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星雨眼前充斥着正在燃烧的火焰，耷拉的双眼盯着头顶的帷幕，帷幕燃起的火焰正向外蔓延。这是一个很戏剧化的场景，别星雨想，英雄落幕通常的环节通常配置这种夸张的表现效果，什么开始下雨，什么舞台起火之类云云。

然后耳边就是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别星雨毕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英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他睁开眼睛盯着酒店天花板，受伤的肩膀被包扎起来，他想要打开面板检查数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某个人握在手中，像是生怕他感受到疼痛，齐一止几乎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的用手环住手腕，划定在自己的范围内。

别星雨扭头看他，齐一止皱眉，眼底青黑，显然没有休息好，受伤的手草草包扎。他看了一眼到底没有做声，在与系统确定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距离拍卖会结束已经过去了大概五个小时。

大概，因为别星雨也不知道距离自己昏倒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他所处在的舞台究竟进行了多长时间，人在昏迷期间会完全失去对时间的掌控。他缓慢坐起来，靠在床头看向落地窗外。

“小疯子。”他压低声音。

齐一止给了别星雨无声息脱离范围的机会，他站起来吊着肩膀前往露台，在露台的泳池边，有个人正在抽烟。

姜竹熙头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指节间夹着一只烟，她头也没回，竖起两根手指，向别星雨展示手中正在燃烧着的香烟：“来一根？”

“不来。”别星雨摇头坐在了她旁边的凳子，抬头望向天空，凌晨四点十分，天空正处在一个将明将暗的状态，在这栋购物中心最高建筑的顶层俯俯瞰整个港城市，是一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姜竹熙吐出一口烟雾，举止优雅的像动画片里的猫女士：“漂亮吧，瑰丽酒店当年打着全港城市最美夜景的称号，顶楼景观房一房难求，光预定入住的就排到不知道多少年去了。”

别星雨：“算了给我一支吧。”

姜竹熙：“你不是不抽吗？”

“平时带孩子确实不抽，别星雨熟练的抽出一支烟递到嘴边，受伤的肩膀用不上力气，只能将烟夹在嘴角，背靠风口点烟，连点烟的姿势都像重复了几百遍，实在让姜竹熙有些意外。

别星雨吐出烟雾，丢掉眼镜的他看上去实在太引人注目了：“现在不抽不代表我以前不抽，以前玩儿的还挺花的。”

他象征性的玩了一个花手，灵活的手指将手中的打火机玩儿的翻飞，在最后一刻点燃的火苗又落在姜竹熙眼前，点燃了姜女士的第二支烟：“好看不好看又怎么样，我又看不清。”

姜竹熙笑：“忘记你是个瞎子了。”

“姜女士警告你啊，好好说话。”

姜竹熙瞥了他一眼，眼中带上了一些鄙夷的意味：“不是瞎子是什么，那么大那么尖的牙直接刺穿你的肩膀，躲都不躲，你和我说你不瞎，鬼都不信。”

在别星雨被咬穿的那一刻，姜竹熙完全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舞台上的齐一止抱起别星雨飞速离开，姜竹熙一刻也不敢耽搁，离开会场来到景观房，直到看到倒在床上的别星雨还喘气，吊在喉咙里的心才重回胸口。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姜竹熙弹弹烟灰：“里面那家伙身强力壮捅一刀什么事儿也没有，你小胳膊小腿能和他比吗？”

别星雨被姜竹熙逗乐了，叼着烟：“那怎么办，下意识行为，见不得比自己小的人受伤，见不得能救的人在眼前死掉，你乐意叫我什么都行，圣母圣父，随意。”

“哼，狡辩。”

姜竹熙好像不太爱听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夹着烟的手朝着别星雨摆了摆：“算了煽情的话以后再说，别星雨，你是怎么确定任务线是双向的不是玩家单向的。”姜竹熙尝试总结语言：“不，更精准一点，你是怎么推测出还有一号人藏在幕后的？”

别星雨抽了一口烟，面色淡淡的：“怪潮邀请函，还有你的一句话，让我忽然想明白了。”

姜竹熙疑惑：“哪句话？”

“学习如何做一个资本家。”

听到别星雨说出这句话，姜竹熙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就这么一句话，你没和我开玩笑？”

别星雨点点头：“对。”

姜竹熙又想起了白天三人面对面沟通的时候，别星雨信誓旦旦委托她混进拍客中调查，原因居然就是这么一个完全不够清晰的猜测？！

“当然，我能制定出这样的计划，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的猜测，”别星雨盯着姜竹熙的脸，语速缓慢：“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副本随机为我们安排了幸运值，用这种看似随机的数字将每一个玩家框在了一个既定范围内。”

别星雨又点燃一支烟，清澈的声音染上一丝沙哑，他清清嗓接着道：“这种幸运值作用在每一位玩家身上，在规则内创造出独属于玩家个人的通关方式，不管是犯罪还是什么的，就是091副本本身热度高娱乐性强的一个很大的因素。”

“然后呢，”姜竹熙挑眉：“这套规则在理论上算的上完善，逻辑算的上自洽，是个不太公平的大富翁游戏。”

“而规则漏洞的突破口，就在幸运值和邀请函获取的规则上。”别星雨歪歪头：“我与你，齐一止都组队经历过怪潮，遇上怪潮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姜竹熙回答：“检定，检定是否能逃脱。”

