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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神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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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藤相识已经有十天了,黑衣在心中算计了一下,然后开始找起了茬。找茬的借口是初识那天白藤的笑,更准确一点,是白藤对黑猫的笑。那抹短暂的笑容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尖,每当他闲下来就冒出个头,在他心上挠痒痒,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野草生着生着,黑衣就钻了牛角尖,他实在想不懂为何能对一只猫笑得如此明媚的白藤从未给过自己一个好点的表情。不过仔细想想,他貌似也没给过黄伯什么好脸色,苍白的脸上除了阴郁就是嘲弄,仅打马过长街时方现出少有的轻狂。

想又想不懂,还不如厚着脸皮亲自问问,顶多就是把人惹恼不搭理他了,不过他本来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不问白不问,大不了惹恼后再费点心思哄回来。

打定主意的黑衣垮起脸撅起嘴,拎开白藤怀里膘肥体壮的黑猫,两只手捧起他苍白冰冷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藤喵喵,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对我也笑笑?”

“藤喵喵”这个称谓正是昨天吃饭时黑衣福至心灵给取的,既亲昵又贴切,多好!可惜白藤不买账。

白藤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对黑衣的厚颜无耻感到惊诧了,为什么不对他笑?怎么不想想他哪点值得自己对他笑?没把他踢死就很不错了。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怎么?人做腻歪了想和畜牲比比?”

又是这样刻薄的笑容。黑衣不动声色地记下,心中把这句话拆来合去地思量了好几番。

如果所谓畜牲就是能被他抱在怀里、能卧在他怀里打盹、能时常见到他甜胜梨花几筹的笑容……那做个畜牲似乎也不是不行?

于是黑衣一本正经地开了口:“我要是成了畜牲,你还愿意要我吗?”

变成畜牲?白藤托腮想象了一下。

黑衣变成畜牲,大概会是只狮子猫吧,雪白雪白,松软粘人,一大团看似温顺老实、优雅迷人,实际亮荧荧的杏眼里指不定在憋什么坏主意。

白藤勾起黑衣的下巴,挑剔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拒绝了他:“你变成畜牲也是讨人嫌的畜牲,不要。”

黑衣委屈地扁扁嘴,日光给他罩上一层绚烂的光影,如果他头顶真的有耳朵,那此时此刻必定是失落耷下的。

白藤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凉凉地开口道:“黄伯说你不是坏人,你最好别是。”

黑衣头顶耷拉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直接忽略掉白藤觉得他是坏人这件事,一个劲追问起黄伯的态度来:“真的?黄伯没再说别的?”

“他怎么说的和你有关系?”白藤不耐地回了一句,思绪飘回到那个天星疏廖的夜晚。

昨晚进房间之前,他一直在发火,因为黄伯未经查探就允许了黑衣上门来结交自己,甚至将他带进了宅中,与他们一同用饭,这种行为与引狼入室有什么差别?简直大意过了头!

虽然黄伯将白藤从小看到大,不过因为一些事,他始终未能取得白藤全部的信任,和他甚至都不能算亲近,人前他们尚能假扮一家人,相疏又相敬,人后则是一个少爷一个下属,尊卑分明得很。

连黄伯都无法完全信任的白藤,又怎么可能信任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呢?而且还是一个借口那样拙劣的陌生人。所以在黑衣一门心思地接近时,和他的身影一同出现的就是白藤的疑心,既有对他的,也有对黄伯的。

黑衣上门后,白藤就立即派了人去查他的底细,当然,另派人手一事是瞒着黄伯进行的,毕竟黄伯也接下了查探底细的任务,正好借此事可以再次试探他一番。

查底细总归是要点时间的,何况白藤要的是明察秋毫、细致入微,换言之即黑衣的祖宗十八代都要一一查探清楚。在结果出来前,他并不想与黑衣过多纠缠,一直有意回避他,谁知姓黄的干脆把他领进了家门!

