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高志泽放旬假肯定是要好好玩上一日的，可是自打方皮跟高志泽一块读书后，有方皮盯着，高志泽也放弃了旬假玩闹的时光，不光是高志泽，就连高慧敏，也习惯了每次哥哥跟方皮放旬假，自个就得读书的日子。

这也导致，这日下午照旧来看高慧敏跟老马练功的裴修然，没找到人。

“老马，小慧敏今儿个怎么没有来？”裴修然找不到人，往门房走去，看到了老马，于是问道。

“今儿个小姐读书，不练功，你明天再来。”

“读书，读什么书，跟谁读书，在哪读书。”说到读书，裴修然眼睛一亮，这可是他的强项，小慧敏要是喜欢，他也能教啊，这样到时候小慧敏对他，也会像对老马这般濡慕吧，裴修然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便问了几个问题。

老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人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诶，老马，你说呀。”见人不理他，裴修然可不会放弃，继续磨着。

然而老马的定力出乎他的想象，就是不开口，气得裴修然气鼓鼓的走了，走了一半，碰到了喜气洋洋拿着几张红纸的高福。

“裴伯，出来遛弯呢。”高福笑着打招呼。

“是啊，你这拿到是？”裴修然看着高福手里的红字，纸上写着囍字跟福字，规规矩矩的，但看不出丝毫美感，裴修然有些嫌弃。

“哎呀，这是我儿子写的字呢，练得不错吧，先生也夸他呢。”高福炫耀道，孟兄都夸赞他儿子，说明他儿子确实进步不小，这孩子也不容易呀。

“恕老夫直言，这字端正有余，灵气不足，勉强可看，称不上好。”裴修然可不是什么会婉转的人，尤其在他特别注重的文学文字方面。

高福脸上的笑意僵住，这人，忒不懂事了，高福忍了忍，说，“呵呵，是吗，我觉得很好，我儿进步极快。”

“这个字……”裴修然一听，就想好好说说，让高福认识到问题，结果就是被高福打断了话。

“哎呀，不说了，这是村长家让帮写的呢，我还得送过去。”高福绕过裴修然，迈大脚步往外走，心里有些生气，今儿个他去巡田的时候，跟村长炫耀了几句，还将身上带着的儿子的字稿给村长看了，人村长都说了，字不错，还说着他小儿要婚娶，让帮忙写点大字贴家里呢，村长可也是读过书的，肯定懂欣赏，那个老头，真是胡说。

裴修然觉得自己在高家，真的是，没有一个人给自己面子，要么不回话，要么一走了之，真是气煞人也。

裴修然甩了甩袖子，也不去看菜叶子了，转了身准备回房，就看到了三个人站在连廊的门洞外，看着他。

“裴爷爷，你说哥哥坏话。”高慧敏这话一出，裴修然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是该说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是说什么，这几个还是半大孩子，他似乎不应该说得太重？一辈子都没怎么跟小孩打过交道的裴修然，一时有些纠结。

“裴先生可能不是那个意思吧，不是在说志泽哥的坏话，只是想说志泽哥的字，可以越写越好吧。”方皮看了一会，瞪着眼睛，仿若天真的说。

高慧敏跟高志泽都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开了眼，巴巴的说了句，“是吗？”

几人相处久了，方皮每次摆出这幅样子，就是有点小心思，他们也能理解到，但是具体的，他们猜不出，也只能这般配合。

“是啊，为人长者，对于后辈，大多鼓励为主，就像李先生，每每都鼓励我们，所以大伙都特别喜欢他，你看志泽哥才换了字体没多久，就练成如今这般端正的模样，裴先生怎么可能是在说志泽哥坏话，可能就是鼓励志泽哥，想指导一下志泽哥，裴先生看上去文采斐然的样子，小姐，其实昨日听裴先生夸你的那些话，就知道了。”方皮继续发挥。

“是吧？”高慧敏疑惑道。

“不信的话，我们问问裴先生。”方皮似乎对高慧敏的反应不满意一般，转过身问裴修然，“您说，我说得对吗？裴先生。”

“对，我就是想指导一下你这个字，这个字端正是端正，没有自己的风骨，而且这字帖也不怎么好，所以字不好。”裴修然说了一堆问题，眼看着高慧敏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友善，连忙打住，“但是，如果有我的指导，自然是会好上不少。”

“哎呀，如此甚好，那就多谢裴先生了，志泽哥，还不快谢谢裴先生，裴先生说要指导你写字呢，还说给你好的字帖呢。”

