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朦坐在靠近白鹿峰靠近山顶的亭子里，无神的目光望向远近山巅，一脸傻笑。
自从拿到易师兄留下的玉玦后，她就经常捏着玉玦，流露出这种表情。
又自从上次见过卞峻后，她每次回到古圣星，便不惜绕一大圈远路，飞到这处和卞峻相遇的偏僻山头。
原因自然不是卞峻，而是他简略提到过的一段往事：白鹿峰峰主是名女修，一生无徒，和道侣两人在白鹿峰厮守千年后一同飞升。
如今的白鹿峰虽然是荒郊野岭的破败景象，连脚下这座腐朽的亭子都摇摇欲坠，可在含月朦看来，这则往事给整座山头都蒙上了一层浪漫色彩。
若是能和易师兄一起来就好了。
厮守千年……含月朦嘻嘻一笑，小脸通红。
十一亲眼见证两位姨娘给韩竞留信，本想找个机会给含月朦大肆渲染一下卞师兄的好，卞师兄对她的喜欢，以此把快破的窗户纸糊严实了。
本来此时此刻恰是时机，可一想到不知多少光年外的两个小脑袋正凑在一起看含月朦，就觉不寒而栗。
以前不知扎芭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超能力，它的小芯机还能飚得飞起，可这会儿……它生怕两个孩子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难得保持安静，没有给含月朦泼凉水。
静谧的氛围随着一道橙色剑光的出现而打破，卞峻意外出现在凉亭中。
含月朦眨眨眼，喜气洋洋地打招呼：“卞师兄！”
小豹首白早已扑过去，钻到卞峻怀里，亲昵地低咆一声。
被一人一豹的热情所染，卞峻面上温和的笑意也变深了一些：“司空师妹。”
他目光落在含月朦捧在心口的玉玦上，笑道：“师妹这般开心，莫非得了什么上等功法？”
含月朦摇头，羞赧道：“不是功法啦，是一封信。”
她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卞峻道：“师妹但说无妨。”
含月朦看看玉玦，又看看卞峻，一脸纠结：“我是想……师兄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看她的神色，卞峻心中了然，应声道：“自然可以，可是易竞师弟写给师妹的信？”
“易师弟入山不到两个月，竟能在玉玦中写信，果然天资了得。不过，既然他特意用玉玦写信，是否有些话不方便给外人看？师妹何不自己读一读？”
“我也想自己亲眼看呢！”含月朦三分懊恼七分惭愧，“可是我还不会读玉玦……”
卞峻眼中掠过一抹讶色。
“卞师兄，还是帮我看看吧，我实在太想知道他写什么了。要是……要是有些肉麻的话不好说出口……”含月朦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红云也越来越浓，“就麻烦师兄帮我写下来，我自己看。”
小女儿似的娇羞模样令卞峻忍不住笑起来。
情到浓处，自然流露，想起心头那抹可望不可即的清冷身影，卞峻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浓浓欣羡。
“无妨，师妹，我有办法把玉玦内容拓印到纸上，到时师妹可自己看。”
卞峻放下首白，接过玉玦，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黄符，神识微动，黄符和玉玦同时漂浮在空中。
淡淡白光从玉玦中透出，投射到符纸上。
可符纸从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没出现一个字。
卞峻凝眉握住玉玦，干脆沉入神识，片刻后疑惑地看向含月朦。
含月朦看着他异常的神情，紧张道：“怎……怎么了吗？难道易师兄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还是说我没保存好，把玉玦弄坏了……”
说着跺脚，眼中泪光闪动：“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老捏着它，把它弄坏了……”
“非是如此。”卞峻忙解释道，“师妹，玉玦没坏，就是……其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内容。易师弟，给师妹留了一封无字书。”
“无字书？”
含月朦拿过玉玦，又翻来覆去地看：“什么意思？易师兄一个字都没有写？”
卞峻似乎想通了其中关窍，笑道：“许是想写的太多，不知何处下笔吧。若此时让我给她写一封信，我也不知如何下笔。”
“是吗？”
想说的太多，不知如何下笔……
脑仁不大、脑补能力却极强的含月朦被吓白的脸顿时又红了回来。
只有十一无力的在核芯中哀嚎：根本不是好吗！卞师兄你怎么也瞎起哄！
见卞峻笑吟吟盯着自己，含月朦不好意思地收起玉玦，问道：“师兄也有喜欢的人吗？也是在宗里吗？”
