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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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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张行简没有在散衙后找来,而在出门前杀上门来,正好堵住了院子里的张岁初,他还带了山一样的书,以及山一样的功课。

“读。”只留下一个字就要匆匆离去,突然又折返:“明日就有老师来给你上课了,你好好学,不要捣乱。”

阿稚去黄氏跑了一趟,回来就说:“老乡有信了。”

于是张岁初就换了衣服出去拿信了,信上说,霁月书坊要她,房也租,一切事务和老刘交接就行,开的工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她一个人过活了,每月省一省还能有剩余。

她转而去了霁月书坊,老刘正靠在墙根晒太阳打盹,忽然太阳被遮住,才抬眼,发现是甄二鸣,脸上就绽放出笑容来:“来啦。”

他又要张罗茶水:“我说了吧,不会匡你的。”

“是,您神机妙算。”

老刘嘿嘿笑两声,又问:“那你何时来接手?”

这可叫张岁初犯了难,想定后,她说:“三日后。”

老刘点头:“好。”

张岁初没有多逗留,回到府里开始清点东西,来时她只带了两套女衣,一套男衣,以及一双烂鞋,如今以甄鸣的身份示人,男衣就得多买几套了,女衣倒是不着急,有闲钱了再置办也未尝不可。

阿稚推门进来:“小娘子,夫人找。”

张岁初去了,见到了先行个礼,霍夫人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的,昨天张仁昌说这孩子要往出跑,要和尚书府断绝关系,她端详起张岁初来,心想这也不像是个缺心眼的孩子啊,怎么就拎不清呢,只见人攀高枝,从不见人在高枝上往下跳的。

霍夫人朝一旁招手,就来了个妇人,手上拿尺,她说:“这下有时间了,给你裁几件新衣,可有什么喜欢的样式?”

张岁初往旁一躲,妇人茫然地看向霍夫人,又听张岁初说:“谢夫人美意,不劳烦了。”

夫人?霍夫人仔细回想,张岁初貌似也没喊过张仁昌‘爹’,她来真的啊?

她让妇人先下去,准备耐心开导开导眼前这个犟种,换作前阵子,她走不走的都跟自己没关系,但如今相处下来发现,孩子是好孩子,还帮了张渊,这个人情得还。

“夫人的心思我明白,只是确实不愿意留下,同样的话我也说与张大人听了,倘若您觉得要对外有个交代,就说我死了,我不介意的。”

“这是到底是为何,府里待你不好吗?”

好不好的,霍夫人自己知道,张岁初是想尽快从此处抽身,她的前十几年过得已经够要命了,欠李氏的也算还清,此后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说再多我也是那句话,刚进来时也说过的,等我娘安顿好,我就走。”

张岁初不给霍夫人继续进攻的机会,行了礼,就跑路了,刚出了霍夫人的院子,一拐弯,碰见张渊了,这尊瘟神显然是在这里等她的。

“去哪儿?”他的表情有点别扭,张岁初了然,八成也是来劝的,于是说:“回去收拾行李。”

张渊皱眉,扭捏了半天,最后说:“之前我态度不好,你别怪。”

“我不怪。”张岁初笑道。

“那你别走了,二哥带你吃好吃的。”

张岁初摇头:“二郎的心意,我领了,走还是要走的。”

张岁初赶在他问‘为什么’之前先提出:“我先回院子里了。”

张渊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这怎么老气横秋的,算了,要走就走,也不关他的事,他要报恩的,是人家自己不要,那可就不能算到他头上了。

张岁初前脚刚进院子,后脚又有人来了,说是‘老师’来了,这她有兴趣,于是调转方向,去读书了。

老师却不怎么老,畜着美须,一派话本上英俊文人的形象,但张岁初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顽固了,他板着脸,似乎要在学生面前树立威严,张岁初不吃这套,面上却很有礼貌地行了礼。

他叫方玉林,比张行简大上几岁,是张行简老师的远房侄子,据说是有才华的。于是开始上课,讲《女诫》。

张岁初挑眉,一个男人对女人指手画脚,这个女人,不如你来当。

第一篇《卑弱》,“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

古代时让女婴睡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给她瓦砖,以表明女子应当亲自劳作不辞辛苦。

“女人女人,到你们嘴里,倒把‘人’字吃了。”张岁初幽幽地说。

张行简散衙回来,恰好遇到方玉林铁青着脸在门口吹风:“玉林兄…”

没等张行简问话,方玉林就说:“令妹天资聪颖,我教不动,小张大人令择良师罢!”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呀。”张行简又要引他进去,方玉林忍不了了,连连拱手,求张行简放过自己,又说:“简直是个不服教化的野人!”

他气急,也顾不得骂的人是尚书府的女儿了,他活了这么久,何时见过这种人!野蛮!乖张!岂有此理!

