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高兴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巫，终于舍得劳烦她的脑子。”玛利亚耳边传来女巫说不到两句就恢复本性的声音，“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没空陪你扮家家，如果我发现了那个代价，会主动联系你，现在，孩子，去找你的小偷老师哭诉吧。”

在切断联系之前，她又格外恶狠狠地威胁道：“别再折腾我那根头发，要是你胆敢把它二次分割，我会让你后悔没能老实地成为祭品！”

说完，她就收回了所有的感知。

她的话语尚在房间里回荡，那种存在感却已消失不见。

女巫的威胁传入玛利亚的耳中，被她过滤成了杂音，没能进入思考。她甚至没注意到断成两截的头发还能二次使用。

因为从刚才起，她就陷进了一种奇怪的平静。

一种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消弭她不为人知的愤怒，因而需要万分理性的平静。

来自报复欲望的平静。

强烈的欲望使人盲目。

她无视了离去的女巫，也无视了镜面上先后浮现出的几行字迹：

「玛利亚？」

「发生了什么？」

「你的力量在动摇，玛利亚？」

她想立刻冲到庄园去，杀了那两人，但对庄园内部一无所知的现状迫使她冷静下来。

随即她想到了老猎人。他定期去庄上，接触一个厨子。

国王不像她，要在教会派驻的牧师监视下隐瞒女巫的秘密，因此在有选择后就从来不用贴身仆人。

国王是个典型到刻板的贵族，衣食住行都要人服侍。

虽然那些侍从仆妇都住在庄园上，但他们总要出来。

重要亲人的婚礼或葬礼，就是一个不可缺席的场合。

玛利亚做出了决定，全身心投入其中，没有注意到镜面一直在微微闪烁。

这面镜子在这张乌檀木梳妆台上立了六年，从未显露过这样的能力。镜子那头的人似乎迫切想要与她沟通，却因制作时没有加入传音介质，只能笨拙又机械地闪着光。

*

白雪看着面前闪着黯淡微光的曜石，眼睛发亮。

她从没注意过一块黑漆漆的石头，跟另一块黑漆漆的石头，能有什么区别。

老三推了推眼镜，问：“现在你分得清了吗？闪光是隐秘的，不代表它们想被发现，需要等待直到它们疲惫。”

“会发光的矿石都是好孩子，喜欢炫耀自己，有经验的人，比如我们，一眼就能发现。”塔塔插话道，“但这样的石头太好找了，不值钱，卖不出好价。”

“在它们疲惫之前，如果擅自触碰，它们就会开始属性转移。”老三无视了塔塔的话口，径自讲课，“这是在周围有同类型魔法材料的情况下。”

塔塔又插嘴：“好些女巫或术士或炼金者，会把它们养在一起，天天触碰，逼它们转移属性至唯一不被触碰的那颗石头上，这样就能得到蕴含聚集属性的珍贵材料……唔，极少数缺德的矮人也会这样，因为很赚钱，但这是不留后路的灭绝性捕捉，很多很多块石头才能成就一块。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

老三等他停下，才继续自己的授课内容，“若是周围没有同类型魔法材料……你现在可以试着触碰它一下。”

白雪刚将手伸出去，塔塔就飞快抢答：“它就会崩解。”

吓得白雪立马缩回了手。

“塔塔。”老三很不高兴地转向他，“现在是我在教白雪，你的课在明天。”

塔塔自知理亏，但一点不想认错，嘴硬道：“你讲得太无聊了。你就像黑岩洞那个鼻毛都白了的老矮人，我从小就不爱上他的课。”

“白雪，”他开始找认同，“你说是不是？你听得下去吗？”

白雪完全无意参与他们的争执，可眼看授课就要中止，她只得选择伤害啰里啰嗦的塔塔，“我觉得挺好。”

但她是个聪明的小女孩，能照顾在场每一个生物——是的，阿里克乌斯正蹲在她身旁的木桩上——的心情，因此她又说：“也许是我从没接触过魔法材料，这一切有趣极了。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干一场，找一大堆好石头，快让我继续听吧！”

老三朝塔塔抬起下巴，以示对他私人评价的不屑，这招来塔塔的羞怒，他响亮地“哼”了一声，再也没看两人一眼，转身逗鸟去了。

阿里克乌斯恨不得立即飞走，但它也很想继续听矮人的魔法矿石课。在成功转化前，女巫是不会教它们具体的魔法知识的。于是它勉强换了一根比矮人稍高又不挡视线的树枝。

“你不碰碰它吗？”老三重新面向白雪，“你得亲眼看看崩解的场面，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以后才不会冲动捕捉。”

白雪连连摇头，“不，不用了，我会记得的，我记性很好。你放心吧，我绝不滥杀无辜。”

“白雪，”老三无奈地叹口气，“最开始我就强调过了，这些石头虽然有活性，却不是生物，它们没有生命。”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不懂老三为什么一直强调这一点，白雪眨眨眼，“我明白，只是顺口一说。”

“很好。接下来我们讲那些不发光的石头。”老三在一块平坦的灰石头上，用一根碳木写下“1、2、3”三个时兴的洋数字。

“你看得懂吧？”他转头向白雪确认了一句。

白雪点点头，城堡牧师施泰因教过她通识课。虽然大部分内容是关于经书的版本及流传情况，但好歹也有些实用的，比如，如何又快又好地记录每日祈祷的次数、每月忏悔的次数、每次捐献的数额等等。

老三满意地笑了笑，在“1”的下方写上“光”这个字，讲解道：“不发光的石头有三种，第一种，是本身具有光属性的石头，它们有的天生能让光发生扭曲，有的天生能吸收所有照见它们的光。民间也称为‘隐形石’，一般用来制作隐身、隐匿类物品。”

顿了顿，他又说：“可能也有人用在魔法阵中，我们矮人不太清楚。”

塔塔挨不到一根鸟毛，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过来，此刻再也憋不住，说了一句很短的话：“很难找，很贵。”

老三又在“2”的下方写上“时空”这两个字，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关于第二种石头，矮人内部存在几种说法，没有定论，但最具竞争力的解释是‘时间’或‘空间’属性。有人认为它们能使自身的时间永远处于被人发现的前一刻，也有人认为它们能使自身所在的空间与外界完全隔绝，总之，它们永远都不会被发现，除非你能破除它们的迷惑。”

塔塔见老三不反对它发表短小精悍的意见，开心了不少，见缝插针道：“几乎找不到，天价。”

“我们部族只有三颗这样的石头，是经年累月，族人偶然发现的。”老三露出遗憾的表情，“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矮人敢用它们来锻造什么物品。万一失败，一辈子都不敢回家。”

他晃了晃脑袋，把与课程不相关的念头甩干净，接着讲：“第三种，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他没在石板上写任何文字，“不只是我们，其他矮人部族也都没人见过。”

老三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向初学者讲授这种未经证实的流言。

白雪见状，鼓动他道：“如果真没人见过，就不会有关于它的传言留下，对吗？我想听，哪怕当故事听，也一定比我读过的任何故事都要迷人！”

闻言，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上的胡须，说：“关于那种石头，只有一个传说，据说，它叫‘太阳花’。”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太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