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万年。
魔物横行。
息仪降世。
此次的任务，是净化魔气收集灵力，改善人居环境。
随着金光乍现，息仪便大剌剌地出现在正在开朝会的魔王面前。
“来，来者何人！”魔王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光吓了一大跳——三日前他刚带兵攻入神界，重伤了诸神。以神界如今的状况，应该没人破得了魔界阵法才是。况且，这神女看起来很面生，仿佛，从未见过。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讳。”息仪只平静地回应完，抬掌，便隔空将魔王从他的王位上拎了起来。
金光迅速穿破他的丹田，肆意牵出他的魔气，顺带转化为纯净的灵力后，自动汇入别在息仪腰间的透明聚灵瓶内。
“护驾！快护驾！”坐在王位后垂帘内的魔后惊呼着便施法朝息仪杀来，便被息仪一并虏获，在顷刻之间便被吸走了九成魔气，与魔王一道被随手扔回地面。
魔界万军被眼前的神女轻轻松松便碾压五界第一强的修为所震慑，面面相觑着往后退，却等息仪一转身，便也和魔王魔后享受了相同待遇——被抽走九成魔气，留一成保命，然后像是扔垃圾似的被随手一甩，罪魁祸首便化作金光瞬行而去。
整个过程，只在弹指之间。
“查！务必给本尊查出到底是哪路神仙！本尊要她碎尸万段！”魔王无力地趴在地上，半晌都起不了身。
“是！”倒在不远处的军师闻声，爬着离开大殿。
但情况有些糟糕了——这个天降神女，几乎是在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内，便吸走了天地间全部魔气的九成。
没了魔气，魔界的多数功法全部失效，只余防御法阵才能勉强支撑。
“那还不快让凡界的驻军拿灵力回来！”魔王猛地将药碗一砸，瘫坐在王位上。
“是！”军师慌忙行完礼，快步退下。
＊
三日前魔界打败了神界，抢走了凡界的统治权，顺带把灵力搜刮得一滴不剩才打道回府，目前凡界产出的灵力实在少得可怜，不宜收集。息仪来了离魔界最近的凡界州县落脚，打算四处闲逛个十天半月，再开始慢慢收集灵力。
却刚一进城门，便撞见将凡人全部驱赶到城池中心的广场上，施法对准他们的颅顶，从根源处采撷灵力，采完三个周天就将凡人砍头灭口的魔族驻军。
这届的魔王好蠢。
没了凡人，他还能造个鬼的魔气。
息仪挥掌，复活了被杀了的那几个凡人，瞬行至正在杀人的那一排魔军面前，衣袖一甩，将他们扫飞。
“是、是那个神女！”魔军里，立马有人将魔界刚刚用通识术将通缉令下发到每个人脑海中的息仪的模样认了出来，撂下法器，拔腿便跑。
其余人也紧跟着反应了过来，也跟着拔腿便跑。
息仪的目光一直落在魔军中，身量最高的那个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黑漆漆的斗篷，戴着半遮面具，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眉眼。身形高大挺拔，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宛若一堵撞不开的厚实黑墙，震慑得周围的凡人丝毫不敢动弹。露出的一双眉眼也被他垂着头掩去了大半，但透过额间的几缕碎发，也不难看出，青年仪表不凡，颇具俊美。
青年在抬头对上息仪目光的瞬间，便与其他人一般，拔腿便撤了。丝毫不见任何犹豫。
果然。息仪的目光几不可查地沉了沉。
怎么可能记得住。
没了魔军的威压，凡人们对着息仪感恩戴德了一番，便匆匆离去。
留下悬浮在半空中，魔军还未来得及收集起来的五颜六色的灵力。
来都来了，不收就浪费了。
想着，息仪挥掌，便将残留的灵力全盘收下，胳膊上却是一热——有人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为何要做掠夺灵力的勾当？”青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擎起一丝无名的怒意，低沉的声音里也满是不可置信。
“咦？你记得我？”息仪素来平静的语气里头一次透着疑惑：“那你为何要跑？”
因为以为你是来杀我的啊。
青年默了默，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接着纠结息仪为什么要掠夺灵力这件事：“你为什么也在做坏事？”
“坏事？”息仪垂眸看了一眼青年仍旧紧紧攥着自己的覆满魔纹的手掌，眨了眨眼：“你是说收集灵力是坏事？”
青年的神色骤然冷了几分：“不然呢？”
是否夺取他人灵力，不就是魔和神的本质区别么？
她为何会这么问？
难道她……成了堕神？
“非也非也。”息仪摇头：“灵力只由凡体生产，供养着妖、魔、仙的生命和修行，但灵力对凡人而言没有丝毫作用，我取与不取，对凡人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你我之间唯一的区别便是，我取完就走，你却误认为取灵力是在办坏事，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青年怔了怔：“你是说……神仙也靠灵力滋养？”
“是的。”息仪点点头，又垂头看了一眼还是被青年死死握着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的手。
被捂得很热了。有点不舒服。
