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门口有一片晚熟桂花树，淡黄色的一簇簇小花点缀在齿状的暗绿叶片之间，如繁星点点，铺落一地。有人从树下经过，顺势沾染些甜香。

往里走下小坡，是平坦的绿地操场，几个学生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砰砰砰——”篮球触及地面，在少年掌中运作自如。

楚砚记得楚颂的班级是初二三班。

她沿着楼梯上二楼，数着门牌号到了目的地。

连平时课间爱疯闹的学生都乖乖待在自己座位上，抻着脖子等候自家大人的到来。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家长到了，楚砚不忘楚颂的叮嘱，从后门进入教室，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发现了楚颂的身影。

楚颂不像别的同学那样左顾右盼，而是埋着头，动笔快速写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楚砚嘴角不禁上扬，露出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她心里起了个促狭的念头，不动声色地挪动步子走到离小孩只有两步距离的位置，然后立刻停下，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压低嗓子说道：“楚颂同学。”

被楚砚的咳嗽声吸引的，除了楚颂，还有周围的同学。

楚砚走进教室时，就被后排的学生注意到了。

楚砚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身姿高而挺拔，雾蓝色夹克套装，举手投足带着干练的气质，大家实在好奇这位是谁的家长。

楚颂执笔的手一顿，自然地抬头转身，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我还以为妈妈找不到呢。”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楚颂不仅和楚砚面庞相像，连气质也有些相似。

曾媛琪也顺着楚颂的声音看了过来，目光瞬间变为星星眼，颂姐的妈妈看起来气势好强，好酷的感觉。

她自来熟地向楚砚打招呼：“楚姨您好，我是颂姐的同桌曾媛琪。”

楚砚点点头，“原来你就是媛琪，我家颂颂在我面前经常提起你。”

“原来颂姐这么在乎我吗？”曾媛琪朝楚颂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对楚砚说道：“谁让我是她同桌呢。楚姨您想知道颂姐的什么事，尽管问我……”

眼看两人有聊起来的架势，楚颂立马起身，切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手轻轻搁在妈妈肩膀上，“妈妈，这是我的座位，抽屉里有纸和笔。”她很清楚妈妈有记笔记的习惯。

说完这句，楚颂又转身对曾媛琪说道：“你家长来了吗？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

“应该来了吧？”曾媛琪往门口望去，“我妈说她会来的。”她的目光在涌入的人里搜索片刻，却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你打电话问问？”楚颂提议道。

曾媛琪想想也是，正当她打算拨通电话时，听到了别人叫她：“曾媛琪，你妈妈来了。”

曾媛琪立刻起身，把妈妈接到自己座位上。

这次家长会的安排是前半个小时班主任赵意向家长汇报学生们半期考试的情况，学生们不用参加，可以自由活动，最后十分钟回到教室参加奖赏仪式。

在楚颂和曾媛琪出去之前，楚砚向楚颂询问了施俞的位置。

楚颂左眉一挑，妈妈为什么对施俞这么关注？她心里有些酸酸的，但依然指了指右前方不远处的位置：“那个扎丸子头的女生。”

楚砚一眼就认出了施俞的身影。只因为施俞左右前后都坐着家长，只有她孤零零一个学生。

察觉到自家小孩探寻的目光，楚砚暗自好笑，故意拉长语调，“哦——原来她就是和我们颂颂旗鼓相当的孩子。”

原来是妈妈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才会对施俞那么在意。

不过，“妈妈，我这次考得比她好，”楚颂小声纠正道，“所以妈妈不用在意她。”

*

家长会很快开始了。

被允许自由活动的学生们，像出笼的鸟雀，四散到操场里。

“颂姐，我们去打羽毛球吧！”曾媛琪指着楼下打羽毛球的班上同学说道。

水性笔在指间转动，楚颂写下一个公式，“你先去吧，我把这些写完再去，还剩一点。”

根据曾媛琪对楚颂的了解，她只好作罢，却不忘作怪地说道：“这点作业颂姐够写吗？要不要把我那份给你？”

楚颂抬头看她，浅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只对自己的作业感兴趣。”

