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谈判的时间定在了一周后。
主持接待工作的是王总，就是跟孙晋波一起代管总经理职能的那位。他跟老易总私交几十年，小辈都得叫声叔，可比原新的周总身份地位高。这次谈判让他带队，易思源是给足了对方面子了。
王总风控出身，谨慎，掌控力强，在公司的经营管理方面有一套。
易思恒见他都出马了，就找易思源把自己那摊活辞了。易思源早就从张瑶那知道了上次的事，没说什么就点了头。
谈判当天钟昇带着赵立川和刘洋两个人来的，没带李潼。他顾着易思恒，可人家根本没出现。
开会的大会议室跟易思恒的办公室不在同一层，他也没受什么影响，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可谁知道午休时间钟昇特意跑来他这层找三组原来的同事叙旧。两个人坐在茶水间外面的休息区聊天，易思恒去倒水，碰个正着。
小赵看见他赶紧站起来招呼他：“恒总，钟总正跟我商量晚上一起去撸串儿呢，你也来呗。”
“又不在一个公司，就叫名字吧。”钟昇搭话，然后转头看向易思恒，“你有空吗？”
易思恒抿抿嘴。“晚上肯定要安排饭局，你哪有时间撸串儿？”
“饭局九点多怎么也结束了，来得及再赶一场。”
“一块儿来吧恒总，我把小吴也叫上。”
“小吴现在在哪个公司？”钟昇问。
“他自己创业了，成立了一家调研咨询公司。”小赵说完又看向易思恒，“你也挺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吧？一块儿来吧。”
易思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了班儿先各忙各的，九点集合，就以前咱常吃的那家。”小赵兴高采烈地说，之后转向钟昇，“你完事儿直接过去就行。”
易思恒“嗯”了一声指指茶水间，“你们聊，我先走了。”
“我也走了，该开会了，晚上见。”钟昇对小赵说完就站起身走了，没看易思恒。
易思恒进了茶水间把杯子放到净水机的出水口底下，打开出水开关。
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一股来者不善笑里藏刀的架势呢？
上回吵输了，想翻盘？
不对，他要是不服，也不会没让李潼参加第二天的会议。
来这出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恒总。”一个女孩进了茶水间，见杯子里的水都溢出来了易思恒却在发呆，赶紧叫了他一声，“水。”
易思恒回过神，慌忙关掉开关抽了几张纸巾擦桌子。他擦完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看来的是行政的一个小姑娘，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你看见原新的人了么？”
“看见了，中午我给他们定的餐。”女孩边笑边往咖啡里加糖，“钟昇可是越来越帅了。”
“他们来了几个人？”
“三个，钟昇带了两个年轻的男的。”
“有没有一个姓李的？”
“那就不知道了。”女孩搅完咖啡把搅拌棒扔进垃圾桶端起杯子，“我先走了恒总。”
易思恒“嗯”了一声，心里又烦躁上了。
两个年轻的男的，不就是赵立川和李潼么？
什么玩意儿！
为了躲晚高峰易思恒七点才从公司走，回到家做了个三明治填了填肚子，又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打车奔烧烤店去。
易思恒到那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到了，看见他赶忙招呼他坐下点餐。
不一会串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边喝啤酒边吃，热热闹闹的劲头儿好像又回到了一起在三组工作的那个时候。
易思恒看着他们，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几年跟钟昇日夜相伴的日子，一时间胸中百感交集。
分开已经几个月了，可记忆却像野草疯长，时间越久就越清晰。
什么时候才能忘掉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个陪伴自己的人？
易思恒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可能有人能比钟昇给他更多了。
他们把生命中最好的几年时光托付给了彼此，钟昇便成了他感情世界里难以企及的高度。
余下的人生还有几个六年呢？再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再谈恋爱，再磨合，可能就要奔四十岁了吧？
可能……哎……易思恒在心中叹气，然后让自己尽量集中精神投入到聊天里。
没一会钟昇到了，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
易思恒认得那个行李袋，就是钟昇每次从北京回家时拎的那个。一看见它他的心又一次陷入伤感的泥潭，只能一边低下头倒酒一边使劲往外拔。
“钟经理！咱可有年头没见了！”小吴站起来迎到钟昇面前跟他拥抱了一下。
“还叫钟经理啊？人家都投资总监了！”小赵也跟过来拍了拍钟昇，“快坐，再吃点儿。”
“别别别，叫名字吧。”钟昇坐在易思恒旁边的位置，放下行李袋。
小赵也坐下，看了看地上的行李问：“你怎么还把行李拎来了？”
“没去酒店直接过来的。”
“怎么没让你同事捎回去？”
“我同事两个人住一间房，我自己住，让他们拎回去的话我怕回去太晚拿行李会打扰他们休息。”
“那今天咱就别怕晚，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
小赵和小吴两个人起着哄给钟昇倒酒，易思恒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端起酒杯跟他们仨碰了一下就干了。
那三个人聊得挺嗨，易思恒一直兴致缺缺地附和着，直到钟昇说起这次来开会的事。
“这次老总没来，就我一个人带队过来的，另外两个人是项目组的经理和副经理。”钟昇冲着小赵说，说完又转向易思恒，“赵经理你上次见过，副经理叫刘洋，本来还想给你引荐一下的，没想到你没参会。”
易思恒忽然别扭起来，心想“你带谁来用得着跟我说这么详细么我又不管那摊事儿了”，可嘴上还是没怼他。“你知道王总的，他主持会议，加上杨经理对接项目就够了，用不上我。”
钟昇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易思恒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跟大家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就走了。
宋誉就快失去耐心挂断电话的时候易思恒接起来了，他“喂”了一声，然后歪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点了根烟。
烧烤店里人多，很闷，这会站在大街上微风一吹易思恒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舒服起来。他边抽烟边笑着跟对面的人贫嘴，后来听宋誉问起他那个精品农业项目又跟他解释了一下。
公司的项目太多宋誉的项目被暂时搁置了，最近借着新业态那个项目合投的风大概是可以重启了。那个农业项目的基地在京郊，大概率也会找个北京的投资公司合投，方便管理和推进。
“还找原新吗？老钟会不会对我公报私仇？”宋誉听他说完开玩笑地问。
易思恒失笑。“还没定，你等信儿吧，时间不会太长。”
“得嘞，先挂了，改天吃饭。”
易思恒说了再见挂断电话，一看时间，自己出来二十多分钟了。
一回到座位上他就接收到了钟昇的目光，他也不知道他是想问自己接了谁的电话还是想说什么，左右也没接他那茬，转头跟小吴聊起了第三方尽调的事。
酒过三巡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几个人在烧烤店门口道别，各回各家。
钟昇见小赵和小吴都走了，凑到易思恒身边问：“能陪我走走么？”
易思恒正用手机叫车，听他这么说停下动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