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事想和您谈谈，”楚砚接过男人递来的茶放在茶几上，“是和“绝味鲜”有关的。”

她左腿往右腿一搭，胳膊搁在沙发扶手上，即便只是坐着，却没有落了下风之感。

冯平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便带上门出去了。

“我姓楚，是长街一家卖串串的，我猜冯老板应该从手底下的人那里得知了。”出于基本的社交礼仪，楚砚率先表明身份。

“不知道楚老板找冯某有何贵干？”冯平身子前倾，两手呈塔状放在桌上。

楚砚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信封，用食指缓缓推到冯正面前，脸上带着自信地浅笑：“相信您看了会感兴趣的。”

“哦？”他下垂的视线落在信封上，“那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打开的信封里没有任何折叠的信纸，只有四张长方形的照片。

他将它们拿了出来，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看了几次，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被嘴边习惯性的浅笑所掩盖。

把照片放回信封里，他抬头看了楚砚一眼，“……我不太清楚楚老板是什么意思？”

“冯老板之急，也是我之急。”楚砚起身走到窗边，掀起百叶窗的一角，对身后的冯平说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冯平依然维持着一贯的淡然，只是轻笑一下，重新拿起照片再看了一眼。

“据我所知，‘绝味鲜’不过开店一年多，怎么能和冯老板的烧烤店相比呢？”楚砚转过身来，“他们不过是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从您手里撕走了一块肉。想当初广场就您一家大型烧烤店时，大家都过着太平日子，可现在……”

冯平起身抬手止住了楚砚的话：“以前的事有什么好提的？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信封，“你这点东西有什么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觉察到这其中有可商量的余地，楚砚一反刚才气定神闲的模样，挺直的背微微一曲，脸上有几分隐藏不住的得意，“您别小看这点东西，这可是我花大力气才得到的。这点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还是能说明点问题。至于如何将背后的问题彻底挖出来，我相信冯老板应该比我更有办法……”

见到冯平依然表情淡淡的样子，她有些急躁了，补充一句，“要不是我被他们店里的人盯上了不适合露面，我早就摸到他们后厨找到证据了！”

她说完这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一声，试图掩饰一时的尴尬，作了个收尾：

“冯老板，在咱们集市里，你就像枝繁叶茂的大树，我们不过是依靠大树而生的杂草，杂草低矮，得不到阳光会枯死。但即使是杂草，为了活下去，也是要想办法的。”

冯平对楚砚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行了，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

“……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楚砚搓了搓手，随即从兜里拿出手机。

冯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有什么情况你再联系我。”

“好的，没问题。”楚砚有些谄媚地双手接过名片，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塞进自己兜里。

楚砚拉开房门，看见刚才的男人像座雕像一样立在门口。

楚砚敛起脸上的表情，朝他点点头，离开时，脚步轻快，颇有几分得偿所愿的窃喜，与来时的紧绷截然不同。

男人看着楚砚离开的背影，“老板，她……”

“周二，进来说。”屋内传出拖长的命令，周二没再管楚砚，迈步进了屋子。

另一边，从“万客隆”烧烤店出来的时候，楚砚继续保持刚才那副样子，直到走出广场的范围，她才重新挺直腰板，恢复以往的状态。

“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能得满分吧？”楚砚突然在心里问道。

作为唯一的观众以及听众，682的回答是：【……宿主，我是养崽系统，不是表演系统。】

楚砚居然从682的机械音里听出了一丝无奈，她笑了笑，原谅了682冷冰冰的AI特质。

刚才进入办公室之前，她对这个冯平并不了解，但当她走进房间看见当事人时，她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人好像她以前假期实习时遇上的领导。

不是指长相，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再加上风格相似的办公室装潢。

他对有城府有能力的人保持警惕，对不屈从于自己权威的人心有不喜，而与此同时，却对徒有其表的人抱有鄙夷之心但又更容易接受他们的谄媚。

楚砚在与冯平对话时逐渐调整自己的状态，让冯平发现她色厉内荏的一面，从而使他放松警惕。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撼动冯平做出决定。

