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道恩

何昭衍闻言，轻轻颔首看了许则青一看，他双手拱礼缓缓道：“掌柜之位，乃祖父定夺，恕阿衍无能为力。”

这厢房的房间气氛一下沉了下来，甚至静的连窗外的鸟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苏念在一旁看着许则青那似笑非笑的脸色，又看着何昭衍那从容而不失谦卑的态度，当下对许则青更加没有好感。

许则青脸色微微一变，他似是料到何昭衍会这般应他。他额间的青筋凸显，嘴唇动了动：“若无外祖父，阿衍你可会让位？”

他一双眼紧紧地看着何昭衍，生怕错过什么一般。

何昭衍放下手，原本平和而严肃的脸忽露出笑意：“自然！这掌柜之位本来便是表兄的，阿衍只是暂为代替而已。若祖父授意，阿衍自然会让位。”

何昭衍说得滴水不漏，这天已然热了不少。但不知怎的，这厢房却还是有些凉意，甚至有些冻人。

许则青眯了眯眼睛，随后开怀大笑。他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到何昭衍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何昭衍的肩膀，笑着道：“表兄不过是与你开玩笑罢了。阿衍有心了。”

“阿衍说得是真心话。”何昭衍回道，眸子依旧平静如湖水。

许则青甩开了搀扶自己的下人，坐在一旁的黄花梨木上。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那茶饮放在鼻子边细细地嗅其中的茶味。

几息后，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我倒还要感谢阿衍你。若不是你从京城回来，我哪里又做的了这闲云野鹤？只是难为阿衍一番苦心，就连那状元也不当了，也要跑来这小小的春山镇。”

何昭衍坐下后，也给自己沏了杯茶。他慢慢抿了一口茶水，随后眉头微蹙，他往门外喊道：“阿福，这茶有些淡了，去沏一壶新的给表兄。”

阿福听了何昭衍的吩咐，走进了厢房，正欲沏茶饮的时候。许则青伸手拉住了他，“不必了！我坐坐便回，这茶想来自是适合阿衍你。”

那搀扶许则青的下人闻言，连忙上前扶住了许则青。临走时，许则青还回过头，不紧不慢地道了句：“茶淡了自然可以换一壶，人心淡了那便再无破镜重圆之说。你说呢，阿衍？”

说罢，他不再理会何昭衍的反应。嘴角不知为何翘起，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苏念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望着何昭衍，只见他面上和先前依旧，并未有任何不妥。

见苏念似是打量自己，何昭衍投去一个善意的眼神。随后，他又开口道：“让苏姑娘见笑了。本欲同姑娘商讨这蒲陶种植一事，不料却耽误姑娘的时间了。”

“哪里！”苏念不紧不慢地道，见何昭衍看着没什么不同，苏念那悬着的心倒是落了下来。

她拿起何昭衍桌子上的桃花酥，自己一块，也给何昭衍递了一块，“不过想来阿衍自有分寸，方才种植蒲陶一事我们也是商讨完毕。我便蹭阿衍一块桃花酥，随后便离去。”

何昭衍接过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他之前从未觉得桃花酥竟然这般好吃，从前他一直都觉得甜腻了些许。

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涟漪，命人打包好桌上剩下的桃花酥后，何昭衍又笑意盈盈道：“那便劳烦苏姑娘了。若是喜欢，这些不妨带回去！”

苏念没有推辞，伸手便接到那沉甸甸的桃花酥。她连连道谢几番后，这才扬长而去。

厢房内，除却阿福便只剩下何昭衍一人。何昭衍抬头打量着壁上的那副日月沧海图，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福看得心急，他小小声提了句：“少爷，表少爷这不是想着夺回掌柜之位吗？您为何不着急？”

望着自家翩翩公子，阿福当真是替他着急。他本来在京城有着光明的前途，不过是收了老太爷的一封家书，便不顾老爷夫人的劝告，跑回春山镇。

凭借他家公子的实力，想来在京城那打理老太爷别的家当，那也是可以顺风顺水的。但不知为何，自家少爷只是说以孝为先。

何昭衍微微一笑，面上如同三月春风，让人很是舒爽。他用指腹抢着黄花梨木，几息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阿福不明所以，只是挠着头呆呆望着何昭衍。

苏念从粮农心出来后，本想回到灵秀村的。但她想起种蒲陶需要竹竿，便想着在春山镇逛逛看看有什么可买没有。

当她买回竹竿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就在仁惠堂附近。想来这些日子也是许久未见到王氏等人，苏念将竹竿放在仁惠堂门口，笑着走进了仁惠堂。

