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帝后一起出来赏花儿却意外与阿茹娜碰到了。立后一事已是尘埃落定，皇帝和阿茹娜相处起来也没了早前的那份尴尬。

阿茹娜向帝后请安道：“奴婢见过皇上，皇后。”

见阿茹娜脸色苍白，皇帝关切道：“你要多保重身子。御花园里景致虽好，但不可贪看，走久了便坐下来歇一歇。”

“多谢皇上关心，奴婢没有大碍。”阿茹娜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皇帝神情急切，责备道：“还说没有大碍，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你是不是还要哄着我？阿茹娜，我说过多少回了，你虽是小舅舅的女儿，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说罢，皇帝又叫道：“李忠强。”

李忠强赶紧凑到皇帝面前，“奴才在。”

皇帝吩咐道：“整好，今儿御药房要给太后配药，你先让王太医给格格瞧瞧，开了方子送去御药房，让御药房也专门给格格配几服调理身子的好药。”

“嗻。”李忠强正朝太医院的方向去，又被皇帝叫住。

“对了，把朝鲜进贡的那棵千年人生从库里拿出来，一并交给御药房的人，让他们拿去给格格入药。”

阿茹娜道：“皇上，这千年老山参是珍贵稀罕之物，奴婢人微福薄，可受用不了。”

皇帝道：“再稀罕，不过是一个棒槌罢了，能及得上人重要。”

因着阿茹娜这一出意外，皇帝与皇后把臂同游御花园的兴致也没了，早早地便回了宫。

皇后身边的侍女珍哥埋怨道：“都怪阿茹娜格格，还是您的亲姑姑呢，好不容易和皇上逛回御花园儿，却被她给搅合了。”

“别多嘴。”皇后斥道：“小心隔墙有耳。咱们现在住的是位育宫，不比从前。和皇上住在同一个宫殿里，虽说距离拉近了，但更要谨言慎行。”

珍哥吐了一下舌头。

皇后叫另外两个贴身的宫女儿到外面去守着了，才问珍哥，“你觉着阿茹娜格格和静妃，咱们该提防着谁？”

“自然是阿茹娜格格了。”

“为什么？”皇后问。

珍哥不满道：“主子您难道没瞧见今儿皇上看她吐血了，那着急的模样吗？连千年老山参都从库房里取出来给她用，连您还没吃着呢。”

“就因为一个棒槌，给她吃了，我没吃着？”皇后问。

珍哥急道：“这不是一棵参的事情，是皇上的心意。”

皇后道：“我入宫也有段日子了，依我瞧呀，我这位小姑姑的确讨人喜欢，人美心善嘴还甜，不光皇上和太后喜欢她，连我也不讨厌她。”

“完了，完了，连您都被她收服了。”

皇后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她入宫十年，和皇上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又有太后的恩宠，但为什么最后住进这位育宫的人是我却不是她？”

珍哥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皇上。”

“皇上？皇上不是和她青梅竹马，还挺喜欢她的吗？”

皇后道：“皇上是喜欢她，却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谊。正因为这样，皇上很看重她，却不愿意立她为后，甚至宁愿开罪太后，也不把她纳入后宫，为的就是将来有一日，她能够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主子，听你这么说，奴才好像明白了。皇上因为看重阿茹娜格格，才不愿意耽误她。”珍哥问，“可有一点，奴才还是不大明白。皇上既然有心为阿茹娜格格好，又喜欢她，那直接把她纳入后宫，自己宠爱她不就得了。”

“傻丫头。”皇后神情哀而不伤，“我问你，君王之爱是什么？”

珍哥摇头。

皇后声似长空里的一声雁鸣，一字一顿道：“泽被苍生。”

“泽被苍生？”

皇后道：“虽都是在这后宫里住着，可一旦身份变换了，从皇上的妹妹变成了皇上的女人，那么，皇上对她就不可能像对妹妹那样宠着疼着了。”

“那皇上会怎样对她？”

“在前朝，皇上对待诸位大臣有御臣之道；在后宫，皇上对待诸位后妃，自然也是有御妃之道。”

珍哥睁大了眼睛，“那皇上对您……”

皇后点点头，“皇上对我若能够像一个男人对女人那样，爱我，自然是最好的；可即便没有这份爱也不打紧，只要皇上敬我，那么便也足以让我在这宫里过完余生了。”

珍哥觉得这话题太沉重了，便道：“主子，奴才听你的意思，咱们不该提防着阿茹娜格格咯？”

皇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道：“也不能说完全不用提防她，毕竟在这后宫，一步错满盘皆输不是没有可能的。可比起花尽心思地防着她，咱们不如多去拉拢她。”

“拉拢她？”

皇后点头道：“嗯，对于这位小姑姑呢，咱们要与她交好；对于翊坤宫那位堂姑姑呢，咱们才得防着。”

珍哥道：“您前儿不是才说了么，静妃不足为虑，早已是被皇上废弃之人。”

皇后摇头，道：“从前是我看轻她了。静妃虽然傲慢，但行事亦有章法。且她能够以废弃之身仍得太后的关怀和倚重，足见她这个人不一般。从前，我以为她只是一个目无君王、空有美貌的草包，如今看来她远比我想的厉害多了。况且……”

“况且什么？”珍哥问。

皇后忽然有了点小女子的吃味儿状，“自打我进了北京城，谁不夸我机智美艳呀，今儿我在慈宁宫见了静妃，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作真正的美艳无双。想我才进宫那阵子，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淑太妃说我长得像她，我心里还不乐意。今天和她站在一处，我才知道，的确是我像她，而不是她像我呀。”

“为什么呀？”

皇后敲了一下珍哥的脑袋，道：“因为静妃比你们家主子我美。”

“主子……”珍哥道：“您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呀。她是妃子，您是皇后，您凭什么比她矮了半头呀？”

皇后道：“傻丫头，我这是实话实说，难道我说自己比静妃更美，就真能比她美了吗？宫里的人谁不是孙悟空似的火眼金睛呀，谁都不瞎。论姿色，我不及她；可论做皇后，我一定胜过她！”

珍哥喜道：“这才是是奴婢谁也不服、天下第一的主子。”

高云抬头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神情倨傲，道：“叫我宝儿赤斤﹒高云甘心认输的人还没入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