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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望断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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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州刺史衙门大牢

蒙昧的光线中,伏在地上的女子发出了几声低吟,逐渐转醒。

她睁开眼睛后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想要爬起来。

对面的牢中的狱犯好奇的看向女子,见她难以翻身,好心提醒。

“姑娘,你把身体侧躺,用胳膊肘撑着就起来了。”

戚摧春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艰难的侧躺着,用胳膊肘撑着坐了起来。

“谢谢。”

靠着牢狱冰冷的墙面上,她才有机会打量这里。

脏乱的稻草席,坑洼的石墙,还有冰冷的栅栏,比她想象的还要条件恶劣。

整个牢房甚至看不到一丝阳光渗透进这里,每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就好像跌进了浓稠的黑暗里,不断地被束缚、挤压、窒息……

甚至都没有时间的流逝,在寂静中不知何时何月何年,也许久了会对自己的存在都产生恍惚。

父亲……就是在这里,半月里一直在这里。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戚摧春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哑声问向刚才那个人。

“姑娘,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人瞪着麻木空洞的眼睛,以一种几乎非常天真的语气回应着她。

“嗤~你问他有什么用!早疯了!有什么好东西吗?扔给我,我就告诉你。”

一旁的牢中另一个人讥讽两人。

戚摧春从腰间的隐蔽处扯出一个玉质的双环,撕下裙子的内衬,又把身下的稻草仔细的缠绕在玉环上,再用布包好,扶着墙慢慢的站起身,走到栅栏边,将东西抛了过去。

一声闷闷的声音后,那漆黑的牢中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拿走了玉环,那间牢狱里传出了敲击玉质清泠的声音。

“可以说了吗?”

“你被抛进来快一天了。”

“谢谢。”

戚摧春扶着墙走回稻草席上坐了下来。

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了,不知道父亲被关在哪里……

再等等,马上她就能见到父亲了。

刺史府内,安之通一踏进屋内,就察觉到李秀弗看起来冷冰冰的。正想开口,就见李秀弗“啪”的一声把一本账册拍在了桌子上,眼神如刀看着他。

安之通步子顿了一下,眼神盯住那账册,开始感觉到了危险。

“夫君,看见账册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安之通这下终于知道赵博为什么一脸大人您自求多福的样子看着他了,赶忙坐在李秀弗的一边,见桌上有桃酥糕,立马把拿起桃酥糕放到李秀弗的手里。

“弗娘,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桃酥糕,这看着做的很好吃。”

李秀弗根本不吃他这套,把桃酥糕扔进糕盘里,就将桌上的账册推向了安之通。

“你先看看,看完了告诉我你的感想。”

安之通看见推到面前的账册,心中抗拒。

“弗娘,这……我们成亲前不就说好了,府中的钱财账册都由你来掌管,我也不知晓府中的流水,看不出来什么。”

“没事,这不是流水账,这是别的,而且你一定能看懂。”

安之通……

没办法,他捧起账册,然后翻开蓝色的封皮。跃入眼前的第一行,安之通就手抖了抖。

兴安十年七月风行楼 资助学子七百两

兴安十年九月路遇卖己葬父一百两

兴安十年十月……

等等均是他这几年背着李秀弗花出去的钱,尤其是看到兴安十一年和最近两笔最大的支出也被清楚的记在了纸页上,安之通内心发凉。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查起账了。

“我……我要是以后再花,一定知会夫人。”

认错吧!只要他态度端正,弗娘定不会和他计较。

“安刺史,我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你花钱还挺有门道的。”

李秀弗不客气的气极而笑。

“我……我也没干坏事,就是家里也不缺钱,我便帮了帮。就当给碩儿和茨儿积福了,弗娘消消气。”

李秀弗听到两个孩子的名字,心中柔软了几分。

其实她早就不生安之通私自花钱的气了,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安之通不听她的话,明明应下要继续查戚随远的案子,却立马翻脸再也不查了。

前世,之所以他们一家沦落成那样,就是因为晋州米案早早便封案了。

而她有了前世的记忆后,第一时间想要阻止的事便是安之通上奏朝廷的那份奏状。但她没能来得及阻止,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前世的记忆……

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要开始一般,她才会这么着急这么害怕!

那份奏状上奏后并没有立刻被看到,反倒是拖了半月有余,文宣帝才看到。

而安之通久久不得朝廷回复,以为此事被按下不提,又由于案子的大部分证据齐全,在民怨沸腾下不得不将收押的戚随远流放。

然而过了几日后,朝廷就派了刑部官员来了晋州,奉旨协查戚随远一案。

这之后的事越来越离奇,可怕……

先是被流放的戚随远所处的南州居然瘟疫了,戚随远失去了一切消息。

赶来的刑部官员似乎和安之通查出了不一般的东西,刑部的那位官员只身前往南州寻找戚随远的行迹,但却在半路下落不明!

也是那一天,安之通把远在天都的两个孩子和她全部送往了浙东的老家。

就这样,天下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先是南州开始暴乱,而后一路向中原蔓延。

她所在的浙东在兴安十七年就陷落了。

而早在兴安十六年时,她就和安之通失去了联系。

望断天涯,互不知。

兴安十八年她死之前,最后一次听到了安之通的消息。

她虽然有前世的记忆,可她在兴安十四年就被安之通送到了浙东老家,那里几乎与国事闭绝,她所能知道的消息来源,除了赵博去各地查账带回的消息,便是安之通一封又一封的家书……

这一世,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戚随远的案子被封案!

所以她才会告诫夫君,定要深查下去。

只要避开封案,戚随远便不会这个时间被流放,也不会和南州的瘟疫赶上,更不会有后来的官员失踪,她也不会在兴安十四年离开这里,去往了浙东!

“我问你,你为何要封案不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详查戚随远的案子!”

安之通看见李秀弗以一种伤痛愤懑的眼神质问他,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阵难受。

“原来是为了这事。”

安之通看向李秀弗身边立着的云莲,对她说。

“我和夫人有话说,你们都下去。”

云莲愣了下,很快便矮身行礼和其他的侍从离开了屋内,走时还将屋内的门关上。

“此事是我和戚摧春所做的局。”

安之通得意的挑挑胡子。

“局?”

李秀弗不解的看向他。

“弗娘,我今日曾细细问过那戚摧春,戚随远平日在家是如何亲自教她从商之道的。戚摧春一一向我道来,我开始明白那孩子为什么坚定相信自己父亲是冤枉的,此人……若向女儿表现的一面是真实的,那这样一个人确实不可能做出危害家国和百姓之事。反之,若是此人在女儿面前表现的是假象,那我觉得这样一个人,甘愿在米案中俯首认罪,肯定有问题,也许他的背后有着更大的事!”

李秀弗听到这里,猛的瞪大眼睛,抓住了安之通的胳膊。这一刻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前世的安之通。

前世就在把她送走之时他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安之通以为李秀弗有点紧张,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哪知李秀弗却和变了一个人一样,厉声说道。

“安之通!不要去查这件案子以外的事!你答应我,只查这件案子,倘若戚随远是无辜的,待他被放出后,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好吗?!”

安之通愕然的看向李秀弗,他最近一直觉得李秀弗很奇怪,好像从哪一天开始,她就变的易怒还没有安全感。

他问她怎么了,她却摇摇头,只说自己想念在天都的两个孩子了,他提及要不把孩子接来,她却又不允。

“弗娘,你到底怎么了?你最近很奇怪,我很担心。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安之通双眼认真,面色严肃的看向李秀弗。

作者有话要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在我们温大人还抠搜出八十两给徒弟做盘缠时,安之通已经率先花出去了五千多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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