“谢谢裴先生。”高志泽乖乖道谢。

裴修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三人去了高志泽房内，真的指导起对方写字的一些问题，临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跟笔墨，直到回到自己房内的时候，才回过神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堂堂【知叶学堂】山长，千金难求一字的裴修然，刚刚稀里糊涂的，答应要给一个刚见过面的，对他也不太热情，也不会说好话的小子，写一份字帖！

裴修然想不通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憋着口气，蒙头开始写字。

而另一边，看着方皮把裴修然哄得晕乎乎的走了的高志泽跟高慧敏，有点疑惑的看着方皮。

“方皮，你为什么要他的字帖。”

“对啊，还要他指导我写字，不过他刚刚说的那几个地方，我琢磨了一下，下手确实更顺滑了，明明还是差不多的字，看着更顺眼一些。”

看着高家兄妹，方皮点点头，说道，“不错，你们都变聪明了，看出了我要做什么，以后别人做事的时候，也要学会观察，这样就能避免遇到不好的人跟事。”

对于被比他们小的方皮夸聪明这事，高家兄妹并不反感，两人都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方皮是他们都认可的聪明人，被这么一个人夸，即便比他们小一些又如何。

方皮看着门外，招手让高志泽跟高慧敏两人靠近一些，“昨天我爹跟我说起，这人的名字，叫裴修然。”

看着疑惑的高家兄妹，方皮继续说，“我之前在镇上听说过，【知叶学堂】的山长，就叫裴修然，一头白发，白须。”

“他，他看起来，不太像，我练功的时候，他就蹲在那看，很爱笑，学堂的山长不是应该跟李伯伯那样，很严肃的吗？”

“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名字一样，头发也像，我就想着，反正他待在家里养着不要浪费，就让他知道一下志泽哥写写字，现在志泽哥练字多了，不是开始喜欢上这事了吗，上次还跟我说想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别的字帖，也想练练，现成的，我们就试试，不成也没有关系，成了最好。”

“可如果他是，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高志泽有些犹豫。

“不会，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啊，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方皮看着高家兄妹，期待着他们的反应。

将两人的纠结看在眼里，最后方皮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对，我们不知道他是谁。”

“是了，照常对待即可，至于家中其他人，就不要说了，这事我爹他也不知道，我没提，这些大人还没我们小孩懂事呢，要是他们知道，肯定惊慌失措的，裴先生不说他的身份，估计也是不想让人知道。”方皮最后又找补了一下，主要是给高家兄妹这两个头一次昧着心里点头的人，吃个定心丸。

“小姐，你可以做到的吧，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方皮又看着高慧敏，“明日我们可就回学堂了，你在家中，又跟裴先生多接触，你可以吗？”

“那是自然，我可是很能干的。”被方皮一激，原本还有些虚的高慧敏，瞬间挺直了腰，不让方皮看不起他。

“那可太好了。”方皮笑。

一旁的高志泽偷偷松了口气，还好他要去学堂，不让他可能不能保证自己不露馅，不行，他还得把脸上带笑的表情刻在脸上，争取不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高志泽再次暗下决心。

方皮跟高志泽再次离开了家，高慧敏一开始还有那么点不自在，不过好在裴修然一开始在屋内埋头写字，等到他缓过来出来的时候，高慧敏也恢复平常，因此相处并没有异常，一切仿若无事。

也不是完全无视，至少，方三就被儿子吩咐着，这几日在村里又把当初高家跟蒋家那事翻出来唠了一圈，尤其还强调了，蒋书砚如今在县里的【知叶学堂】的事。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尤其是，被有心人，将墙再扎上一些洞。

即便裴修然很少出高家，当时兴致一来，他也会跟着高福他们去看看地，看看庄稼，看看这些他以往从未注意过的民生，看个新奇，一来而去的，多多少少也听了几嘴话，尤其是听到了【知叶学堂】这熟悉的地方。

有了好奇，就会打听，加上这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裴修然很快就知道，蒋书砚在非招生时节进了【知叶学堂】的事，也知道了蒋家跟高家的恩怨。

裴修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更沉了些，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学堂里，都是那些勤学刻苦，公平竞争进去的，没有例外，不毕竟这才是他当初接受邀约，在【知叶学堂】当山长的初衷，而堂长，就是那个邀请他的人，也是管着学堂的人，他们曾经，是有共同的想法的人。

可现在，即便之前裴修然就觉得学堂那边不太可信，可也没想到，这学堂的理念已经发生了变化，毕竟先不管蒋书砚为人如何，他破格进去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