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间铺子了吗，从这里到那里对应的区域，这一片是你的位置……”

集市负责人委派的下属用脚在地上划出无形的线，接着走到另一边重复同样的动作，“具体你和旁边的摊位怎么操作我不管，总之我的话要带到，你懂我的意思吗？”

穿着红色马甲的女人朝楚砚看了一眼：“还有，基本的卫生要保持干净……”

她讲了一些基本的规则，楚砚听得仔细，不时提几句疑问。

感觉说得差不多了，女人清了清嗓子，“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联系我，我负责你们这一块。”

“没问题兰姐。”楚砚点点头，随手从摊位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兰姐。

兰姐倒没拒绝，接过矿泉水拧开饮了一口。随后她留下一句“好好干”，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果说楚砚选择去学校摆摊，追求的是稳定好做生意，那么选择在这个购物中心附近的集市摆摊，求的是客流量大多销。

像这样的地方不缺摊贩，楚砚的情况属于是恰好补上空缺，所以地段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整个集市是由一条直行街和一个环形广场组成的。楚砚的摊位在街道与广场的交界处，既不是出口也不是入口，客流量自然有所影响。

总的来说，就是有利也有弊，楚砚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过来的，她交了一个月的摊位费，如果这里不合适，再换别的地方。

楚砚仔细打听过城管的事，这一片算是比较正规的，所以只要在划定的区域内摆摊就好，这也是楚砚选择这个地方的其中一个原因。如果这里生意不错的话，楚砚有考虑加个桌椅板凳。

楚砚左边的摊位是卖土豆花葱油饼的，右边是糖炒栗子的。

卖糖炒栗子的是个老太太，她坐在凳子上看着楚砚打理摊位，半晌出声道：“姑娘啊，你这卖的烤串啊？”

“差不多吧，”楚砚抬起头来，“怎么了婆婆？”

或许是楚砚的目光太坦然，老太太一时语塞，她摆摆手，“没什么事，在这摆摊的小伙子今天上午走的，下午就换成你了……”话音未完，问价的顾客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栗子怎么卖的？”她只好转身去招呼客人。

被留在原地的楚砚将视线从老太太那方移到自己的摊位上，继续手里的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插曲。

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发现楚砚敛起了面对老太太时的浅笑，眉眼显出几分思索。

因为二人的接触时间太短，楚砚暂时无法准确判断老太太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单纯的寒暄，还是话里有话？

忽然，她浑身一顿，扭头朝左边望去，遇上土豆花摊贩打量的目光，那男人被她发现，把头撇向一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楚砚的错觉。

楚砚牵了牵唇角，顺便朝四周扫视一圈，又“恰好”碰上了附近几家摊位投来的视线，在被楚砚察觉后，如林间四散的鸟，纷纷消失不见。

他们的反应，为刚才老太太的话增添了不明的意味。

比起对待小区楼下的住户，楚砚面对这些人时多了些谨慎。她初来乍到，大家又是同行，贸然直接询问，别人不一定愿意搭理她。

楚砚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多观察情况，等时机成熟时，再想办法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她按耐住心里的疑问，沉下心来，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

为了应对和学校后街不同的环境，楚砚特地换了放置串串的容器，加了玻璃盖子。她在这里摆摊的时间比学校时间长，食物更容易沾染灰尘，这样可以适当防尘防虫蝇。

因为是第一次摆摊，楚砚同样只准备了两百串的量。只不过每一串的分量比学校卖的多一点，价格也在此基础上有所提升，素的1.5元一串，荤的2.5元一串。

串串在来之前已经提前煮好了，被葱油淋过的食物很好地保留了色泽，放凉之后颇有一番脆爽的口感。

酱汁是浓白鲜香的高汤搭配辛辣油亮的红油，在食盐味精等调料的搅拌中，滋生出混合美妙的香气。

然而这样的味道，很快就与周围摊位的交织在一起，只有走近些才能辨出来源。

不仅如此，由于楚砚的位置靠后，前面的摊贩已经分走了一些客流量，继续饶有兴致朝楚砚这边走来的游人，自然而然就少了一些。

楚砚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她的手艺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练习后，比起第一次在学校摆摊的时候又有了一些进步，面对如今的情况，她还是很有底气的。

