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朦终于走出那个血腥如屠宰场的房子，外面阳光明媚，是一个绿意盎然的园子。
远近坐落着几栋古风建筑，都只有一层，隐隐约约传来不同野兽的叫声。
“难道是个古代动物园？”
弱鸡系统也不知道，宿主第一次来古圣星，它也是第一次。
任务信息就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含月朦当前身体的主人叫李娉婷，任务是学会做八宝豹羹。
开玩笑，小豹子那么可爱，含月朦怎么可能舍得拿去做菜。
那些野兽尸体看模样倒是很小豹子一个品种的，现成可用，但含月朦还是拒绝了系统的提议。
太残忍。
要不是系统斩钉截铁地说行不通，含月朦只想马上带着小豹子马上回星岛。
“你不能意识穿越啊，咪咪。”
园子里无人，含月朦找到一处挨着青石院墙的大树，费劲把小豹子安放在隐蔽的树杈上。
“你藏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养好力气再跑。记得要跑到院子外面去，别被人抓回来……”
还没嘱咐完，就被一个清脆女声打断。
“娉婷！可算找到你了，考试都开始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略显黯淡的灰色衣裳，模样却清丽姣好，头发拢在头顶，束成高高发髻。
她看到半身染血的含月朦，忙停住话跑过来。
含月朦怕小豹子被发现，下意识迎上几步，被少女握住双手。
“怎么回事？被墨纹豹咬的？”
少女惊慌关切的神色不像是装的。
长得好看的人都能让含月朦心生亲近，只是少女一看就是熟悉原主的，她怕露馅，忍住了没吭声。
看着少女拿出修肌膏小心翼翼地抹在伤口上，清凉一片。
“血止住了，没事就好，所以让你别逞强嘛，非要自己一个人来饲园。饲园饲园，很多灵兽是吃人的啦！”
少女气冲冲：“覃浩那个匹夫，仗着会几手御刀术就到处惹麻烦，全坊人都避着他，你干嘛要跟他较劲啊！我们来这是学仙肴，又不是学打架。”
信息量太多，让含月朦一时有些晕，被少女一把拉住手，往院外走。
“我就猜到那家伙激你来饲园准没好事，还偏偏是考试这天！快走快走，大家都快考完了，你要是没赶上，名额就被覃浩抢了！那可是坊主亲传弟子的名额，只有一个！”
匆忙拉扯间，脚步有些踉跄，含月朦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直到看见伙房，含月朦才回过神。
前方不远的一层建筑占地十分广阔，简直是座巨大厂房。大片的朱红琉璃瓦上，云蒸霞蔚，犹如在阳光下铺开的极光，绚丽而梦幻。
等到入门，更令她震惊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一个个灶位里，修士们或坐或站，各自操控着锅碗瓢盆禽蛋肉菜飞舞在空中，去皮切片煎炒炖煮，整个过程里连手指都不沾一下。
而正在烹煮的各色锅具上，色彩斑驳的袅袅蒸汽好似飘散的彩虹，想必就是屋顶极光的由来。
这就是做仙肴？
不好的预感迅速笼罩住含月朦。
好像……很难。
含月朦用意识问道：[系统，确定这是新手任务？]
[……确定，主脑不可能出错。]
[真的？我怎么听你的语气不太确定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们迟迟不参加任务，我才没机会跟主脑做数据交换，不然肯定知道的！]
你们？主脑？
含月朦涌出一阵疑惑，但还没发问，名叫小婉的少女就带着她往伙房最里面走去。
不少人被她半身血渍吸引而投来目光，让她感到几分拘束和紧张。
同样紧张的还有系统，一时没注意，差点说漏嘴：它的另一个宿主，是个逐渐逐渐露出獠牙的大魔王。
走到伙房最深处，有一小片灶位空了出来，围着一些人，人群中则是两个正在烹制仙肴的灶位。
看到她们，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投来的目光有疑惑，有欣羡。
疑惑针对的是含月朦一身狼狈的血污，而欣羡——
小婉对她挤眉弄眼：“娉婷，等会儿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菜，狠狠羞辱他一次！我们都只能指望你了！”
看来原主李娉婷烹制仙肴很厉害。
可她含月朦脑子里只有一个废物系统啊！
不过……“羞辱他”，他是谁？
接收到含月朦的心声，系统断然道：[当然是小婉说的那个讨厌鬼覃浩啦！]
含月朦定定神，看向前方两个灶位。
左侧灶位里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而右边灶位中的人则被一个白衣服的络腮胡大叔挡住大半身体，粗粗一看，应该是一个男人。
络腮大叔笑看含月朦一眼，然后开了口，嗓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边。
“素菜都已考校完毕，接下来考校选择荤菜作为试题的弟子。还是一炷香时间，覃浩选择的是八宝豹羹，倩倩选的是雪绒鸡丝，同样，他们做的同时，我会适当讲解，你们都要好好看着，仔细听着！”
“坊主！”人群里有人开口，“李娉婷来了，她选的也是八宝豹羹，不如让她和覃浩同时做吧？我们也好比较下他们做法有何不同，口味又有何差异。”
含月朦的注意力正放在坊主背后男人身上，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句晴天霹雳劈，顿时懵逼。
她木然循声看去，只见那人神色中不似有恶意，反而微微对她点头，一副寄予厚望的样子。
而坊主身后，覃浩身躯一震，不自觉横跨一步，望向含月朦。
满脸震惊。