从别人对他的评价以及她的短暂观察，可以感受到他是个谨慎的人。但有时候，这种谨慎反而可能成为绊脚石，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只开了一两年店的同行踩在头上。

而楚砚要做的，就是在背后推他一把。

*

自从楚砚去过“万客隆”烧烤店后，她行事越发慎重了。

她在自家的串串竹签做了特殊标记，出摊的时候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摊子，为了避免其它不必要的麻烦，她甚至还在摊位顶棚架上装了一个不插电的摄像头，让682帮忙通过网络监控。

起初一段时间没什么异常，不过是隔三差五就出现发传单的人，楚砚仔细看过传单，并不是打折促销活动，仅仅是罗列店里的菜单，起一个广告宣传的作用。

然而这些对楚砚的影响始终有限，楚砚店里的食物，仅是回头客就买走不少，剩的一些用不了多久也全卖光了。

楚砚不急，有些人反倒急了。

想做点手脚，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不知道是谁给周必成想了个损招。

支了两个人，专挑楚砚生意好的时间段去到她摊子买东西，炸串塞进嘴里，极为不满地大喊大叫，生怕别的顾客不知道他们嫌这儿的东西难吃。

客人们都是来寻求美食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即使是楚砚的熟客，也被这样的事搅了心情。

楚砚虽然心里明白是谁干的，但依然耐着性子，把钱退给他们，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当着众人的面提醒道：“既然客人吃不惯我的东西，那就不勉强了。以防客人记不住这事，我会替客人记在心里，下次坚决不会把这样的食物再卖给您，让您吃了不愉快。”

说完，楚砚向周围漠然地扫视一圈，继续手里的生意。

虽然“绝味鲜”做事很嚣张，同时又有一些滑不溜秋的，找的人都是生面孔，而且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只是闹完就走，表面上绝不和“绝味鲜”扯上半点关系。

可周围摆摊的人，谁心里不是门儿清，大家大都秉持着“各扫门前雪”的心态看待这件事。

除了几位尤其爱光顾楚砚摊位的熟客以及和她旁边卖炒栗子的老太太张小麦。

看着楚砚低头收拾摊位，一言不发的样子，老太太有些不忍，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楚啊，依我看呐，你要不还是和兰姐说说情，让她给你换个地儿吧，你手艺这么好，到哪儿都会生意好的，又何必在这里死磕呢？”

小楚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认理，总告诉她说“会没事的”，可现在这情况，不和以前一样吗？甚至还越来越猖狂。

楚砚听完老太太的话，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回答：“张婆婆您放心，再等等，事情都会解决的。”

“你这孩子……”老太太长叹一声，摇摇头。

所以楚砚到底在等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楚砚在等续约期的到来。她已经有了抽身的打算，但也不能浪费了这段时间的摊位费。她做事的其中一条准则是，即使是吃亏，也要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

可惜事情的进展，总是脱离了人的预料。

在某个周日的午后，楚砚的摊子生意红火，一些情侣和家长孩子簇拥在楚砚的摊前。

楚砚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动作麻利地为客人打包食物，她正准备低头找零，在人群最外层的位置传来一声低吼：“你这人有病吧！这是我买的串串！”

紧接着，另一个声沉如牛的男音用嚣张的语气“呸”了一句，“这你都下得去嘴，莫非是喜欢吃猪食？还你，倒贴我钱我都看不上！”

“怎么会，我看你倒是挺享受！”楚砚把钱找给客人后，立刻扬声接了那人的话。

她对等待的客人说道：“各位没付钱的不用付了，就当是我的赔偿，没买到的客人实在抱歉，我现在有事需要去解决一下，暂时不出摊子了。”

说完这段话，她立刻把台面上的东西收拾一番，简单整理完以后，请老太太帮忙看一会儿摊子。

她在众人各异的眼光里，从摊位里走到前面，她看了刚才那闹事的男人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越过，目标明确地往广场走去。

与此同时，楚砚掏出手机，拨通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冯老板，考虑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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