刚进仁惠堂，发现王氏正背对着她，看着倒像是与人闲聊。与王氏闲聊的女子倒不像是个妇人，年岁倒是和苏念差不了多少。

苏念见状，便不想着打扰王氏与人闲聊。她想着以后再来拜访便是，可刚回头便碰上行医回来的王温宁。

苏念不偏不倚撞在王温宁的胸膛，王温宁低头一看，“苏姑娘？”

王氏和那女子听到苏念后，纷纷回头。苏念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向众人问好。

得知苏念到来，王氏挺着个大肚子来把苏念拉到自己身边道：“苏丫头，你可算来了。你看谁来了？”

苏念顺着王氏的话望去，只见那姑娘身着蓝色薄纱，略施粉黛，面色红润，髻上带着杏花蝴蝶簪，看着倒像是富家贵女。

那姑娘看着苏念认不出自己，着急地道：“是我啊，恩人。你之前在春山市场救的我啊！”

苏念这才恍然大悟，之前不过是草草见了她几面而已。当初，这姑娘还是蓬头寇面，如今倒是气质不凡。苏念当真是认不出了。

王氏笑着介绍道：“苏丫头，这位是余小姐，是余县令的女儿。这次来仁惠堂，就是找我打听你的下落的，没想到苏丫头你自己便跑来了。”

余婉娘见到苏念，别提多激动了。她先是感谢苏念那日的见义勇为，接着又是拿出几十两银子，要让苏念收下。

苏念看着这热情似火的余婉娘，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那几十两银子，她当然是不会收的。

她将余婉娘推过来的银子又推了过去，开口道：“这我不能收。”

余婉娘见苏念执意不肯收，便也不勉强苏念了。她低头，不敢看苏念的脸，就好似犯了错误的孩童一般生怕被人责骂。

苏念看着好笑，这余婉娘竟然和小孩般的脾性，她甚是喜欢，“怎么了？见我不肯收银两，生我气了？”

余婉娘摇了摇头，直呼不是。她脸上如今红得好似那盛夏的荔枝，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低垂头道：“自然不是。我是怕苏姐姐你生我的气！”

苏念听得一头雾水，与王氏两人对视。王氏也露出一脸懵的神情，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余婉娘见两人的样子，便缓缓解释：

余婉娘当初和她爹吵了一架，这才离家出走。没想到没走几天，便被许则青看上了。这才让李虎将许则青绑了过去。幸好被苏念救了，余婉娘很是万幸。

在仁惠堂养好伤之后，余婉娘本欲道别一番再走。但在堂里听到她家下人在喊她，这边匆匆留下纸条不辞而别。

回到家后，她便把事情与她父亲说上一说。她父亲又惊又怕又气。他把余婉娘关在家里好一阵，又找人再给余婉娘补一补，余婉娘这才回过精神气。

后天得了她父亲的允许，余婉娘有机会出门。她四下打听仁惠堂，又去了春山市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才道谢苏念。

苏念看着余婉娘水润的大眼睛眨了眨，那眼泪珠子都快要流出来。她很是欢喜余婉娘，便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救你就是想你好好的便是。”

余婉娘听了之后，那原本微红的眼眶一下清了。她拉着苏念的手亲昵地道：“苏姐姐不生气自然最好。不过说到那个坏蛋李虎，还有那许则青，我偷偷让人打了他们一顿。”

余婉娘说到这的时候，还握紧拳头狠狠地打了空气一拳。不料她动作太急，打到了自己的大腿。

苏念又好笑又惊讶，她瞪大了眸子见四下无人后，轻声道：“原来许则青是你打的？”

余婉娘扬起头，得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准确来说，不止是我派的人打的。听我手下的人说，他们也不敢下死手，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一顿。毕竟，许则青背后靠的是何老太爷！”

苏念这便明白了，为何余婉娘出了这等事情也不敢报官。哪怕她是县令的女儿，听说何老太爷背景雄厚，与京城的人更是密切往来。

余婉娘喝了口水，又兴奋道：“我听小厮说，后面又有个女侠，将许则青也打了一顿。她下手听闻极狠，那许则青的腿便是她所为。小厮和我说，他们听到许则青骨头碎裂的声音，别提多爽了！”

许则青树敌颇多，这倒也不奇怪。只是，春山镇何时有了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