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宁远陪李菲菲在下出租车的地方，那些饭店里吃了一顿饭。

已经不是饭点了，饭店里却还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影。

饭店基本上都是圆桌，有大厅有包厢的那种，服务员看他们带着个孩子，给他们开了个包厢，三个人坐在圆桌边上点了两个菜。

宁佑不饿，曲宁远用几张凳子拼了个简易床让他午睡。

悲伤过一场的小小男子汉很快就睡着了。

李菲菲大快朵颐，就着个番茄炒蛋就干掉了半碗米饭，口齿不清地问曲宁远：“你要不要陪我吃点。”

她其实没指望宁远会陪她吃，这种地方的饭店，口味勉强，做的都是方便生意。

再说，不止女艺人有身材焦虑，男艺人也有。她并不认为曲宁远会吃这种高油高脂高糖盐的食物。

但是曲宁远却说：“吃点就吃点吧。”

他居然淡定地坐在李菲菲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拆了一份餐碟，用热水烫了烫，也盛了半碗米饭。

李菲菲：……

弹幕：……

［都说人和人待久了，就会变得一样，俗称夫妻相。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

［臭不要脸的别来蹭我们家哥哥的颜值和热度……啊？是肥菲宝贝啊，那你蹭吧。我们家哥哥是你的马仔……］

［楼上这生硬的转场］

曲宁远伸出筷子夹了一个鹌鹑蛋，放在李菲菲的饭碗里：“吃点蛋白质。”他说，“哭也需要力气。”

李菲菲一口鹌鹑蛋一口红烧肉，就着浓油赤酱又添了半碗米饭。

半小时后，李菲菲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把碗筷往前一推，三呼过瘾。

曲宁远也吃了一碗饭，两个人两双筷子把两菜一汤干完了。

李菲菲：“干饭人干饭魂，吃光就是不浪费。”

事到如今，她还在叨念不能浪费。

李菲菲的金钱观真是成谜。

你说她抠门吧，她并不抠门。她该吃吃，该花花，甚至对于赚钱这件事情也是见好就收，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的赌徒心态。

但是她拒绝浪费。哪怕是早上大本营提供的自助餐，李菲菲也是严苛的“吃多少拿多少”、“拿多少吃多少”的理念。严苛到变态，吃完的餐盘里面干净到可以照镜子。

李菲菲站起来站在窗前活动身子：“晚上办事的人少，饭店不一定会坐满。我一会跟老板商量商量让你们在这儿休息下，最多出点钱……我晚上还有一场。”

曲宁远皱眉：“晚上还有一场？哭的？”

“嗯。”李菲菲点点头，“晚上这一场是最早定下的，嗯，怎么说……”她想了想，还是同搭档解释道。

“逝者的女儿在漂亮国回不来，我要代替她哭……虽然是有点不可思议，”她即使不赞同，但是表示理解，“……大千世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吧。”

曲宁远没有说话。

李菲菲也没有说话。

哭也需要力气，悲伤是最消耗心神的。

李菲菲靠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

曲宁远坐在她身边，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得更加安稳。

“谢谢你宁远。”李菲菲闭着眼睛，轻不可闻地说到。

“我们之间，不谈谢谢。”曲宁远说到，“休息一会，等下还有一场硬仗。”

这一次，在安静的饭店包厢，不是在嘈杂的吊唁堂。

无人机捕捉到了这个温馨的画面。

下午、宁静到窒息的光天白日；专司白事的饭店、鬼影幢幢的火葬场附近；这三个人却安心地或坐或卧在那边。

天地浩渺，宇宙无垠，人类生来就是孤独的。但是这三个人待在一起，仿佛就是拥有了全世界，仿佛就是最坚不可摧的存在。

人类，果然是又脆弱，又迷人的一株芦苇。

［宁神的唯粉：我们哥哥不约。宁神：我们之间，不谈谢谢。我：我就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没上过小学，不要骗我。嘻嘻。］

［还嘻嘻？？？cp粉能不能消停点？我刚才酝酿出来的情绪现在全没了。难受死了。］

［干饭人干饭魂，我今天点的米线虽然难吃，但是我不能浪费，我要吃光光。都是我时薪十九块六毛八赚钱买的］

［一份米线两小时工钱呢］

［这十九块几毛几的时薪是绕不过去了吗？哟，少年，你的时薪涨了三毛钱呐？］

［楼上真是温柔一刀］

［耶！我今天吃的是肥菲同款午餐，红烧肉闷鹌鹑蛋。好吃！没吃完的晚上接着吃！！！］

［我晚上来get同款！！看肥菲吃饭我都能多吃一碗。隔壁吃草还要美其名曰美容的我实在受不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烧得慌……］

