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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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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受——

黑暗中,殷言新贪婪地张着嘴,但灌进来的仿佛是滚烫的铅油。身体在加速下沉,窒息的痛苦充斥大脑,思绪迸溅,如流水般怎么也抓不住。

耳朵里涌进的声音很多很杂,其中最近的一道最为急切,混乱中殷言新极力去抓,那声音却又远了。

好熟悉的声音。

平日压抑的情绪在极端痛苦下骤然失控,他朝着那个忽远忽近的声音,用尽仅存的力气往前一扑——

扑向了无底深渊。

就像从前殷言新尝试迈出过的许多次,那些黑色的、灰色的记忆,他忘了自己的运气好像并不怎么好,需要反复磋磨才能刻苦铭心。

砰——

意识从深渊再次回到云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沉寂的心脏像被谁重重踢了一脚,殷言新再次被周围的嘈杂吵醒。

“吉老师,刚才我们不是有意针对你家孩子的,别介意。”

“对啊我们也都被吓到了才语无伦次。不过,虽然平时您和林老师就——但也许只是林老师他自己没反应过来,无心之失罢了,要不您,您别跟他计较?”

“哎呀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孩子还在里面抢救呢——欸出来了出来了!”

……

那些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殷言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想睁开眼,可惜什么也看不见。接着滑轮的兹拉声响起,他正躺着的床好像在被人推着往前走。

推向未知的中途,有只滚烫的手钻进他手心,随即细腻地将其整个包裹。

这种任人摆弄的感觉真的奇妙,殷言新能清晰地感觉到手心的温度缓缓渗透指尖,再向四肢百骸游走。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暖。

是吉叔吗?

殷言新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但最终好像只是勾住了两根指节——

又再慢慢滑走。

……

手术过程还算顺利,等殷言新被送回病房,天已经完全黑了。

“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内患者就能清醒,清醒以后也尽量让他多休息,”

医生又检查了一遍殷言新的状况,

“晚上我们会继续观察,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好,谢谢医生。”

吉叔从门外回来就见江予舟坐在病床旁边,下午出事到现在,正常情况下也早该饿得发慌了。

“姨夫刚刚不该打你。”

他按上江予舟的肩膀,只见那双聚精会神的眼睛陡然颤动,随即抬头向吉叔,

“我不疼。”

“那姨夫去买点吃的,等下言新醒了也需要补充体力。”

吉叔点点头,接着问:

“想吃点儿什么?”

“给言新买粥吗?”

江予舟没想自己,吉叔顿了顿,

“粥吧,清淡一点。”

“那别买甜粥,也不要见荤腥。”

于是就见江予舟仔细嘱咐起来,

“我跟您一样就成。”

“一般不都买白粥吗?”

人才刚下手术台,忌讳荤腥是自然。江予舟却还要特地跟自己强调不要甜的,吉叔不知道在外甥眼里,自己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的四体不勤,

“我再让店家加点蔬菜鸡蛋碎,你就放心吧!”

门再次关上,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懈,江予舟这才觉出疲累。

他把手肘撑在床沿托着脑袋,忍不住去观察殷言新。

殷言新没法平躺,只能将床头抬高一些靠着睡,这模样和在船上那会儿其实并无二致,江予舟却有些恍惚,好像在这之前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原先几近崩塌的胸腔现在起伏平缓而有力,江予舟视线缓缓上移,落在殷言新的脸上。

他应该算是那种非常清秀的男孩子——透白的脸颊消瘦,躺着的时候还略微有些凹陷。睫毛在眼下打出两道黑影,一根一根的并不浓密,也不长,和淡淡的双眉相衬,朦朦胧如远山黛。

这会儿殷言新不用那种疏离的眼神看人,也不说难听的话,没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好像更容易靠近了。

于是等江予舟再度回过神,自己已然握住了殷言新。江予舟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撤回来,却发现掌心之下打着点滴的手似乎比刚才还要冷。

现在到底是夏天,病房里还开着空调,殷言新身上只盖了条薄薄的被子,手怎么可能回暖。

江予舟心里一动,将空调温度上调两度之后,两只手就沿着殷言新露在被外的小臂,用自己的温度慢慢热敷。

左右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儿,江予舟一时忙得停不下来,直到吉叔推门进来——

蹭的一下,那手臂就挪开了。

“什么时候醒的!?”

江予舟猛地抬头,那眼神别提有多激动。看得殷言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

“醒了就好,”

吉叔赶得巧,刚把饭带回来人就醒了,他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弯腰问:

“胸口还闷不闷,想吃东西吗?”

