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灵姿在分坛被众信徒赶出来之后沉寂了两日。

这两日间陆闻渊派了于知乐和聂石开去董希家周围摸情况。

通过邻居，两人了解到董希夫妻感情不睦，男人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回家便是吵得鸡犬不宁。

三年前，董希不知道认识了什么人，开始变得神神叨叨，和邻居间也不再向从前那样和善，总是用一种窥视的眼神看周围的每一个人。

男人本就心不在家里，越发受不了董希的模样，又一次大吵离家后便再也没回来。

起先董希还到处寻找，甚至报了官，可是没多久她就好像放弃了，整颗心扑到了儿子苗剑身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父亲出走的影响，自从父亲离家后苗剑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辄粗言相向，有几次差点对董希动手，还是邻居及时发现给拦了下来。

可董希非但没有指责教化儿子，反而放纵他，使得他变本加厉。

有从前关系好的邻居好言相劝，董希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说教主会指引她，从前那个听话、乖巧、孝顺的苗剑很快便会回到她的身边。

初灵姿听得瞠目结舌，这女人还真是——魔怔了。

陆闻渊听完沉思了片刻：“董希认为教主会指引，带回从前那个听话的儿子，那么魏红依呢？她想带回什么？”

“她的夫君。”初灵姿像被他的话点醒了般，突然叫出了声。

陆闻渊接着她的话道：“按萧声的说法，魏红依夫妇感情非常好，魏红依绝不可能接受夫君之外的男人，那么你认为她为何会与严达好那一阵？”

初灵姿脑子飞速转动，有什么念头就在眼前，她越是拼命想去抓住就越抓不到。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突然灵光一闪，初灵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闻渊：“大人，可否让萧声见见严达？”

陆闻渊嘴角噙着笑：“想到了？”

“嗯。”初灵姿重重点头。

众人看看初灵姿又看看陆闻渊，见两人一副笃定的样子更是摸不着头脑。

最后沈潭实在忍不住，出声问：“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

陆闻渊点着桌子道：“还记得严达的口供吗？他说第一回见到魏红依的时候，魏红依盯着他看了好久，在认识的人口中魏红依为人处世十分妥当，你说有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做盯着素不相识的男人这样不礼貌的事？”

沈潭榆木脑袋，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胡诌道：“她觉得严达长得好看？”

孟河从后面薅他：“严达那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能有多好看，魏红依是不是觉得严达长得像她夫君？”

初灵姿拍着手：“孟大人，厉害。”

孟河苦笑：“阿次，别笑话我了，你和头儿不是早想到了。”

初灵姿“嘿嘿”笑。

陆闻渊接纳了初灵姿的提议，让萧声见见严达，不过不是面对面的见，他借口案子还有细节要询问，招来了严达，让萧声在屏风后看。

萧声见了严达惊讶得合不拢嘴，沈潭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严达被打发走，陆闻渊绕到了屏风后，他才颤着声：“不，不可能。”

“有多像？”陆闻渊冷声问。

萧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没见过我爹，怎么知道？”

沈潭敲了敲他：“你以为我们这是哪里？是大理寺，这点推理能力还没有？”

陆闻渊轻飘飘地看了沈潭一眼，他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大放厥词：“你以为我们破了这么多大案是凭运气吗？那都是根据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

萧声逐渐从震惊中回神，只用一句话便让沈潭闭上了嘴：“那么我娘的死，你们推理出什么来了？”

沈潭讪讪地走出屏风。

陆闻渊道：“你好好回忆回忆，一年前魏红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认识了什么人促使了她了解了与严达的关系。”

萧声苦思冥想片刻：“大人，我娘并不会什么都告诉我，尤其是她和别的男人之间的事，您给我些时间，我回家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信件、地契、银票、许愿牌、书籍，凡是一年前魏红依接触过的东西，一样都不要漏。”

萧声走后沈潭向陆闻渊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急急忙忙出了门。

“这小子这两日怎么了？不是发呆就是痴笑，春心荡漾了吧。”孟河朝着沈潭小时的方向若有所思。

初灵姿拼命忍着上扬的嘴角，心底对孟河的观察力喊了声好。

沈潭屁颠颠的直奔初家医馆，正赶上初沐安煎好云父的药。

“老爹，还有别的要送的药膳的没？我顺道一起带了。”

初沐安大喜，出去送货的闲汉都没回来，他正愁昨日那位贵人定的药膳没人送，对沈潭道了谢，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他离开。

云禾茉按着初沐安教的方法给云父做着按摩，她已经从初灵姿那里知道了沈潭的身份，也能猜到沈潭殷勤的目的，听见沈潭在外面喊她的声音忍不住脸红。

“爹，我出去看一下。”

云父艰难地点头。

头一回两人单独见面，沈潭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他不是扭捏的人，将初沐安煎好的药交到云禾茉手上，关切地问了问云父的病情，事无巨细地询问家里有什么别的需要才离开。

