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不换衣服吗？！

林希音真的很想怼他。

都把她当女鬼了，还斤斤计较一套家居服，不用想也知道是洁癖发作。

但想想他那么容易就愿意收留自己…她也不好太任性，得委婉一些，“你确定吗？在室内点火？还不一定有用。”

“我都成这样了，灰尘、细菌之类的接触不到，床也用不上，换不换衣服没什么区别吧？”

“哦——”权至龙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他其实并不是嫌弃她身上脏，只是觉得在室内穿得那么板正，非常别扭。

“但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呀。”他低头看看她的腿，“既然能站在地板上，能正常走路，就说明可以通过自我控制，做到不从一些物体上穿过…建议你尝试一下，飘在床上也好，起码有个心理安慰。”

越说她越像个女鬼。林希音放弃挣扎，“好吧，谢谢你的提醒。”

她道完谢，他们再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本来就是陌生人，在权至龙眼里还阴阳相隔，面对面干瞪眼毫无意义，“那你自便，我回房间休息了。”

她连噪音都没办法制造，更不可能破坏他家里任何东西，只要不穿墙、避开两人肢体接触，完全就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你应该不会随便进我的房间吧？”会自觉蹲在门口等他的鬼，大概率不会那么没礼貌，但权至龙还是确认一句。

“不会，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那就好…祝你睡个好觉。”他开了个小玩笑，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林希音突然想起什么，出声打断他的动作，“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哪一年？哪一月？”

权至龙最近日夜颠倒，也不太记得具体日期，拿出手机看了看，“2017年5月6日。这个月已经过去六天了啊…”距离回归的日子越来越近，得努力工作才行。

他随意报出几个数字，继续朝门外走。林希音却愣在原地。

2017年5月…怎么是这个时间段？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憔悴，因为在准备专辑，还有个人巡演。

更重要的是——下个月月初，他入伍那位队友会被爆出来巨大丑闻。

然后，他本就提前发表的专辑临时换了主打，6月8日公布音源，没有宣传、没有打歌舞台；6月10日以USB形式开售，同日启动“M.O.T.T.E（母胎）”个人世界巡回演唱会。

她的遗憾，原来在这一年吗？他最累最辛苦的一年，也是他入伍退出公众视野的前一年…

林希音说不清自己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思考这件事，她只知道隔了好多年，换了个世界，想起权至龙17年的状态，她还是会感到难过。

她可能没办法尽快离开了…

一墙之隔的主卧里，权至龙洗完澡躺在床上。睡着前，也在考虑隔壁的女鬼小姐。

作为一个普通人，突然撞鬼，还邀请对方住进家里…他其实心里毛毛的，有点害怕。

可对方除了状态比较特殊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有分寸，身上还有一种莫名其妙令人信服的气质…

此外，她去世前可能遇到了很不幸的事情。

他看过很多上世纪的香港电影，对于“女鬼”这种东西可太熟悉了。要不就是遭遇负心汉，要不就是家世凄惨…总之就是生前太可怜，死后才怨气聚集不能解脱。

虽然工作一大堆，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忙，但既然成了她的有缘人，抽出一点时间帮帮忙还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人？看样子知道他的明星身份，也知道什么是私生粉…等等，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权至龙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投向墙壁的目光锐利警惕。

脑子里复盘完整个沟通过程后，他肩膀才放松一些——不管怎样，她应该没什么恶意。大概是太惨了，有难言之隐吧…

随即，他向后摊倒在床上。

不想了不想了，一切都等他补完觉再说。

林希音尝试着躺在床上，失败两三次就成功了。她发现，只要自己放轻松、不抱着改变物体状态的念头，其实是可以虚虚浮在上面的，不算切实接触，确实是像权至龙说的那样“飘”着。

她又尝试着闭眼睡觉。短时间内经历太多事情，情绪也几经变化，她觉得自己需要休息…没想到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

林希音清醒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没办法醒过来，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亲眼目睹各个情景的回放。

她看到19岁的林希音高考结束后偷偷跑到澳门，临时买的演唱会门票位置很差，但还是站在人群中，卖力地挥舞着皇冠灯，回程时嗓子沙哑，眼睛也哭到红肿；

她看到21岁的林希音背着双肩包下了飞机，傻乎乎乘着出租车在异国的大街上乱逛，最后到达酒店时付了一大笔车费…第二天一大早对着手机又哭又笑；

她看到23岁的林希音拉着行李箱下了飞机，在济州岛的机场同一个带着渔夫帽和口罩的男人擦肩而过，然后命运的线条被拨动，她和同一个人接连相遇，并对他一见钟情；

她看到24岁的林希音对男朋友表白，他的害怕和忧虑被赶走，他们回到卧室相拥而眠，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情侣；