楚砚额外备了一些试吃小串，看准人来的时机，出声吆喝道：“又香又好吃的冷串串！今日开张，欢迎免费试吃！”

楚砚的声音是偏低沉的，与她喊出的话形成一种反差感，再加上话里的“免费试吃”四字，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

一位穿着印花裙的年轻女人停在了楚砚的摊位前。

楚砚的摊位风格简约，基本上没什么油烟味，台面干净，食物整齐摆放到显眼的位置，用透明玻璃罩住。

正是这份清爽简约，让女人生出了尝试的想法。

楚砚会意，主动将最前面的容器揭开：“这是免费试吃的小样，每人一串，您想尝尝看吗？”

女人点点头，“好，那就给我一串这个吧。”她低头指了指串好的西兰花。

“这是甜辣和麻辣两种酱汁。”在楚砚的指示下，女人选了甜辣口味的，楚砚把蘸好酱汁的串用纸杯接住，递给女人。

西兰花被酱汁淋透，本身的清新脆爽带着甜辣的风味，既有佐料的层次感，又仿佛融合在一起，食物被吞入腹中，依然唇齿留香。

吃完一串，女人眼睛亮了亮，有些惊喜地说道“老板你这串做得挺正宗啊！怎么卖的，能打包吗？”

楚砚说了价格，“素的1.5元每串，荤的2.5元每串可以打包，想要什么您自己选就行。”

女人点点头，这个价位尚能接受，她埋头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

“如果还合口味的话，欢迎下次再来。”楚砚把打包好的袋子递给女人，发现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大哥，试吃的话只能在摊位上，不能带走哦。”楚砚扬声提醒道。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男人真捏着冷串往身后藏，发现大家正盯着他，他缩了缩脖子，虚张声势地梗起脖子：“你不早说，不就一串吃的吗，真不会做生意。”

“……”楚砚没有回应，反而收起了挂在嘴边的浅笑，冷眼凝视着他，散发出极强的攻击性。

男人只觉脖子一凉，自己仿佛成了被盯住的猎物。他硬着头皮把蘑菇串往嘴里一塞，嚼了两下，“这样总行了吧？”

楚砚没再揪着不放，而是出声道：“这位大哥赏脸呢就买点回去尝尝，不合心意就罢了，本店小本买卖，就是混口饭吃。”

男人脸上失了面子，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难吃”，然后转身离开了。

男人离开后，楚砚依然如之前一样继续招呼客人。

她不是不懂和气生财的道理，但她更明白坚持规则的重要性，一来就树立好说话的形象并不总是好事。

经过这个小插曲，楚砚更加仔细留意摊位前的客人。

在楚砚的卖力吆喝下，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倒不是所有试吃的人都愿意花钱消费，她大概算了一下，大概有75%愿意，这无疑是对自家串串的一种肯定。

等串串卖得差不多了，她嗓子也快冒烟了，这才抽空灌了一口矿泉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自己下次准备个扩音器？

“老板，东西卖光了？”

楚砚正准备收摊回家，此时突然冒出个人，他看了看摊子的台面，对楚砚说道。

“嗯，明天再来吧。”

听了楚砚的话，那人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楚砚停下手里的抹布，低头间隐去了眸中的深思……

*

楚砚赶到幼儿园时，学校已经放学了。

她远远地瞧见背着书包的小孩站在学校门口，不时朝这个方向张望。

终于发现了楚砚的身影，小孩三两步上前，乖乖走到楚砚身边。

“妈妈，你今天迟到了。”楚颂仰起头一字一句地陈述。

小孩现在能够自然地向她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楚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妈妈第一天去集市摆摊，颂颂请见谅。”

一只小手抓握住了楚砚的手指，楚颂点点头，“好吧，颂颂原谅妈妈。”

楚砚笑了笑，准备和楚颂一起离开，却被身后熟悉的声音叫住。

她转身一看，正是负责楚颂班级的朱老师。

“颂颂妈妈，下周二能来参加孩子的家长会吗？”

楚砚闻言一愣，随即答应，“当然没问题……”她拿出手机，在日历上标注，“问一下具体时间呢？”

“下午五点。主要是暑假前的学期总结，希望颂颂妈妈能准时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