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几欲下坠，空气又干又闷。

迈进电梯间，刘存曦随手按下楼层键，“砚姐，你说安姐叫你来公司是为了什么事？”

楚砚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工作上的事。”

“叮——”电梯门开启的刹那，一位穿纱质长裙的女人和楚砚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她染着金色长发，红唇珍珠耳环，鼻梁上有着标志性的一点小痣。电梯里的楚砚二人一下就认出了她的身份——许至安手下的新人简初。

“砚姐，来找至安姐吗？”简初抬手将鬓间的碎发别到耳后，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啊。”楚砚回以点头示意。

双方都没有和对方多聊的打算，只是在门口错身而过。

直到电梯门关上，刘存曦才回头看了一眼，“奇怪，她不是进组了吗，安姐叫她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砚顺着刘存曦的话扭头看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是吗。”

她们进入许至安办公室的时候，许至安正站在窗边眺望远方，循着敲门音，她转过身来，开口第一句是对刘存曦说的，“存曦，我想喝咖啡了，麻烦你跑一趟，和以前一样。”说完伸手拿出会员卡。

刘存曦愣了一下，双手接过卡，往楚砚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亲眼看着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楚砚像往常一样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直接问道：“安姐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许至安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左手撑在边缘处，幽幽说道：“楚砚，你来公司多久了?”

楚砚唇角一抿，这句话熟悉得让她幻视以前当社畜的时候，不过她依然回答道：“三年。”

“你觉得三年足够了解一个人吗？”

楚砚扬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安姐，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至安才办公桌上拿起一个信封走到楚砚面前，“要我说，三年的时间实在太够了，所以当我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巧合。”

她几乎是将信封丢到茶几上，里面的照片像叶子一样散落成片。

照片的主角是两个女人，一个是楚砚，另一个则是维晓，背景均是在一家咖啡厅。

楚砚扫了桌上的照片一眼，嘲弄地笑了一下，“安姐您冲我发什么火呢？我只不过是想抓住那个伤害我助理的私生饭而已，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

“楚砚，你是我带的艺人！”许至安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做什么事应该和我商量，而不是背着我私下行动。”

“所以呢，安姐当初隐瞒照片来源的时候我也应该视而不见吗？安姐既然了解我，应该清楚我的性子。”

楚砚站起身来，“而且如果我不这么做，又怎么会知道背后的真相。”

“楚砚你什么意思，是在怪我吗？”许至安脸色更加阴沉。

楚砚深吸一口气，“如果安姐叫我来只是想吵架，那么完全是浪费彼此的时间，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说完她不管许至安作何反应，径直夺门而去。

屋外已是瓢泼大雨，她给刘存曦发了条消息，然后独自驾车离开了。

一路上，楚砚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那次她去找维晓，维晓向她讲了自己经纪人和私生饭的事，那是公司内部人员惯用的伎俩，用以教训不听话的艺人。楚砚收到同样的布娃娃必定不是巧合。

楚砚想不到自己何时得罪了维晓公司的人，直到维晓提起了另一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比起我的经纪人陈琼，李卓诚才是最擅长这套方法的人，只不过老天有眼，让他在路辛身上栽了跟头。”

“……李卓诚！”

楚砚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倨傲的男人的脸，即使穿得西装笔挺，尖尖的鹰钩鼻和阴鸷的目光依然显露了他狠戾的一面。

维晓的话点醒了楚砚，如果要说有什么交集的话，自然是拍《青云之上》的时候。

楚砚顺着这一点线索查了下去，果真让她查到了有用的东西，还牵扯出了和许至安不和的另一位经纪人庄宁，并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逃走的男人，警方通过她给的信息抓住了嫌疑人，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她也终于明白了许至安不愿向她透露照片来源的原因，这事源于庄宁和许至安的争斗，而许至安手下的艺人楚砚则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客观来讲，这并非许至安的错，但许至安第一时间选择隐瞒，明显是对楚砚的不信任。

从那以后，楚砚就把许至安仅仅视作自己的上司，那件事她也再没提过，可没想到今天，许至安会将其挑破。

那些她和维晓见面的照片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是许至安找人拍的，还是别人寄给她的?