最后是25岁的林希音喝醉酒趴在茶几上，手机里放着他写得歌，“我们不要约定吧，明天会怎样谁又知道呢。但只有这句话是真心的，我喜欢你…”（注1）

醒来后眼角的皮肤黏糊糊的，还有液体蒸发遗留的干燥感，很不舒服。她随意揉了揉眼睛，双臂抱膝坐在床上。

这个梦有很多特殊的地方。时间线乱七八糟，两个世界的事情穿插到一起。

醒来后也没被遗忘，反而清清楚楚留存在脑海中。

原世界那些她自己都记不清的经历，一幕幕像记录片一样重演，展现她愚蠢的“喜欢”。

林希音开始对留在权至龙身边感到后悔。明明应该远离他的…她总是被他影响，变得纠结，变得拧巴，变得多愁善感，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还是得尽快离开。

她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呢？没能多看几场演唱会？看的几场隔的太远没得到饭撒？

还是说…心疼他。心疼他总是因为团队道歉，心疼他太疲惫了，心疼他太孤独了…

林希音锤锤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穿越回到初一寒假，把家里的电脑给砸了，让还是“小屁孩儿”的自己没办法打游戏，也没办法上网看各种视频。

如果一开始没喜欢上他就好了…

果然追星会让人变得不幸。

……

她收拾好心情来到客厅时，权至龙已经出门了。沙发旁的圆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电子时钟，还有一张纸条——

“变成鬼之后，应该不需要考虑吃喝问题吧？

专门给你找了看时间的工具，我大概明天上午回来。

闲着无聊的时候想想怎么圆谎吧，忘记了所有事却知道我是艺人的女鬼小姐～(^.^)”

看完他的留言，林希音也顾不上后悔抑郁了，只剩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幸好他工作忙，没睡几个小时就去公司了。要是他们两个恰好碰头当面对峙，她大概会直接从他家里钻出去逃跑…

这人也太敏锐了吧。猜对了她的年龄，睡一觉的功夫又从一开始的失误看出她在撒谎。

她真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弥补遗憾吗？

林希音焦虑到绕着桌子转圈圈。虽然平时表现得很成熟，但她到底最多只长到25岁，人生阅历有限，经历过的挫折也有限。

这次的事，从得知真相开始，其实就已经超出了她的解决范围，现在又连续在权至龙这儿吃瘪，她真的要破防了！

要不还是提前跑路吧？

她停住脚步，转身快步向大门方向走去。

走到鞋柜边又站在原地踌躇起来。

根据刚刚列出的几种遗憾，她如果想要彻底了结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跟着权至龙是最快的方法…

可又不能对他说出真相。

到底要怎么办啊？！

林希音表情皱成一团，把扎在脑后的头发抓得乱糟糟。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骗人的最高境界是实话实说却隐瞒一部分关键真相。既然谎话会被拆穿，那她索性说实话好了…

一晚上过去，权至龙通宵工作后，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公寓。他进门时，林希音已经在沙发上坐好。

看到她正襟危坐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看来你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状态了，还挺聪明。”

她表情放松一些，点点头，“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怎么？准备好跟我坦白了吗？我很乐意帮你的…”他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在她对面的位置坐好，“但得知道真相才能找对方法。总不能对你一点了解都没有，胡乱费功夫吧？”

林希音清清嗓子，维持镇定，说出提前准备好的措辞，“我不是首尔人，甚至连韩国人都不是，而是中国人。”

“我刚和交往快两年的男朋友分手，所以下班后借酒消愁…酒量不好，很快就喝醉了，清醒过来时，站在你家门口。”

“就这么简单？”权至龙根本不相信，“你没遇到别的什么事吗？只是单纯喝醉酒，不仅变成这种样子，还跑到国外来了？太假了吧…”

林希音早料到这种反应，在他的追问下又吞吞吐吐补充，“我喝醉的时候，趁机怀念了以前喜欢过的人，他是韩国人…大概因为这个吧。”

权至龙：失算了。

这姑娘感情经历还挺复杂，和现男友分手，喝醉酒怀念前暗恋对象…

原来不是遇到负心汉，而是自己本身就是个渣女啊！

注1：bigbang《let's not fall in love》歌词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