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薇坐在床榻一侧，轻轻弯腰将那团被子抱住，声音温雅，“阿嫣，可是哭了？”

魏嫣下意识就摇头否认，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在被子里，李时薇看不到，便勉强控制住声音的颤音，道：“没有。”

她不太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软弱，掩耳盗铃地认为这样就不会被看见，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魏嫣是个可以随意欺负的软包子。

“好，阿嫣没哭。”李时薇哄孩子般哄着魏嫣，“被子里闷，出来透透气吧。”

她鲜少这样哄过人，掌控朝政之后，长公主便极少表露情绪，更别提主动哄人，连小皇帝李寒钰都没有过这般待遇。

魏嫣匆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确保脸上没有泪水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恰好对上李时薇带笑的眸眼，如天山雪莲花般的绝美脸庞一下子放大了，温柔的视线紧紧注视着魏嫣，好像她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一样。

她那件青色道袍领口歪斜连带着里头的白色里衣一起，微微敞开，恰好露出半截锁骨。

李时薇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去，瞬间收住。

少女娇弱的眉眼满是脆弱，一双鹿眼还泛着泪花，眼圈红了一片，嘴唇也咬的发白，像一枝经受过风雨的娇花，怯怯地朝着她看过来，那双浅黑的瞳孔里瞬间映上了李时薇的倒映。

欲望悄然滋生，李时薇收紧抱着被子的手臂，她疯狂想要将魏嫣揉进身体里，却控制着力道，生怕吓住了她。

最后，她也只是将拇指按在魏嫣咬出了一个牙印的下嘴唇上，轻轻摩挲，略带怜惜的看着魏嫣，道：“感觉怎么样？”

魏嫣不明所以，无辜水眸抬眼看向李时薇，当真像一只小兔子了。

即使魏嫣已经十五，但她还未有过及笄之礼，无人教授她关于成人方面的事，只知道不能让陌生男性靠近，却不知道就算是同性之间，李时薇这样的动作也是相当越界。

看着这样懵懂的魏嫣，李时薇忽然生出了一种负罪感，她停下了摩挲的动作，垂眸问：“有没有受伤？”

魏嫣犹豫点头，“腰扭到了，不过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疼。”

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魏嫣总是会把大事描述成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就好像努力忍住的疼痛只是手指擦破了皮的程度而已。

李时薇却是不信的，她看得出魏嫣在极力忍耐疼痛，“阿嫣，你该跟我说实话，我不是别人，是你的和枝姐姐，我们不是约定过，要一起去青州吗？”

“受了委屈，你也该同我说，我会帮你的。”她声音低了许多，又和魏嫣靠的那么近，如同呓语般，将魏嫣蛊住了，她满脑子都是李时薇的那句“我会帮你的。”

“枝和姐姐，”魏嫣拉住李时薇的手指，神情郑重：“对不起。”

“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对我说了三次对不起，阿嫣，你应该说对不起，你应该说我知道了。”李时薇拨开魏嫣被眼泪黏在额上的发丝，她扶起魏嫣的小脸，半训诫道：“你没有伤害我，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魏嫣有些铮然，她愣了愣，对不起是她最习惯的表述方式，一旦觉得自己做的不如对方的意，魏嫣只会低头小声说对不起，这是魏嫣自我保护的另一种方式。

她该把对不起换成我知道了吗？

魏嫣茫然，她再度抬眸看向李时薇，对方鼓励的看着她。

“腰很疼吗？”李时薇又问了一遍，这一次，魏嫣重重点头。

“好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拿药膏来。”李时薇露出满意的笑，起身去拿药。

上药的时候，李时薇带着暖意的指腹轻轻按揉着魏嫣的腰部，她趴在榻上，感受着后腰上均匀涂抹膏状药物带来的凉意。

因为要上药，魏嫣将上身的衣物褪至低低的腰际，上半身只留一件浅粉的小衣。

从李时薇的视角，能看到许多东西，然而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魏嫣后腰上大片的淤青。