若是大理寺众人在此定要摁着他的脑袋说：“平时办案子没见你这么细心，审犯人也没见你问得这么面面俱到，当心色字头上一把刀。”

沈潭按照初沐安给的地址往贵人住处去，越走心里越没底。

他从来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周围已经没有了住家，园林似的，看着没有围挡，但是里面一个闲逛的人都没有。

沈潭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靠近便感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但是无论他往哪里看，都找不到人影。

正当他疑惑时，林子里出来一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沈潭而来。

“此处乃私家林地，公子请回。”来人声音有些尖细。

沈潭举起手中的食盒：“我是替初家医馆送药膳来的，可是贵家家主定了药膳？”

来人有些惊讶，眼前人实在不像个闲汉，倒像哪家公子，遂又打量了一番。

沈潭道：“我是大理寺寺丞沈潭，与初家医馆少东家是同僚，顺道替他跑趟腿。”

来人这才恍然，不慌不忙地接了食盒才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又进了林子。

沈潭原地愣了半晌，什么贵人，自己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竟如此轻视，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回到大理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陆闻渊问：“那人长什么样？”

沈潭：“明明是个男人，还是个中年男人，却生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对了，好像还没有胡茬，讲话声音又尖又细，娘们儿兮兮的。”

陆闻渊挑了挑眉。

“老大，你认识？”

陆闻渊无可无不可地摊了摊手：“不认识。”

“我就说，老大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行了，”陆闻渊阻止他继续大放厥词，“董希的行踪要安排人跟着，初火次说得那个教，孟河你带人去了解，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头儿。”

孟河做主事人不成，但是作为陆闻渊的副手，行动力极高。

聂石开过于耿直，袁田易怒，不适合接近那伙人，聂石开带着罗凌、于知乐和沈潭装扮了一番分别去了昭化寺和董希带初灵姿去的分坛附近。

陆闻渊早约了萧家的族长，正带着初灵姿往萧家去。

萧家人非常开明，觉得人老了就该将家族管理权交给下一辈，因此面前的人虽说是族长，却不是老态龙钟的长者。

族长自称萧年望，刚过不惑之年，见到陆闻渊热情异常地将人迎进了屋。

“少卿大人大驾，蓬荜生辉。”萧年望弓着腰将两人引到圈椅里。

陆闻渊淡淡地抬了抬手：“萧族长，本官此番来为了魏红依自焚一事，我有话直问，就不客套了。”

萧年望连声称是：“大人有话尽管问，小人必知无不言。”

陆闻渊没给萧年望缓和的机会，直击重点：“萧理去世后，萧家当真是心甘情愿地将生意交给魏红依打理的？”

萧年望一下张了嘴没出声，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见陆闻渊目光清冷，心底不由哆嗦。

顿了顿，他道：“自然不是，虽说萧理在世时，魏红依与族中人的关系融洽，可毕竟是一介妇人，我们也不信她能撑起全部的生意，再者，万一她改嫁，家业落入他人之手如何是好，声儿那会还小，他自然不知道……”

萧年望见陆闻渊面色无虞才敢继续说：“不过说到底以前相处得都算不错，族里收回了一部分产业，也留了两间铺子给他们母子，哪知不过小半年的光景，收回的铺子收益一天不如一天，反倒是魏红依的那两间越做越好，甚至还又扩了两间铺子。”

说到这，萧年望也有些赧然：“我们便找了魏红依合计，把铺子又全部交到了她手里，条件是她不得改嫁，若是改嫁，她一分钱也带不走。”

陆闻渊冷哼了一声。

萧年望一震，强行辩解了一句：“不过声儿的那份我们是绝对不会与他争的。”

“继续说。”

“也就是一年多以前，有传闻魏红依有了一个相好的，族里几位老人紧急商量了要魏红依交回铺子。”

陆闻渊一抖袍角，阴阳怪气道：“没想到萧家人还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

萧年望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可谈判没成。”

“所以你们逼死了魏红依？”

“没，没有，”萧年望大惊，“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从来没有逼过她，她的死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是她当初应了若是改嫁便一分钱也不带走，可谈判时她却又说只将我们交给她的铺子归还，并且当初铺子值多少钱，她便还多少，您说，这算怎么回事。”

陆闻渊一扬眉：“有什么不对吗？这两年她经营铺子劳心劳肺，你们每年的分红一分不少拿，最后还要人家将自己苦心经营的成果也交出来，脸皮够厚的。”

萧年望被噎得不敢反驳，只嘀咕了句：“当初她也应了的。”

“她怎么应的，应了什么，立没立字据？”陆闻渊看不上这种行径，“关起门来欺负孤儿寡母，对外又表现出一副和睦相，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话都是你们说的，还真是吃了粽子还想蘸糖。”

初灵姿险些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脸皮够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