“神仙体内的炁其实是提纯后的灵力，只是，神仙负责庇佑凡人，凡人产生的灵力默认供给仙界，神仙取用灵力的环节被隐藏。就连神仙自己都不知道他们靠凡人活着。不然你以为，为何你们魔大范围夺取凡人灵力后，仙界为何无力还手？便是供给不足，导致他们修为倒退所致。”
“所以，你收集魔气，并非是为神族复仇？”
息仪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即便目光时不时往下看，也只是淡然一扫并不明显，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青年这才陡然发觉自己还拉着她不放，耳根子悄然抹上绯色，赶紧把人松开。
息仪嗯了一声：“神与魔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魔气也为我所取用。”
原来还真是她所为。趁着垂头摘兜帽和面具，青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明晃晃挂在息仪腰间的聚灵瓶，灰色的液体已经积攒了小半瓶身。细细一看，像是无数沙粒堆积而成。
风拂过，卷起他额头两侧的碎发，扫在他美如冠玉的一张脸上。
换作任意一个人看了去，都会被这副绝佳皮相晃花眼的——但不包括息仪。她并未给自己开设审美能力，虽然知道美丑的范围，但不管什么样子，在她眼里除了判定此人是美是丑外，没有任何区别。
这很暴殄天物了。
青年往后退了一步，朝息仪行了个礼：“在下珩渠，方才举止多有冒犯，还望神女见谅。”
“哦，我知道。”息仪淡淡地点了个头：“我不是什么神女，你叫我息仪就好——万物生息，仪态万方。我的名字，蕴藏其中。”
知道？认识他的意思吗？所以她才放了他一马，没有掠走他的魔气么？
珩渠试探一问，“我们认识？”
“不相识。”息仪果断地摇了摇头，“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你。”
“那我记忆里你施法重启世界，在我死前吻我额头送我花，与我相拥入眠是什么时候的事？”
吻额头送花相拥入眠？
记忆怎么还增多了？？
神魔界没有转世轮回，死了便归入鬼界开启全新生活，运气不好的，当鬼没几天就会被跑来鬼界烧杀劫掠的魔吞并。
此世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灵魂经历了无数次重组，早已面目全非，即便留有记忆，也只是那一抹意念……
等等。
息仪打量着珩渠的目光一滞——他的灵魂里，留有她记忆的部分增加了一小块。
不减反增？还能这样？这是什么情况？这完全悖离了造物守则。这不正常。
息仪皱着的眉头加深了几分。
但这与任务不相干，没有深究的必要。
疑窦只生出一瞬，息仪便欣然接受。她就是如此，从不主动思考，也从不多动脑思考。
“哦，那些都是你的前世，与你的当下并不相关，不必在意。”息仪平淡地回应完，便提步往城外走去。
“你要去哪？”珩渠连忙跟上。
“想来我的行踪已被传回魔界，为防杀戮拖慢我的任务进度，我得换个地方落脚，尽量避免冲突。”走了两步，息仪又停下，“你最好也不要跟着我了，免得被视为叛变。这届的魔王易怒又蠢，必然不肯耐心听你解释。说不定，你会被我害死。”
“从我折返的那一刻起，我便被视为叛变了。现在去哪都是一样的。”珩渠无谓地耸耸肩：“索性便跟着你了，好歹还能保条小命。”
“哦，那你的算盘打错了。”息仪平静地目视前方，漫步而去，“待聚灵瓶一满，我便要走了，耗时最久也不过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照样要死。”
“啊，这，这，那你得对我负责啊！”珩渠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完全不知所措。
“我为什么要负责。”息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折返来与我讲话，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
“那你直勾勾看着我做甚？”
“你又没向我发出不让我看你的信号。”息仪语气平淡且理直气壮，“是你自己定力不足，没架住我视线和记忆的干扰把自己推入危险之境，是你的问题，与我何干？”
诡辩！这是诡辩！
珩渠被狠狠噎了噎，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既然我们前世便结有缘，那我们应当是认识的吧？既相识一场，你怎能见死不救呢？”
“哦，提起这个，有一点，我得告知你。”息仪停下脚步，转过身，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仰视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多一点点的珩渠，“际神的神权具有普适性，但不能为特定的个体提供倾斜。因此，成为朋友后，‘际神有求必应’这条规则对你已经不适用了。从此次重逢起，我会自行判定我的朋友你的请求是否合理，并酌情考虑要不要对我的朋友你，‘两肋插刀’。但朋友之间确实该互帮互助，对于三个月后我离开你必死的局面，我的建议是，你重新修炼，脱胎换骨，成神。神界向来是很欢迎改邪归正的魔界叛徒的。”
“我呸！！！！！”珩渠先是听得一头雾水，而后被她的‘建议’气得吹胡瞪眼，“我们怎么成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珩渠：友友们，吵不过老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