魏嫣身量小，腰也细，一只巴掌便能完全盖住，如此一来，便显得淤青的面积更大。

李时薇觉得心里那点子旖旎都消失了，她心里升起一股怒气，一半是对伤害魏嫣的魏太傅，一半是对魏家，不过生气归生气，动作还是很轻柔。

“阿嫣，再等一个月吧。”李时薇眯起眼睛，一个月后，魏家就没有人能伤害魏嫣了。

魏嫣却没听懂李时薇的意思，她以为是一个月后李时薇就空闲下来，能带魏嫣回青州。

窗外小雨渐歇，日头渐渐升上来，不过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初。

这几天李时薇似乎很空闲，总是待在白云观，不过多是在中午往后，魏嫣鲜少能在早上看见她。

才过了四月，天气已然转暖，小院中间的梨花已经落了大半，嫩叶于枝头生发，不过几天，蜷起的叶子便完全展开，翠绿翠绿的一片。

魏嫣正拿着一把扫把扫落花，忽听到有人推门，她抬眸看去，是李时薇回来了。

“我祖母也在此处清修，阿嫣可想见见？”李时薇走至魏嫣跟前，拿过她手上的扫把，询问道。

魏嫣背过手，她在李时薇的小院里住了快满十天了，去拜访对方的长辈，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魏嫣不太敢接触陌生人，尽管那是李时薇的祖母。

“阿嫣不愿也不用勉强，只是祖母为人和善，对小辈很是疼爱，她见了你，应当会很喜欢。”李时薇将扫把搁在一旁，事实上，这位名义上的祖母一生无子，对小辈也并不宠溺。

李时薇这么说，也只不过是降下魏嫣的戒心罢了。

黑山寺会是一个大案，大鱼马上就要咬钩了，李时薇接下来恐怕抽不出来陪魏嫣，因此，为了魏嫣不被其他人欺负，她得给魏嫣另找一个靠山，而在白云观内，也只有那位带发修行的皇太后最合适。

魏嫣果然松动了，那位祖母应当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家吧，她去拜访一下，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她拉起李时薇的袖口，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依旧是青色道袍，平时穿着没事，但如果去拜访的话还穿道袍的话似乎会显得自己不太重视。

“我要换掉道袍吗？”魏嫣摸了摸衣领，问道。

李时薇：“不必了，祖母喜欢素净，你这样就很好。”

魏嫣：“哦，好。”

李时薇带着魏嫣七拐八绕来到一方小院，看着和李时薇的小院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想到要见到李时薇的祖母，魏嫣便紧张的不行。

李时薇并未直接推开门，她轻敲几下朱红的院门，转身牵起了魏嫣的手。

魏嫣太紧张了，手心里全是汗，李时薇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别紧张，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多时便有人来开了门，是个小道童，年纪约莫五六岁，脑袋上扎了两个小啾啾，看到她们，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见过枝和道兄，见过这位道友。”

道士之间称谓不分男女。认识的叫道兄，不认识的就叫道友。

小道童不苟言笑，有些和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即使好奇魏嫣，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引着她们进了院子。

魏嫣落后李时薇半步，她悄悄打量这方小院，第一印象便是觉得空，似乎少了点东西点缀，青砖灰瓦，灰扑扑的，少了一抹亮色。

不过一会儿，魏嫣就想起来少什么了，少了一颗梨树，李时薇的院子里有一株梨花树。

“元君，枝和道兄来了。”到了主屋，小道童胖乎乎的手轻轻扣门，向里面的人通传消息。

“进来吧。”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自门后传出，魏嫣下意识就缩了缩手，她看向李时薇，没出息的生出些临阵逃脱的想法来。

李时薇握紧了魏嫣的手，安慰道：“别怕。”

她推开门，以不若拒绝的力道将魏嫣带了进去，小道童在她们身后关上门。

不过吱呀一声，亮光便彻底消失，屋内便陷入一片昏暗中。

莫名的，魏嫣害怕起来，她紧紧靠着李时薇，生怕黑暗中会出现一个影子将自己拖走。

“元君为何不点灯？”魏嫣听到李时薇的声音，十分平静，只是为什么要叫自己的祖母元君？

“暗处观人，才看得真切。”黑暗中，先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莫测。

“元君可看清了？”李时薇反问道。

那道声音回道：“自然。”

声音将将落地，魏嫣便看清近处闪过火光，紧接着，围绕着那道火光，屋内亮了许多。

她这才看清，是一只蜡烛被点燃了，有一只苍老褶皱的手稳稳拿起烛台，一步一步朝着她们走来。

摇曳烛火闪在那人同样苍老的脸上，她直直注视着魏嫣，面皮惨白，格外惊悚。

魏嫣害怕的不行，她抓紧了李时薇的手，拼命抑制住想要转身逃跑的想法。

不行，这是枝和姐姐的祖母，她不能跑。

“终于舍得带来给我看看了？”元君忽然咧开一个笑，对着李时薇说道，眼睛却紧紧盯着魏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