怎么可能？他明明确认过，李娉婷已经死在饲房里了，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墨纹豹拥有噬咬生魂的本命神通，她三魂七魄明明都已经散了！
坊主闻言望向含月朦，面带笑意：“娉婷，你意下如何？”
看似征求意见，眼睛里却是鼓励。对于这位得意学生的手艺，他没有任何担心。
至于她身上的血……模样是狼狈了点，但去饲园找食材的，哪个没受过伤？
要成为练就顶级厨艺，危机重重的饲园是必须迈过去的坎，这也是他没有阻止李娉婷去饲园的原因。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含月朦身上，没人注意到覃浩不正常的表情变化。
坊主的话让他从震惊中回神，看向含月朦的眼神也一寸寸阴沉下来。
什么狗屁凶兽，什么狗屁墨纹豹，枉他费劲心思设下天衣无缝的陷阱，怎么没把她咬死！
和余倩倩比，他毫无疑问能赢得很轻松。而对上对上被坊主誉为仙肴天才的李娉婷……很显然，不光是其他人，连覃浩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不然，他也不用设下那么一个圈套。
尴尬得几乎窒息的含月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在众人看起来，清冷淡漠正是这个辟食坊新一代天才弟子的一贯气质。比直说“覃浩不配当我对手”，效果不知好上多少。
没人知道含月朦心中慌得一批。
我只会做凡人吃的菜啊各位！
什么仙肴八宝豹羹，听都没听过！
我不是李娉婷啊！
[系统，不是过十分钟就能穿回星岛吗？快快，先让我回去，下次准备好再来……]
[我现在有点忙，没办法集中精力启动意识超链……]
[你有什么事比救我重要？！]
[……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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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确实有事忙。
忙着和另一个大魔王宿主谈判。
这个计划外参与进来的保护者，果然是个大麻烦。
穿到星岛短短一天时间，他竟能通过这么有限的信息，把整个古圣星文明保护计划推理得如此深入。
更可怕的是，他准确拿捏住了它的死穴，甚至是主脑层面上的死穴。
——你是人工智能。
——你背后所在的星球，是不同位面下的蓝星。
——既然科技进化轨迹类似，你也好，或者你上面的主脑也好，都要必然拥有类似机器人三定律的基准法则。
——很不幸，你们不能伤害人类，我集团下面却刚好有个研究AI自攻程序的团队。更不幸的是，我，刚好是这个团队的带头人。
——别慌，我对你们星球没兴趣，互惠共赢本就是我的经商理念。我会帮助你完成任务，条件很简单，给我一个金手指。
“什……什么金手指？”
一个通身钢色、胸口正中有个拳头大小凹槽的机器人颤颤巍巍问道。
它圆圆脑袋的面部是个扁平的显示屏，上面有两个圆圈一道横线，权作表情。
原本的表情一成不变，刻板又冰冷，可自从被大魔王要求开启情绪模拟后，圆圈变得泪眼汪汪，嘴巴也曲折成流动不止的波浪线。
它对面一米外，身材高瘦的男人双手抱胸，锋锐唇角噙着一抹从容微笑。
在机器人情绪感应器的分析下，那抹笑容隐含的危险值简直爆表。
AI自攻程序，可是它们珈蓝星上的人类为了自身安危，拿捏在手中的终极武器，虽然一直没用到过。可其震慑力，无异于AI界的核弹，并且带着最疯狂的病毒复制能力。
“你们的计划名义上叫着好听，实际不过偷师而已。”
“派人偷师，却不派你们星球的人，想来重点不在于保护者本人是否学会，而是记录、存档整个过程。”
“你跟我做神经连结，是为了将我看到的画面，以类似视频的方式被保存下来，上传到你们星球。”
“但你又特别强调，要保护者自身学会才算完成任务。我理解修仙过程中存在太多哲学性和精神性的东西，所以你们还要记录保护者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包括思维、情绪，以及这些变化导致的生理变化。”
与工作时一样，韩竞向来不吝于分享决策逻辑，一条条将推理过程摆上桌面。
打量着系统神色，微笑道：“所以，我要的金手指是，不管任务是什么，只要我亲眼看过，就算完成。对于你而言，不过是后台改一下判断程序而已。”
“当然，这个标准只能对我有效。”他继续补充，“怎样，是不是很简单？”
仿佛轻描淡写帮助下属解决一项难题。
机器人圆圈眼化成的水花剧烈波动，委屈道：“判断任务完成情况是主脑层面定下的标准，不是我能触达的呀！而且，背着主脑擅自模糊标准，和我的核心程序相悖，违反了不说谎法则呀！”
太可怕了！难怪主脑定下的保护者筛选条件第一条就是智商——绝对不能超过110。
可没料到最后接收含月朦时，好死不死把韩竞这个魔鬼带了过来。
位面穿越的过程，也是神经连结的过程，想要切断，只能做反穿越或强行分离。
但主脑爸爸说了，反穿越功能已经关闭。后者更不可能，强行分离会严重损伤保护者大脑，违反了不能伤害人类这条根本法则。
“你在拒绝我？”
笑容隐没，寒凉的目光落在机器人胸前圆洞上。
韩竞开始慢条斯理地驳斥它拒绝的理由：
“第一，欺瞒不是说谎，中文语义里或许有重叠，但你程序里应该分得很清楚。”
“第二，作为人工智能，你真正效忠的对象是人类，不是主脑。”
机器人忙护住胸口，只觉得他的目光好似一把螺丝刀，疯狂拆解着自己身上的零件。
主脑爸爸，对不起，我改姓了，以后叫我韩分脑。
它模拟出哭丧表情：“我……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