殷言新摇摇头,他人还有点晕,现在实在没胃口,

“还好,一会儿再吃吧。”

人清醒了,江予舟的胃口也回来了,他几口收拾了炒饭,把外卖盒装回袋子里的时候,顺手摸了摸盛粥的盒子。

已经凉了。

于是他把吉叔的摊子也收了,连同袋子一起拎了出去。

“言新啊,”

吉叔见江予舟出了门,起身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晚上叔陪床,要是等下你觉得困了就睡,等想吃东西了叔再去医院食堂里买,不着急。如果要起夜也别自己硬撑,叫一声就成,叔就在你边上。”

据殷言新的认知,医院食堂好像也不是什么通宵达旦供人餐饮的地方。

但他刚想开口,却见吉叔的脸上透出古怪,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他正经坐起来:

“您有话想说?”

“叔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吉叔叹了口气:

“那地方本来就危险,当时叔该仔细看一眼,也就不至于发作得这么严重。”

打着点滴的手还很冷,殷言新搓了搓才按住吉叔。说来也可笑,昨天是他自己,今天是吉叔——

那明天江予舟不会也要道歉吧?

“那也是我拦着不让叔看,叔怎么责怪起自己来了?”

昨晚殷言新自己说还不觉得,现在这三个字从吉叔的嘴巴里冒出来,他才真正感受到沉重。

“您才让我别轻易说这三个字,这可是犯规啊——而且照您这么说,难不成我还欠我自己一句对不起?”

殷言新想尽量让气氛和缓一些,但好像效果不是很好。

他把尴尬的气氛归咎于自己还没恢复精力,于是说着说着又靠回床头:

“我不清楚您和林老师的恩怨到底有多深,不过这几件事的根源终究在我,所以发展到现在这样,真要算,那也只有我的不是。可您也说过这样的道歉没有意义,所以我倒很庆幸自己扔的那一下,”

殷言新牵起嘴角,眼眶里不争气地闪着泪花,还好他还没有做到那种地步,

“叔,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让您再失望!”

“这孩子——”

吉叔的眼睛也红了,他怕殷言新笑话似的,倾身过来抱住殷言新,在他的后心轻轻拍打,像在哄委屈的孩子。

起初殷言新还愣了一下,傻傻地仰着头迎合吉叔的姿势,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慢慢拢住吉叔的后腰。

吉叔的味道像是被江予舟滚烫的温度烘过之后,又经历风霜的平和。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吉叔才坐回凳子上,但这事儿好像还没完。吉叔停顿片刻,张口又说:

“不过叔还是得和你说——”

“我回来了!”

江予舟冷不防推门进来,手里多了只蓝色的保温杯,上面沥着水滴,看起来是新买的。

“你买这个作——”

说到一半吉叔就反应过来,

“可这粥也冷了啊。”

“我去接了热水,”

江予舟走过来把保温杯递给吉叔看,里面不断有灰白的雾气往外蹿,

“上面还有个小罐子可以盛粥,这样就能一直温着了!”

“细心了。”

吉叔接过保温杯,跟江予舟一起把半凝固的白粥倒进小罐子里,粘稠软糯的粥块缓缓展开,逐渐贴合四周的不锈钢壁。

“予舟,不早了,”

但夸完了江予舟,人还没坐下,转口吉叔就开始把他往出赶:

“你就先回酒店吧,晚上我陪着言新就好,就餐券放在——”

“我陪他吧!”

江予舟没等吉叔说完,

“我来赔。”

默默靠在一边的殷言新没瞧明白,他们好像在打什么哑谜,于是他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琢磨这两个人的反应。

“……”

病房安静了几秒,吉叔犹豫了:

“真的不用我来?”

“嗯!”

江予舟眼神笃定,反手往外赶他的姨夫:

“您快回去吧,不用担心!”

很快病房里又剩下两个人。

这会儿殷言新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就让江予舟帮他把床摇平一半。他盯着江予舟的动作,想从里面翻出点蛛丝马迹。

“你困不困?”

弄好了,江予舟坐上板凳,人挺得比吉叔还直,开门不见山,倒问起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困,”

殷言新胃口都吊足了,此刻哪里还闭得上眼睛,但他非得等江予舟自己坦白。

“……那你现在饿吗?”

“……”

吊着的胃口重重摔落,殷言新闭上眼睛,觉得有必要克制一下自己猛窜的火气,然后他再张开时甚至还牵了牵嘴角:

“我劝你有话赶紧说。”

“我——”

看来要江予舟开他的金口确实很困难,殷言新叹了口气,决定帮他一把:

“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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