姜惜夜,下意识地反手擒拿,右手扣住霍嫣然后颈,用力往下压。刹那间,似乎想起旁边还有殷寂枫的存在,姜采薇立刻松手,装作方才只是拼力一搏的模样,踉跄后退两步来到姜惜夜身边。

姜惜夜心有余悸,扶起长姐后怒视霍嫣然。

霍嫣然有一瞬间感受到杀意,直起腰后发现姜采薇娇弱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从小到大,你只会用蛮力。”霍嫣然冷笑,“在姜国你不让宫女太监插手,如今又没人帮得了你,你能撑多久?”

姜采薇冷冰冰的眼神对霍嫣然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嘲讽。

“姜采薇!”她怒喝一声,还要上前。

姜惜夜挺身而出,拦在前方:“你还想怎样?阿姐对你足够忍让,本宫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未曾与你计较过!霍嫣然……你别忘了,这儿可没有霍氏给你撑腰!”

“哼,霍氏……霍氏如何与陛下相比?不妨告诉你们,有朝一日……我会亲手一把火烧了霍府,什么霍氏……再也不会有霍氏……只有萧氏!”

“既如此,你当你的姜妃娘娘,享你的荣华富贵,别再惹是生非!”姜采薇斥道。

霍嫣然昂首大笑,眼底却有几分悲伤:“你看,你总是这样……我求我的荣华富贵,难道有错吗?你们这般以我为耻,当初为何要败给燕国!为何害我沦落到此地?”

她摇摇头,叹息道:“我也想安安稳稳当我的霍家大小姐……可惜霍家舍弃了我!今日到此,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想要活得清高,但绝不可耽误我的前程!”

她说罢转身要离开,姜采薇却轻笑一声,让她的脚步顿住。

姜采薇冷笑道:“别把自己想得太可怜了!你当霍家大小姐的时候,灵州三万灾民忍饥挨饿四十多日,全拜你们霍家所赐!你敢说你未曾听闻过?云州城外百姓无数,燕军为何偏偏闯入霍家别院带走你?难道不是为了你们霍府所搜刮来的财物么?”

姜采薇凑上前去,仰脸盯着霍嫣然怒意难掩的脸庞,低声道:“你仗着太后的名头尽情享乐耀武扬威,难道不知楚家将士尚在边关浴血奋战?你什么都知道,却从未在乎过……你怪我活得清高?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姜国子民,即便苟活,也绝不会谄媚他人!”

她的一根手指点在霍嫣然心口处,那双凤目里闪动着傲然的神采:“为求活着以色事人,我敬佩你。若为当上燕国皇后,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本就亏欠姜国,别再打什么歪主意,让我觉得你愚蠢。霍嫣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告诉你该怎么走。”

可惜霍嫣然没能听进去。

霍嫣然听得懂,她愤然的神情中有一丝慌乱心虚。只是她当惯了世家大小姐,娇蛮任性,听不得劝,更不想认输。

“我为何要在乎你说的那些?生于权贵之家是上天恩赐于我,什么百姓什么将士非我所害,与我何干?……若以你之言,京城权贵豪富,难道要平白散尽家财不成?你天生贵胄,身为皇室公主,备受尊崇,又凭什么呢?姜氏无能,你肯把这皇位让给别家吗?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姜氏永享天下!”

她推开姜采薇,愤然离去。

这番大逆不道之言,听在殷寂枫耳中犹显得令人震惊。

姜惜夜却显得甚是平静。

姜采薇更是一副淡然模样。

她摸了摸姜惜夜的脑袋,转头看了他一眼,弯起嘴角笑了笑——“她竟然还能说几句有道理的话。可惜……你不是无能之辈。”

姜惜夜点点头,轻声道:“燕国之前是大周朝,姜国之前是梁国,均不过数百年光阴,历朝历代长治久安已是不易,何谈永享天下呢?”

姐弟俩不再说话。

姜采薇瞥见殷寂枫抱臂靠在云掩宫的大门上,听闻一番吵闹后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怔愣片刻,拉着姜惜夜默默地往东偏殿门口而去。

等他们走进屋内,殷寂枫立刻转身,眉眼间尽是冷峻。他默然斜视左右,冲李忠和梁冬忍轻哼一声。

两个小太监顿时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侯爷……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小的绝不会提起姜妃娘娘来过云掩宫之事!”

