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叔。”韩潹质疑道，“有其羽，你还是不开心吗？”
并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人性丑恶经不住考验，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不堪连根拔起，深陷泥泞中不堪一击。
“开心。”严重也说，“小羽的出生，让我的生活充满了快乐。”
也不藏着掖着了，严重也开门见山道：“你也知道，米妍年纪大了，小羽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同性恋，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越说，韩潹的眸光里越是暗沉，不悦爬得眼睛里全部都是，溃散的光打得严重也猝不及防，他总觉得韩潹瞬间对自己起了莫大的恶意。
“上不得台面的人明明是你。”韩潹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步伐远去，背影里都透露了愤懑。
听不得别人贬低严其羽，就算这个人是他亲爹。
韩潹纠结了好几天，要不要把这个事告诉严其羽，结果无疑是残忍的，他在纠结里破败了好几块，最后吞下一口内疚，把这个算得上是个大秘密的事裹进了胸腔里。
再见到严其羽是他放寒假，天气半点没有升温的意思，医院里忙得没时间去接他，韩潹安抚哄人的话还没出，严其羽已经很善解人意地告诉他，自己能回来。
一出机场，严其羽拎着行李，缩了缩脖子，跟同行的伙伴打招呼告别，把头埋进围巾里，不大的脸被围挡了大半。
天趋近于黑色，韩潹查完房看一眼时间，估摸着严其羽已经到家了，遂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号码刚拨打出去，他听到耳朵边传来了震动声。
条件反射看去，视线里闯进来一个熟悉的影子，遮挡着脸也能透过那双浅棕色瞳孔看出来本人。
韩潹唇周浮动着一丝隐忍的笑容，并不明显地盯着严其羽：“怎么没回家。”
大跨步上前，他接过严其羽的行李箱，掌心握住了严其羽凉悠悠的手：“没带个暖宝宝？手都没温度了。”
“哪儿那么夸张。”严其羽缩回手，“哥哥，还有人呢。”
“你什么时候脸皮那么薄了。”韩潹笑一下，眉目不经意柔和。
严其羽抓过行李：“我自己能拿。”
“我给你找地方放好。”韩潹往前带路，把行李塞到自己办公室里，将人按到椅子上坐下，“哥哥还有三个小时下班，能等吗？”
“能。”严其羽猛的点头，“我就是特地来等你的。”
说能等，严其羽真就安安静静等了韩潹三个小时，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变换了好几个姿势，几局游戏打完，瞌睡也跟着来了。
一整天的事弄完，韩潹脱下白大褂，给手消了毒后，在护士站一群姐姐慈爱地看着严其羽的围观中带着人离开。
刚进车里，严其羽安全带还没拉上，只觉得身上像千斤顶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气，韩潹的唇重重贴上来，嘴里说着：“宝贝，换气。”
他又忘了，被亲得缺氧，脸全是红的，好几分钟才学会迎合韩潹的节奏。
“潹哥。”声音被韩潹亲软下来了，严其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韩潹只觉得腹腔里一团火焰烧得他抓心挠肝。
“别说话。”把严其羽的手合并抓起往后叠，韩潹恶作剧一般，在他脖子上啃了两个印，“冬天穿得厚，看不出来，哥哥多啃几个。”
严其羽呜呜咽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憋了两个字：“坏蛋。”
唇角一勾，韩潹见好就收，整理好衣服，好像刚才像个失控野兽的人不是自己：“回家。”
两边家里都没人，韩潹先把严其羽送回去，副驾驶上的人压根不老实：“怎么突然停了？我都做好准备了。”
“车里太窄了。”韩潹说，“怕弄疼你。”
屋里因为没有人在，黑黢黢的，开了门锁，韩潹准备全身而退，他怕自己失控，也察觉到严其羽劳顿一天挺累的。
步伐退出没两秒钟，衣领一紧，严其羽抓着他往楼上带，耳朵边是好听的喘息声。
“哥哥……我那么想你、你不想我吗？”
“想的。”韩潹瞳孔抓了一团火焰，最终没有受到控制，噼里啪啦扑进了严其羽的房间里。
“湿哒哒的。”严其羽把头埋在枕头里，房间因为很久没有人住，有股时间的味道。
一语双关，韩潹脸红了又红，最后忍不住说道：“你好好说话。”
“你还害羞啊。”严其羽坐直了身子，他其实挺累的，只是跟韩潹一碰面，就想绑定在一起。
“有一点。”韩潹实话实说，他确实有些不自然，尤其是这种时候。
“你才没有害羞。”严其羽往浴室走，“你做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收敛。”