*

令许至安意外的是，一周后，刚和她吵过一架的楚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楚砚是一个人过来的，她站在许至安家门口，摘下鸭舌帽，“我们谈谈。”

两人目前的情绪状态都趋于稳定，许至安点点头，转身让出空间，示意楚砚进来。

许至安家的客厅挂了很多画，像一个小型美术馆，撞色的沙发和点缀的绿植，彰显出房屋主人的品味。

楚砚很少到许至安的住处找她，更多时候是在公司的办公室。

楚砚开门见山道：“你知道那些照片是谁给你的吗？”

许至安扫了楚砚一眼，“怎么，你大晚上跑来兴师问罪?”

“是刘存曦。”楚砚笃定地看着许至安。

“……”许至安被楚砚的话截住，神色一愣，她以为楚砚会提庄宁的名字，没想到，“你怎么确定是她?”

楚砚直接把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到许至安面前，“这是我搜集的证据。”

一开始，楚砚并没有怀疑到刘存曦身上。

但是那天产生的疑问让楚砚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人。

这个人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不仅知道她的住所，而且知道她哪天要去见维晓，并找人拍下照片给许至安。

排查到最后，刘存曦和许至安都有嫌疑。

最终让楚砚决定调查刘存曦的，是她那天见到简初时说的话。如果她是许至安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要用话语挑拨自己和简初之间的关系呢？

所以楚砚派人先调查了刘存曦。而在此过程中，她发现了庄宁与刘存曦的往来。

其实刘存曦的隐藏并不算高明，只不过楚砚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而已。

许至安拿起那些照片和打印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半晌，她抬头看向楚砚，“我记得刘存曦在你身边待了快三年……”

“是，当初是我选中的她。”楚砚自嘲地笑了笑，她对刘存曦太过信任，也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三年时间，也不知道她在后面搞了多少小动作，照片的事，还有私生饭的事，”许至安放下材料，“她是你的助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楚砚迎上许至安的目光，“让她解约吧，至于别的事，我不再追究，这些作为证据足够警告她了。”楚砚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我想这些也许对于安姐应付庄宁应该有帮助。”

庄宁是和许至安同期进公司的经纪人，两人曾经是朋友，后来因为事业上的冲突彻底闹掰，这几年两人之间不时有明争暗斗。

许至安收好文件袋，握拳轻咳一声，“那天你走后，我觉察出几分不对劲，这件事我们对对方都有所隐瞒，我也确实……”

楚砚摇摇头，“安姐，我们能一起走到今天，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此事就当翻篇了，以后不要再提。”

“好。”

*

楚砚和许至安在办公室吵了一架后，在家待了一个周时间。

刘存曦没有等到和楚砚一起进组的日子，却等来了一纸离职合同。

“安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刘存曦捏着那份离职合同，诧异地望着许至安。

许至安合上笔帽，将水性笔推到刘存曦面前，“存曦，你和庄宁的事，我们不追究了，这也是楚砚的意思，我们好聚好散，彼此留些体面。”说完，她盯着刘存曦等她签字。

刘存曦方才还微红着眼眶，现在整张脸都白了，她已经明白过来许至安的意思，她握住笔的手紧了紧，“……安姐，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对我那么好。”

许至安把手搭在刘存曦肩膀上，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你怎么没有办法呢，你明明可以拒绝呀，”她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存曦呀，记住一句话，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我也是看在楚砚的面子上，才饶了你这一回，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你说是吧？”

刘存曦浑身一僵，闷闷地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待一切搞定，许至安给楚砚发了消息：刘存曦离开了，下周给你派个靠谱的助理。

楚砚：不用了，安姐帮我问问汤钱钱有没有空，我觉得她应该能胜任。

许至安：行吧，帮你问问。

楚砚退出了聊天界面，把手机搁在桌面上。

“咱大明星就是不一样，休个假还这么业务繁忙。”

坐在楚砚旁边的汤穹支着脑袋望楚砚面前凑，一边忍不住调侃她两句。

楚砚也不甘示弱，“那哪里比得上咱们汤大编剧啊，约了四回才肯出来一次，您才真是业务繁忙，哪像我，快两个月没通告了，大闲人一个。”

“哦哟哟，不敢当，不敢当。”汤穹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一点，一副怕近楚砚身的搞怪样子。

楚砚懒得理她，筷子从火锅汤里捞出一片涮好的羊肉，往辣椒酱里一滚，放进嘴里，忍不住满足地发出喟叹。

“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次答应和你出来吃火锅吗？”汤穹忽然说道。

“因为你很闲。”楚砚搭腔道。

汤穹摇摇手指，“错了，是因为……《时时为久》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顺了一下逻辑，中间有一点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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