殷寂枫轻叹道:“但愿你们在陛下面前,还能坚持这么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李忠和梁冬忍跪伏在地,微微抬头看向彼此,越发惊慌。

一个时辰后,在另一间密室里,萧云昊半醉半醒地看着周正聪手持长鞭虐打李忠和梁冬忍,两个小太监呼痛哀嚎,痛哭流涕,最终带着一身的伤相互搀扶着离开。

“陛下……想必姜妃娘娘只是跟公主殿下合不来,拌了几句嘴……”周正聪收起鞭子,拱手正色道。

萧云昊歪倒在八仙椅里,摆了摆手:“罢了。她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小女子……另一个呢,太过傲然罢了……”

沉默少时,萧云昊叹道:“难怪像她……当真一点儿都不怕孤动了杀心……她们俩呀,心真狠……”

周正聪面不改色,应道:“外甥肖舅,侄女似姑母,古来多如此。听说,公主小名寄奴,便是那位殿下给取的……”

萧云昊沉浸在回忆之中,嘴角噙笑,神色怅然。

与此同时的姜国皇宫,家宴已经到了尾声。

太后端坐案首,似醉非醉,捧着额头环视长案。

左手边是姜帝姜后夫妇,两个人脸上没半点儿笑容,沉默坐着,偶尔姜后替姜帝斟一杯酒,姜帝接过去饮尽。再往左是平邑长公主与大将军楚平丞,这对夫妇相反,楚平丞不饮酒,倒是一杯杯替妻子斟茶。

右手边是贤王和他的侧妃杨氏。贤王笑得勉强,自斟自饮,也有了醉意。他身边的杨氏一直低着头,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场合,稍有动静便缩起肩膀,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端庄,只是还算貌美年轻。太后看看她,皱起眉头,甚是苦恼。

再右侧是神似姜帝的楚如谨。他倒好像乐得其中,时不时往旁边的钟鼓乐师瞧一眼。太后瞧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合着钟鼓之声的节拍。

楚如谨旁边,是太后的胞弟宣平侯霍武承和世子霍川,次子霍海。霍武承和霍川跟楚如谨一样看向乐师们,只有霍海盯着坐在对面楚平丞旁边的美貌少女巫问雪。

巫问雪仿佛没注意到霍海过于放肆的眼神,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

“慎之不在,宫里稍显冷清了些。”太后忽然道。

众人纷纷看向她,神情不一。

姜帝试图张嘴,无奈喉咙痛,只是冲太后歉意地笑了笑。

楚平丞拱手道:“劳太后娘娘牵挂,慎之奉命去朔州平乱,还需时日才能回京。”

“哦,朔州出了何事?”太后从桌上捻起一块糕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楚平丞眼角余光瞥见姜帝低头去拿酒杯,迟疑少时,正色道:“礼部侍郎周灿明被贬谪至朔州,护卫之人回京报信,称朔州山贼误杀了周大人……”

“竟有此事。”太后一脸惋惜。

贤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太后,道:“虽是误杀,但其行为猖狂,已然成朔州大患,不得不除。慎之想来行事稳妥,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还朔州安定。”

“那再好不过。”太后连连点头,瞥了脸色不虞的楚如谨一眼,轻笑道,“如谨入朝为官也有不少时日了,往后若有重任,也该让他多历练一番。”

她看向姜帝,迎上对方带着几分惶恐的眼神,笑道:“我并非要妄议朝中事,只是姜氏一脉单薄,少不得要倚仗楚家与霍家小辈。如谨与霍川都是朝中栋梁之材,若能多多历练,也好在将来迎回太子之后,尽力辅佐于他……”

提起太子,姜帝不觉放下准备再拿起酒杯的手,低垂下脑袋。对面的贤王也是愕然,随后一脸的伤感。

姜后悄悄从袖口掏出手帕,在指尖搅作一团。

巫问雪拨弄玉镯的动作停住,她悄悄抬头看向太后,见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低下头去,继续把玩玉镯。

其他各人仿若未曾听到一般,或者举箸夹菜,或者举杯饮酒。

而方才被他们议论的楚慎之,并未身在朔州。

他一身黑色夜行衣,正攀附在燕国皇宫屋檐一角,悄悄探头看向巡逻的殿前司侍卫。

不远处,正是云掩宫紧锁的大门,门口的李忠与梁冬忍不见踪影。

时至子时,除夕未过。

院内,姜采薇和姜惜夜正面朝北方,跪倒在一个陈旧的小香炉面前,对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三支香虔诚叩拜。

“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

“愿我所求……尽早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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