那天夜里,黄伯没有一如既往地垂头讷讷称是,他挑着一盏灯笼,一反常态地和白藤对视上,无比坚定地用命为黑衣做了保:“他绝对不会是坏人,坏人的眼睛里是没有真心的。”

熠熠灯焰倒映在黄伯眼睛里,像是燃起的一把火,炽热得有些吓人。白藤被他这样注视着,蓦然想起儿时听来的,黄伯年轻时也曾是个仗剑折花的热血侠客……

白藤不知道何谓他口中的“真心”,但是他打心底里希冀着黑衣是个背景干净的、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选择了信黄伯一回,也信一回上天可以垂怜他,送来一个能陪他打发时间的人。

如果这份信任被辜负,那么惟有亲自斩草除根才能抵消恨意。他并不想要这种结局。

“好怪的鸟……”

白藤的思绪被打断,懒洋洋地顺着黑衣的目光向天上看去,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怪鸟正不断在低空盘旋,宛如变异过的大号乌鸦。

他起了心思:“我把它弄下来给你玩玩?”

“啊?”黑衣看看他,又看了看怪鸟,心里抹了蜜一样甜,嘴上却还矜持道,“看起来挺凶的,要不还是……”

白藤不待黑衣废完话,手指已经凑到唇边打了个呼哨,怪鸟一听呼哨声,嗖地直冲下来,吓得黑衣猛退一步。

怪鸟稳稳地落在白藤臂上,竖着两根黑毛的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白藤哄完怪鸟,伸手从它的足上解下一个竹筒,竹筒仅有一根手指大小,里面装的纸不知是什么做的,又薄又软,完全展开后大得夸张。有黑衣在,白藤不好细看,一目十行地简单扫过几眼就折起收进了袖里。

黑衣在旁边探头探脑,手上也没闲着,试探着轻轻戳碰了一下怪鸟,结果怪鸟颈毛一张,“嘎”地一声怪叫出来,飞身啄了上去。

黑衣在院中狼狈地躲闪起来,怪鸟倒也没动真格,避开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脸和脖颈,一个劲地往他的衣服和发髻上啄。看到黑衣吃一只鸟的亏,白藤心情大好,旁观了好一会才嗤笑出声:“小角色,不必如此紧张~。”

“嗯嗯嗯嗯嗯?这哪是小角色?”

黑衣的头发被怪鸟啄下来了几缕,乱蓬蓬的,一边衣袖也被撕成了碎布,全然不复先前端庄矜贵的模样,他瑟瑟发抖地缩在白藤身后,脸埋在对方肩上,手臂牢牢护住后脑,样子十分滑稽。

“跟它说的。”白藤把黑衣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下巴朝怪鸟抬了抬。

果然,怪鸟已傲然立在一旁梳理起羽毛来,不再理会面前这惨白一片的陌生人。

想到白藤所豢养的东西,无论是猫还是鸟,一个个都如此厌恶自己,黑衣着实委屈坏了。

“送信的鸟,警惕些是应该的。最后一次机会,摸不摸?”

黑衣抬头,横在眼前的是白藤的手臂,外衫肥大的袖子滑落至手肘,露出里面箭袖紧束的小臂,隔着春装衣料,隐隐可以看出那截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纤细但有力的手臂稳稳悬在空中,怪鸟立于其上,虽神情轻蔑,但是因白藤的缘故,没有对他继续怀着敌意。

“我就知道藤喵喵你对我最好。”

黑衣如获至宝般捧着怪鸟,满足弯起的眼睛看得白藤有些愣神,都忘了因“藤喵喵”这个称呼而生气。

“它给你送的是什么信?”黑衣怪鸟到手,又想起了刚才那一大张纸。

“哦,是你三代五服的底细。”

谁都不爱信实话,白藤不信,黑衣亦然,只当他在戏耍自己,好脾气地一笑置之。

白藤躺进枯藤的阴影,望着院中嬉戏的一人一鸟,餍足地眯起了眼,额前被微风吹起的刘海毛茸茸的,活像一只午憩中的慵猫。

派出去的人查得很细,通过刚刚扫的几眼,基本已经可以断定黑衣的清白了,为了让主子放心,手下人还买了不少黑家商号里的东西,正快马加鞭地往流风城运来。

趁黑衣心思都在怪鸟身上,白藤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疼的,不是在做梦,那人是真心来结交自己的。