人去浴室了，韩潹反倒是别扭得像个小媳妇似的，抓着被单挡住脸，好像刚才按住严其羽忽悠他叫大声点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疲惫刚过，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了，韩潹的呼吸也静止了。
他没想过有一天，跟严其羽的关系，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暴露在阳光下，晒得滚烫灼心。
米妍走路没什么声音，对严其羽有些柔中带刀的母亲占有欲，明面上很温柔，韩潹却知道，那是一把不轻易伤人却锋利的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声音抖了抖，房间里的味道太让人起疑，何况是一个四十多岁，经历过太多的已婚妇女。
做了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哪怕韩潹衣服是穿好的，每一颗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却还是营造了真相的氛围。
浴室里的严其羽慌忙擦擦身子，裹着浴袍跑了出来。
抱着侥幸心理的情绪再次得到印证，米妍扬手一巴掌甩到了韩潹脸上，用劲十足，瞬间起了个红印：“滚出去！”
“妈。”严其羽像一只受了伤的猫，无辜看向米妍，“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潹哥的吗？”
“其羽。”手臂被晃了晃，米妍眼光红肿，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又被冰雹砸中，浑身都带着闷愤，“是不是他把你带坏的？你说你是同性恋，是不是韩潹……”
“不是。”严其羽闭了闭眼，心情复杂，“妈，你不是都接受我的性取向了？是我追的潹哥，他对我没意思。”
“没意思还跟你做出这种事？”米妍自言自语般，“怎么会是他……”
把严其羽护到身后，韩潹低着头，全然不顾那一巴掌，歉疚地说道：“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跟其羽没关系，是我在诱导他……”
“我就知道是你。”韩潹知道自己理亏，没躲，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他侧了侧头，火辣辣的疼痛感跟他当下的窘迫和担忧相比，瞬间显得微不足道。
“抱歉。”
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似乎有个发脾气的着火点了，米妍干脆一把火烧下去：“我不想看到你。”
“哥哥，你先走。”严其羽把人往外推，“我来解决。”
大门合上了，院子里被寒气砸得歪歪扭扭的盆栽已经不在光彩夺目，春季一到，会被更多新鲜的花草代替，韩潹站在外面看了很久。
他没回家，在车里对付了一宿。
严其羽没什么消息，让他心慌得厉害。
会说什么？
让他们分手，告诉他的父母，然后两家彻底断开联系，从此以后再也不来往？
拿不准会发生什么。
冬季的凉风吹得脸颊木木然的，下午韩潹才收到严其羽的消息，说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视频打了过去，严其羽恹恹的，没有什么精气神，应该是一晚上没有合眼。
“潹哥。”他一开口，韩潹半颗心都软了下去。
“怎么样了？”韩潹着急地打量着他的脸，“被打了吗？”
“没有。”严其羽摇摇头，“我妈舍不得打我，所以打的是你。”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情况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韩潹如是想。
严其羽问他：“疼吗？打了两巴掌，我妈手都肿了。”
“该打的。”韩潹说，“我的错，记得给阿姨涂点消肿止痛的药。”
哪怕是打视频，口罩摘下来了。严其羽看得很清楚，韩潹这张脸没法儿看，肿得厉害。
“你都不给自己涂点药的。”严其羽嗔怪道，“让病人看着影响多不好。”
“没事。”韩潹把口罩往上拉，挡住了脸颊，“戴上口罩没人看得到。”
不疼是假的，只是韩潹当下的疼痛感被焦急不安占据了一大块，他满门心思看着严其羽：“你真没事吗？”
“真没事。”严其羽摇头，宽慰他道，“要真有事，路姨早就把你手机都给打爆了。”
是这么个理。
米妍什么都没说。
韩潹却心慌慌的，生怕出了差池。
“我课程不能落下。”严其羽垂目，举起来排满的行程给韩潹看，“哥哥，我假期要练舞，可能很少有时间来找你，你记得想我呦。”
急匆匆的，视频挂断了，韩潹给他回了几条嘱咐，让他记得多添衣服，多喝热水，不要减肥。
大年夜当天，韩潹放假，看到了十来天没见到的严其羽。
脸上木然，没有什么表情。
彩灯升起，烟花碎在空中，炸开了新的起点。
严重也跟米妍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