张行简愣住,又想张岁初也不像‘野人’啊,怎奈方玉林不再愿意听解释,只好让人把他送走,再送些礼,不教也行,不要结下梁子才好。

随即又找到罪魁祸首,她正蹲在墙根抠青苔,听见动静也不回头,破罐子破摔了,张岁初起初只是反驳方玉林的话,而方玉林试图用长辈和老师的身份让她闭嘴,两厢互不相让,张岁初认为这种人还能当老师,实在是误人子弟,于是双眼放空,不听王八念经了。

方玉林以为取得胜利,心中升起些傲慢来,见张岁初安静下来,以为她在听,于是又训了一通,怎知张岁初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忽然来了一句:“您牙缝里有菜。”

实则没有,张岁初就是不想听了,她还不肯放过:“您胡子里头有虱子。”

于是方玉林就坐不住了。

“干什么呢。”张行简问。

张岁初不答,她也气得不轻,那姓方的就是一个老顽固,肚子里没点墨水,还敢吃这碗饭。她失望,失望透顶!本以为高门请的老师会是个好人,是学识渊博且通人性的!

“哪有人跟老师吵起来的。”张行简又说。

张岁初还是不答。

张行简继续问:“他怎么惹你了?”

张岁初怎么惹的方玉林,他已经一清二楚了,反过来他就不知道了,刚开始看张岁初还是一副乖顺的模样,以为养一养,能再养出个张清来,谁曾想,这位祖宗是装的,内里是个十成十的刺头。

张岁初可算回了一句:“他没惹我,是《女诫》惹的,什么烂书都叫我读。”

张岁初并没有闲心去理解《女诫》里面的有益之处,就算里面真有什么好东西,从方玉林嘴里教出来,都变成了:女子是小人,自然要卑弱,要顺从,要勤勉,这是应该的。

人还应该去死呢,你死不死?

张岁初没这么说,已然是给方玉林最大的情面了,她也不想同张行简争辩这个,因为就算是张行简,思想也同方玉林大差不差,天下如此,男人如此,世道如此。

这句话可把张行简噎住了,听着这话,她还有点怪张行简的意思了,张行简很想为这本书说几句好话,但眼下看着,他要是说了,张岁初不定会怎么骂他呢,还是不招惹的好,又想,果然是亲妹妹,那脾气是跟亲爹像了八成。

“不爱听也不能顶撞师长,这是你的不对,尊师重道,你的圣人训都读到哪里去了。”

张岁初默声,心想他算哪门子师,既然不是师,又为何要尊重他,他都不尊重女人,不尊重学生,更不尊重女学生了,怎么有脸要女学生尊重他?

她是从来没被人尊重过的,也知道在这世间,轻视女人算是‘大道’了,可在她的印象里,既为人师,就要明事理,通人性,这样的老师才配得学生的尊敬,方玉林又算什么老师。

“别抠了,再抠墙都要穿了,请我喝口茶。”张行简要开始哄人了,然而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己两个妹妹是从来都很懂事的。或许,还是没有亲娘好好教导的缘故吧。

张岁初这里哪有什么茶,但她还是起来,引他进屋坐。

阿稚忙活半天,最终给张行简上了一茶碗的热水,茶碗是张仁昌送的,很好的货,但茶呢?

张行简觉得好笑:“你这…罢了,喜欢喝什么茶,回头我让管事给你拿来。”

“不用。”都要走了,还喝什么茶。

张行简也想起来了,她是铁了心要走:“真要走?”

张岁初点头。

“那是不能的,你还这么小,又是姑娘家,出去被拐走了怎么办?不要以为这是天子脚下就一切太平了,你想做什么,要什么,跟我说,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有。”

一个堂堂尚书府,让一个十三岁的女娘自己出去谋生,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留在这里做什么?及笄然后呢,嫁人生子,老死在后院里?这不是我想要的。”

况且哪有这样的好事,白捡一个十三岁的闺女,养两年嫁出去做人脉,名声有了,利也有了,只有这个闺女是实打实的吃了十几年的苦,账不是这么算的。

并且,张岁初早就把张仁昌当仇人了,如今要给仇人当女儿,哪有这个道理的。

这回轮到张行简沉默了,这倒是与自己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谁说一定要嫁人?既然不嫁,那来给我当差吧,反正他看得差不多了,张岁初不是省油的灯,可至于要怎么用,他也犯了难,如果她是个男的就好了,替她谋个一官半职的,就方便很多。

张渊倒是男的,但他是个笨蛋。

尚书府的庶女,这个身份于张岁初来说,确实是个大碍,这么想着,张行简倒真想放她出去了,换个身份,将来要行事也好办很多。

“那你想要做什么?”张行简满怀期待说出这个问题,期待张岁初能给个心怀天下的答案。

但她说:“混吃等死。”

那这和嫁人有什么区别?

张岁初说:“区别大了,一个人的混吃等死,是一个‘人’的混吃等死,要是嫁出去了再混吃等死,就是一个‘妇人、娘、媳妇、妻子、女儿、婆婆’的混吃等死。”后者吃力又不讨好,顶多死的时候棺材厚一些,而自己一个人,想怎么活怎么活,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或许她将来会后悔,但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了。

张行简听着觉得是歪理,仔细品品,又觉得确实有点道理,他叹出一口气,起身就要走:“罢了罢了。”

又折回来:“功课不能落下。”

她既然一心想走,那就让她走吧,但关系是不能断的,张行简又出门去找孔灼,贺家庄的事情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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