既然查不出问题又想不懂为什么,那就权当是黑衣脑子有病吧。而且春天来了,句芒神泽被天下是应当的~

这么想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浅淡的笑容,不仅只顾逗鸟的黑衣没有看到,就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入了夜,又赖着吃了一顿晚饭的黑衣不舍地离去,宅院漆黑,万籁俱寂,白藤鬼鬼祟祟地躲回房里,点燃床头的鲛油灯,展开袖子里藏了大半天的纸,逐字盯过去。

纸上将能查到的与黑衣有关的都录上了,包括他已经死去的祖辈,连坟茔何处墓志如何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罗列了一部分官府对黑家的记录。

这不看不知道,黑衣的家世远比想象中要辉煌:黑家祖籍浮日城,世代都是皇商,给皇家供应丝绸布匹,到了黑衣父亲这代,家业一分为二,由黑衣的伯父黑雄继承了皇室贡缎织造,黑衣的父亲黑琅则回到浮日城接手了祖宅和一干民间生意,以丝布和珠宝为主,还另有一些底下人借了主家的势,打着黑家的名头做茶叶糕点等零碎的小生意。

黑衣还有一个姑母黑英,被先帝纳进了宫里为妃,育有两儿一女,长子正是当今皇帝,也就是说,今上是黑衣的大表哥。

白藤先前还在思考分布于浮日城的江湖门派,后来转念一想,都跟皇家沾亲带故了,还有什么必要掺和进江湖来?而且浮日城除了早已倾覆的云陵山庄,还真没什么入得了眼的门派。

他自嘲一笑,接着往下看去。

黑衣上头还有一个兄长叫黑天,论经商,他的天赋不如黑衣,然而有天赋的黑衣无心家业,只对酒感兴趣,无奈之下,黑父才把长子当作了接班人来培养。

四年前一个秋日,黑衣和爹娘大吵一架,负气出走,来到流风城开了家酒坊,就是市集那间生意很红火的丰乐酒坊。

和家人大吵一架的原因也有意思,源头是黑衣成年累月地四处寻访名山大川取水酿酒,一年里有半年都不着家,爹娘本以为他大点了自然就能收心,外加生意忙碌,无暇管教,便由他去了。果然,黑衣不负众望地回家越发少了起来,十四岁以后更是除了元日没一天在爹娘膝下。见儿子依旧毫无悔改之意,黑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找人给连弱冠都不到的他说了门亲,想着娶了亲就有了牵绊,结果黑衣这个不省心的根本不喜欢女人,不仅气得全城媒婆纷纷放话再也不说黑家的亲,还把自个爹娘气了个半死。

看到这,白藤不禁笑出了声,心道黑衣真是什么借口都敢找。

在白藤的印象里,黑衣这人虽孟浪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进退有度的,而他咬自己的鼻子摸自己的腰这种事,都是犯贱而已,骂一顿就好了,再不济就打一顿。

没错,白藤这人看着凶悍,感情一事上却是一片空白,他年纪本就不大,又性子冷淡,男女情爱向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这么多年他说过话的姑娘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可能黑衣都直白到吻上他的唇了,他还是觉得打一顿就好了。

已经在与周公饮酒论道的黑衣要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怕是要直接从梦里笑醒。

流风城另一边,黄伯也还没睡,他到底是跟在白藤身边多年伴他长大的老人了,虽没白藤那么警惕,但也不至于有他想的那般松散。那天手下人来报过黑衣进了白家的大门后,黄伯第一时间就派了人手去查黑衣的底细,当然没有白藤那样刨根问底,只要能证明黑衣不是什么坏角色就成了。

因为要得急,手下人一收集到信息就得第一时间给他送过去,零零碎碎的,有用的没用的掺杂在一起,直到后半夜才传来最后一封书信。

黄伯就着灯火,将近日收到的消息一一铺展开来,拣着最重要的,也就是能证明黑衣清白的那些,捋清理顺记在心上,预备着一早就去报给白藤,忙活到很晚才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黑衣:我对你一见钟情,是真心喜欢你。

白藤:(不信)

白藤:我手里拿的是你三代五服的底细。

黑衣:(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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