两人打趣两句，曾媛琪下楼去玩了。

楚颂继续在走廊阳台上写作业时，从楼道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楚颂偏头一看，一位穿着大地色外套的女人快步走到她们班的教室门口。

站在讲台上的赵老师放慢速度，与女人对视一眼，女人半弯身子，找到了自己女儿的所在的位置。

没过两分钟，施俞走出教室，遇上了楚颂回望的视线。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只是好奇那位阿姨是谁。”楚颂耸耸肩，对此做出解释。

“那是我妈妈。”施俞简短地做出回答，随后就打算下楼。

注意到施俞怀里抱着的习题册，楚颂迈步跟上，和施俞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你数学写多少了？”

没想到楚颂会跟上来，施俞脚步一滞，随即恢复正常，“你是说练习册吗？”

“对，”楚颂点点头，说出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有道填空题我不太会，想问你有没有解出来？”

楚颂这句话，一半带着试探，一带着挑衅。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施俞的数学确实学得不错。这次期中考试，她总分比施俞高，数学却没考过施俞。

施俞没想到楚颂会问她数学题。

她略带迟疑地问道：“你说的哪一题？”一边将练习册翻到了老师布置的那一页。

楚颂的视线落在了左边那一页上，题被写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个空的。

楚颂伸手指了指左下角的选择题，干巴巴地回答：“这个。”

“这道题，”施俞仔细读了一遍题目，“这道题有点难，要用一个特殊公式……”她一边说话，把练习册抖了抖，半晌抬头看向楚颂，“你有草稿纸吗？”

楚颂点点头，把自己的草稿本递给施俞。

施俞走到阳台边，迅速在纸上写出一个公式，不忘解释道，“这里让求取值范围，可以这样解……”

施俞的思路清晰，讲得很仔细，前面一部分和楚颂之前想的一样，得出结果用的方法很巧妙，避开了楚颂无法解开的地方。

楚颂一边听，对施俞有了新的看法。意识到自己和施俞之间的差距或许比她预想的大一点。她是个慕强的人，这反而激起了她的挑战欲。

“原来是这样。”楚颂按照施俞的思路自己解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结果，她笑着说道：“你数学学得真好，比我厉害。可以请教你学习方法吗？”

楚颂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再加上她蓬松的短发，像丛林里沐浴在阳光下的小兽。

施俞按下自己心里奇怪的想法，把笔盖上笔盖，“这种类型的题，我在补习班遇到过，”她迎上楚颂的视线，“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只是做得题多了，多总结错题就行。”

施俞的坦诚出乎楚颂的意料，反而让楚颂意识到自己的不诚恳，她垂下眼眸：“不，你确实比我厉害得多。不过下一次，”抬起目光，她用真诚的语气继续，“我会努力考过你的。”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挑衅，施俞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我会努力不让你超过的。”

声音脱口而出，施俞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发抖，但她对自己说出的话毫不后悔，反而以此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疏离尴尬随之消弭。

另一边，楚砚在教室里听老师汇报这次的考试情况。从班级的各科排名，讲到学生年级排名的占比，然后提了各科的班级最高分，楚砚差点忍不住打哈欠，家长会果然十年如一日，和她以前中学时代的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她现在是站在家长的角度来参加的。

楚砚简单记了几笔，不忘观察右前方的施俞妈妈。

以楚砚的位置，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她回想起刚才施俞妈妈进门的样子，披肩微卷发，戴珍珠耳环，画着淡妆，一身大地色系衣服。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应该是精致的优雅。

楚砚记得小说里曾经提到过施俞妈妈是个全职作家，名叫俞清。小说开始的时候，俞清已经和施俞爸爸离婚了，施俞也因为家庭变故，中考失常，进了市一中的普通班，所以才会和男主成了同桌。

因为这一切都是在施俞的记忆闪回片段里出现的，具体什么情况楚砚无法得知。

楚砚目前还不清楚剧情偏离值是怎么造成的。不过既然这是一部言情小说，那么故事的核心必定是两位主角之间的爱情，换句话说，改变了核心，应该就能偏离剧情了。

所以她需要改变两人的感情线吗？

作者有话要说：原男主基本上不会出现，已经在收尾了，写得有点卡，请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