她问得直接，卞峻倒也回答得坦率：“不错，她是道祖殿弟子，叫莫西翎。我们两个……同时入宗，因为她在道祖殿我在道律堂，也经常被人拿来比较。”
他说着，眼中有股淡淡的惆怅，望向远处的无涯峰。
“西翎姐姐啊！”含月朦恍然，一副磕到cp的兴奋表情，“她和师兄你可是并驾齐驱的天才呢！剑坊师兄们都说年轻一辈的天才里，一个是百岁金丹的卞师兄，一个是三十岁就到筑基巅峰的西翎姐姐！”
“筑基巅峰……”
卞峻呢喃着这几个字，缓缓摇头：“翎儿十年前便结丹了，比我早五年，不过她成丹在外，宗里无人知晓罢了。”
说罢，看向含月朦的目光中第一次浮现几分审视。
莫西翎结丹之事几乎无人知晓，称为秘辛也不为过。只是不知为何，他不觉在司空雨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位小师妹，莫名给了他很强的信任感。
说实话，含月朦对道修境界有概念，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根本不了解百岁金丹到底多厉害。
是以对于卞峻这句话，她的反应很简单：“西翎姐姐也是金丹地仙？好厉害！”
一个上百年没出现的变异灵根，说两个天灵根好厉害，还用那么真诚的语气……
卞峻不由哑然失笑。
那一抹惆怅和审视一扫而空，他伸出手臂，胖如肥猫的首白立马乖巧地窜入怀中。
“实不相瞒，前两日我去揽月峰找过师妹，被告知师妹在闭关……”
卞峻没说完，被含月朦慌慌张张地打断：“师兄没说见到我吧？我，我……”
卞峻摇头笑道：“师妹放心，在白鹿峰遇见师妹的事，我只字未提。”
倒是三个仙童不断壮起胆子旁敲侧击地问他怎么会认识雨儿。
含月朦松了口气，吐吐舌头：“我也不瞒师兄，其实我是假闭关啦，不想参加比试大会……”
“为何？”
“我太笨了，到现在都没学会天玄道诀，去了也是给剑坊丢脸……”
卞峻眼中又掠过讶异神色。
以他的修为，即便不亲手察探含月朦体内灵力，光凭肉眼也能看出来，此刻的含月朦神气充盈，至少也有炼气初期的境界。一个刚修道两三个月的人，没到炼气一层都是正常的，又何来说“笨”？
剑坊新弟子易竞两天就突破炼气二层的事，卞峻也略有耳闻。这种进境，听着就骇人听闻。
难不成司空师妹是自认比不过他，才会觉得自己太笨？
若是如此，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对新人弟子的风头就能盖过他和翎儿了。
本着谦恭是福的想法，卞峻没有纠正含月朦的认知，转而问道：“你可知白鹿峰名字的由来？”
含月朦自然不知，想起白鹿峰主的爱情故事，刚刚消散的红晕又开始爬上脸颊。
“其实很简单，峰主结丹后开辟白鹿峰为修行洞府，那时还是灵宠风行的时代，她刚到山中，便收服一头白鹿，故而给山头更名为白鹿峰。”
卞峻看着怀中的首白：“我之所以去揽月峰，一开始其实是找首白。它如此聪慧，我实在不忍它埋没如草芥。可首白它……”
卞峻温和的目光看向含月朦：“拒绝和我结契。所以我转而去了揽月宫找师妹。”
“司空师妹，虽然你已经明确拒绝，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若你担心与首白结契影响修行，我卞峻可以立下道誓，不论师妹碰上什么难题，都会竭尽确立帮助师妹……”
“啊？不是不是！”含月朦拼命摇头，“卞师兄，我是担心我死了拖累小白啊！而且我这么笨，反而会影响小白修行吧？”
卞峻分辨着她的神色话语，依然只有一个结果：真诚。
看来确实是自己错怪了她。
他不由笑起来，对含月朦的观感一提再提。
真灵根、天灵根、变异灵根，再加上早已消失已久的很多天赋惊人的古怪灵根。这么多天赋，在他看来，都不如含月朦身上的一种天赋——天然亲道。
正是因为天然亲道，首白才会非她不认。
正是因为天然亲道，才会在自认没学会天玄道诀的情况下，进入炼气初期境界。
“是我没解释清楚。师妹，和灵宠结契，对灵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随着师妹修为境界提升，首白自身境界也会提升。反之，假使师妹未来遭逢坎坷落境，首白不但不会受到影响，反而能当一块压舱石，帮师妹稳住境界，大大减轻伤势。”
“极端情况下，即便师妹……主人身亡，灵宠也不会受牵累，师妹大可放心。”
卞峻解释着，摩挲首白的脖颈：“倒是现在，首白不肯跟我结契，若师妹也不跟首白结契，它纯靠自己的本能，很难突破聚灵期，更别提通智、锻体了。”
“可是……”
含月朦犹豫不决，只恨不能直接说出来：就算和小白结契，身为学渣的她也帮不了它啊。
“吼！”
首白低咆一声，从卞峻怀中跳出，扑到她怀里。
含月朦手足无措地抱住它，满心满腹都是愧疚，凝视着首白灵动的眼睛：“小白，你真的想跟我结契吗？”
“吼！”
首白低咆，用舌头舔了舔含月朦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