“没错。”别星雨点头：“那对于幸运值越高的玩家，能逃脱的可能性就越强；而幸运值低的玩家，就不得不面对怪潮，获得参加拍卖会的邀请函，得到取得巨额资产的机会，除非玩家有意识打断系统判定，才能越过骰子面对怪潮，初次遭遇就能有这样意识与判断的玩家是绝对少数。”

别星雨顿了一下继续说:“就像白天的会议，提起来可能有些谜语人，但现在可以解答了。”

“拍卖会是一个建立在游戏规则上平衡的手段，幸运值低的玩家有更大的机会获得‘偏财’，幸运值高的玩家则按照传统地产大亨模式进行游戏积累资金，两者在获取金钱的风险与数量上能达到一个大方向的动态平衡。”

姜竹熙思考别星雨的这一番话：“就像你白天说的，副本看似在创建一个不公平的假象，驱使那些资产排名靠下且幸运值低的玩家上台获取拍卖资金？”

“大体正确，”别星雨道，话又拐了一个弯：“资产排名表一旦发生变动，在不知道你我编号的情况下，排名稳定的上层位短时间没不会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一些个人资产是如何增值的；而下层为则会关心这些突飞猛进的玩家，这些下层位玩家就像杀进鲶鱼群中的沙丁鱼，充分发挥了‘鲶鱼效应’。”

姜竹熙：“提高市场活性？”

“是又不完全是，你口中的提高市场活性是为了经济参与者更加努力的赚钱，而我们聊的规则是为了让玩家探索购物中心，获得邀请函，上台参加拍卖，因为这样来钱快。”

“当下位圈的玩家开始影响上位圈时，邀请函一天有且仅有五张，为了维持排名或者获得邀请函，玩家间会做什么？”

听到这里，姜竹熙背后汗毛直立，恶寒从心中涌出：“会自相残杀，拍卖会上的杀戮会蔓延整个购物中心，这里将成为一个最大的舞台。”

“差不多吧，这是最坏的可能性。”扯到了伤口，别星雨哼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回到我们一开始的话题，学习做一个资本家。”

他将燃尽的烟蒂按在烟灰缸中：“记得一开始系统的提示语，只要赚取一个亿，就能成为购物中心的王吗？”

别星雨的眼神平淡的就像在描述什么习以为常的东西：“我们生活必须消费，赚取的资金，交易流通的金钱都没有超过购物中心这个范围，而一个优秀的资本家生来就精通的技能是什么？”

“是剥削啊。”

“资本家将员工看做自己资产的一部分，时时刻刻压榨员工，榨取员工最后一滴价值，将员工，哦不，我这里换一个更贴切的词语，所有参与副本的玩家，我们都是港城购物中心的所有物，在资本家的意识中，我们手中的资产实际上就是购物中心的资产，我们创造的价值成倍的进入正真的资本家的口袋里去。”

“收入分配的不公已经通过幸运值数据在暗示我们所有玩家了，谁都不是，也不可能是第一个赚到一个亿的幸运儿。”

姜竹熙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并不能阻碍他继续说下去：“赚取一个亿，就能成为购物中心的王这句话从一开始就在告诉我们购物中心正真的王是谁，或者说购物中心的王从来没有变过，他手中握有的资产可不止扶持一个优秀的拍品。”

东方既白，天光乍现，可却别星雨叹口气：“记得刘青梅吗？死在舞台上的玩家。”

姜竹熙清晰的记得她的编号，个人资产，和最后被拍卖师从脑子里拿出来的托帕石：“个人资产与托帕石的价格是相同的……”

那晚羊头拍卖师从刘青梅脑子中取出的托帕石起拍价9000，刚好和她的个人资产对应上了。

“一点就透，”别星雨点评。

姜竹熙接着说了下去：“拍卖会上出现了一只乌鸦，叫什么劳什子的克劳先生，是拍卖会的主办人，藏在最顶端的看台，在舞台上的确很难被发现。周围拍客对他的评价也如你所料。”

别星雨站起来抻抻脖子：“当之无愧，购物中心的王对吗？”

姜竹熙点点头。

“那大概就是他了，他是不是还是一个优秀的珠宝收藏家？”别星雨继续问道。

姜竹熙皱了皱好看的眉：“说实话我还没见过那么华丽又滑稽的‘鸟巢’，听你这么一说我能明白这位克劳先生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了。”

齐一止靠着玻璃门，看向露台上的二人：“是什么，说来听听？”

看到这家伙，姜竹熙就克制不住的翻白眼：“你在那听了半天了，你说，你来说！”

几步迈到别星雨身边，齐一止将外套罩在别星雨身上：“这位克劳先生，购物中心资产所有人，优秀的珠宝收藏家，想要找到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

“既然短时间找不到，那就想办法培育一颗。”齐一止不客气的伸手从姜竹熙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咬住。他拒绝了别星雨递上来的打火机：“哥，我借了，就是叼着。”

别星雨收回手，抬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接上了齐一止前一句话：“它在个人资产范围内，也就是把每位玩家当成一个珠宝培养皿，我们身价越高，这位乌鸦先生对那颗珠宝的关注度与希望值也就越大。”

他手指停在自己眉心：“我们的脑袋里，和刘青梅一样。”

“有乌鸦先生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露天烟枪小分队正式上线：一个抽的猛，一个以前抽的猛，一个刚刚戒了（好孩子不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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