［我不是素食主义者，我只是单纯很喜欢李菲菲不浪费的态度。我觉得不浪费，也是一种修行。我们人类仗着自己的力量，杀生、吃动物，无可厚非，食物链而已。但是如果浪费，就是非常不道德的。］

［楼上看个综艺别扯玄学好吧？老子有钱老子就炫十根烤肠怎么了！！］

［算了现在烤肠也六块钱一根了，老板来两根吧，算了，一根纯肉肠一根淀粉肠吧。淀粉肠便宜点我吃，纯肉肠带回去给我媳妇儿吃……嘻嘻，我媳妇儿宠我，我把零花钱存下来给她买烤肠！！］

［扯玄学就扯玄学，批判浪费就批判浪费。我有罪让法律惩罚我，不要让我一直吃狗粮好吗！！！看个娃综看个娃综在磕cp；开个弹幕开个弹幕又吃一嘴狗粮。算了，晚饭不吃了省钱！！！］

［人家真人秀纸醉金迷，这个驴老花，那个爱马仕金丝带vs我肥菲的真人秀满屏幕“省钱”……肥菲不愧是你］

［有没有人注意到肥菲这个豪放的吃饭姿态根本就不想一个羸弱的女明星？？？］

［严重怀疑我肥菲就是在节目组拼命吃屯膘，回家周可以不吃饭，为了－－省钱］

［把省钱两个字打在公屏上，让我看看有多少粉丝］

［楼上无知了吧。我是健身教练，我算了下李菲菲的摄入和消耗，这种工作强度她不可能会胖。］

［宁神要是觉得抱着菲菲太膈了不舒服，不如找我，我是三甲医院挂牌营养师，我可以帮助菲菲调理肠胃让你每晚上当新郎，不不不，让菲菲身体健康，她好你好我也好……无人机能拉近点拍吗？］

＊

李菲菲借饭店的洗手间洗了个脸，轻轻画了个淡妆准备再上战场。

她像一个老妈子，自己要去上班了还对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崽，还有室友极不放心：“这附近没什么逛的，你们带着别出去，宁佑太小别冲撞了什么……老板要是赶人你们点个晚餐我结束了正好回来吃……我也就七八点……”

曲宁远给宁佑洗了个脸，喝了点水，一手抱娃一手搂着李菲菲往外走。

李菲菲：？

曲宁远：“一起啊。”他眼角勾起一抹温柔，“小佑，和妈妈一起工作去咯！”

［小佑，和妈妈一起工作去咯……等等……妈妈？妈妈！！妈妈？？？］

［我好像窥见了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啊啊啊啊啊啊我上个厕所错过了什么！！！］

［宁远让菲菲叫小佑：妈妈！！！！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宁佑有可能是宁远的私生子！！！！你看他们都姓宁，你看他们长得有点像，你看宁佑叫宁远小叔……嗯？小叔？哦，好像是该一个姓，好像长得像也说得过去……哦，打扰了。］

［本来想表扬楼上逻辑清晰，看到后来发现是一个毛线团。］

［你们别吵了，我准备好纸巾了。我又可以哭一场了。有点激动。］

［……楼上有毛病？要去医院，得治疗］

［当地年轻人的情绪堪忧……我写个论文去］

＊

吊唁堂。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见走进来的李菲菲，忍不住红了眼眶：“李小姐是不是？真是难为你了。真是谢谢你。”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按着眼角的泪。

老太太从衣着打扮来看，家庭条件优渥。

但是条件好，不代表人丁兴旺。这家人家就是这样，有闲钱但是人丁单薄。

“只有一个女儿，在米国，回不来；还有一个外孙女，也在米国，也回不来……可是，那是老头子最疼的女儿和外孙女啊。她们不回来，老头子走得不会安心的。”

老太太的情绪无处发泄，她憋得实在太久了。当初说独生子女好，他们响应号召，只生一个，专心培养。

这个女儿足够争气，从学习出国到恋爱结婚，没让他们费一点心思。

但是谁能想到，老头子去世，远在漂亮国的女儿孙女回不来，成为了两代人的遗憾呢？

老太太心中实在难受，她有苦说不出，只能拉着李菲菲的手不断絮絮叨叨。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肖似她那个又出息又不孝顺的女儿二十岁时候的样子。

“没事的阿姨，没事的，我和小芳联系过，她也难过的，我知道，我代替她，您把我当成女儿，暂时的……你就把我当成女儿……”

大厅里，已经坐着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姑娘。

马尾束在脑后，无声地啜泣。

老太太擦干眼泪，对李菲菲说：“这是小马，是来代替我孙女的。拜托你们了。”

那唤作小马的女孩抬起头，满脸的泪痕，早已经入了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