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好黑，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妈妈，妈妈你在哪，我害怕，斯年好害怕啊……
季斯年蹲坐在角落，双手抱在一起，叠在膝上，小小的脑袋埋进双臂，不敢抬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个人呆在黑暗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没有妈妈怀抱的温度，可是妈妈去哪了呢？
黑暗渐渐褪去，光亮从臂弯里一点点透过来，季斯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她好像在一个走廊，走廊两侧全是门，又好像不在走廊，因为抬头可以看见太阳。
季斯年紧紧的盯着太阳，不太明白为什么以前温暖的阳光如今却泛着冷意，甚至冷到皮肤上起了一个个小疙瘩。
“啊啊啊……”一阵痛苦的尖叫从某个房间传过来，季斯年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
那是……
妈妈的声音！
季斯年赶忙爬起来，打开第一个门，空的。
第二个，空的。
第三个……
汗珠顺着额角划过小脸，最后砸在地面上，溅出一片水花。
最后一间门打开，终于不是空的了，可是床上的人为什么那么痛苦啊？她好瘦啊，脸色也不太好看，她长得好像，好像她的妈妈啊。
妈，妈妈。
她突然记起来，这就是她的妈妈，那个会摸着她的头，跟她说要快乐的温婉的女人，那个受够了病魔折磨，在最后一天还会摸着她的头跟她说会永远守在她身边的人，是那个最后还在担心她的人，是世界上她的最后一个亲人……
床上的人在看见她之后，痛苦的神情消失不见，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渐渐闭上了眼睛。
恐慌涌上季斯年的心头，她没有妈妈了？不行，不可以！
眼前突然又是一黑，不同的是，这次是一双手覆在她的眼前，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冷香，她会低声温柔的告诉她，“乖，别看。”
“好烦啊，妈妈真的很坏，你看为了找她我跑了这么久，久到汗都进了眼睛，好疼哦。”她可没哭，是眼睛太疼了而已，妈妈说过哭了的斯年很丑，她才不要丑丑的面对妈妈。
身后的人将她抱得更紧，没有反驳她，而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这是十岁的季斯年失去妈妈后的第一天晚上，梦里的人却在绝望中给她带来了一丝丝温暖。
后面她经常梦到这个人，没有了第一次的交流，反而离得远远的，有的时候她看她，有的时候她看她。
……
顾漓的检查很快也做好了，报告没有任何问题，温茵陈的车刚被拖到4s店，季斯年打算先把人送回家。
刚巧路上碰到一个红灯，季斯年转头对着沉默的望向窗外的顾漓道：“顾小姐去哪？我先送你？”
顾漓还没说啥，后座的温茵陈理所当然回道：“能去哪？当然是你家啊。”
季斯年：？？？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回事？难道温茵陈又自己脑补了什么场景？
大概是察觉到车里的气压越来越低，温茵陈一阵心虚，“斯年啊，我最近突然向往大自然，刚把自己房子拆了，打算刷个绿色的漆，可是刚刚我已经答应顾漓要收留她了，所以只能去你那边了。”
房子确实是拆了，只不过她的房产不止一处，那不是季斯年自己都说了要玩替身梗吗？不把替身囚在身边，算个屁的替身梗。
啧，想想就刺…激。
顾漓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顺着自己佩剑化作的手链碾了碾，“如若不方便，随便将我放下即可。”
当初也只是想找一个人界之人，这样或许能更快融入，如果这让人为难了，她自已一个人也不是不行。
季斯年沉默的看着气质清冷的女人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仿佛梦里那个人坐在自己的对面，甚至梦里的冷香也在鼻尖萦绕。
季斯年看着看着突然笑出了声，“那希望顾小姐不要嫌弃。”
顾漓微愣，“谢谢。”
绿灯刚好亮了，季斯年摆摆手当是不用谢的意思。
车开到半路温茵陈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拆的房子，这么一回去不就露馅了？那不行。
于是说起说太久没去季斯年家了，想去联络联络感情。
于是原本打算一个人回来补觉的季斯年，带回来两个人。
季斯年打开门，在玄关处停下来，将鞋从脚上踢下来，俯身把鞋整齐的摆好，换上拖鞋，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朝后面递过去。
温茵陈下意识想接，还觉得季斯年良心发现，终于给自己换了双新鞋。
结果鞋从自己手边快速划过，停在了顾漓面前。
温茵陈咬咬牙，从鞋柜里抽出自己那双人字拖，恶狠狠的扔在地上。
顾漓看着眼前的拖鞋微愣，道了声谢，接过鞋子，将自己换下的那双白色靴子整齐的放在了季斯年鞋子的旁边。
季斯年看着那双比较特别的鞋子一愣，喜欢穿古装的人她见过，连鞋子都这么穿的，倒是第一次见。
又想起温茵陈说顾漓什么都没有，无处可去，一个奇怪的人。
难道季文柏安排来的？
她看着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等她的顾漓，漫不经心道：“季文柏，认识吗？”
一下子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顾漓在脑海中将见过不多的人翻了个遍，眉头皱了一下，“未曾听说过。”
季斯年点点头，“你先进去，我先等等外面这个。”
抬了抬下巴，顾漓顺着看过去，只见温茵陈已经坐在地上拔着自己卡的死死的鞋，应了声“好”。
季斯年靠着墙，打算看温茵陈还能坚持多久，结果不过一分钟，地上的人抬起头，露出讨好的笑，“斯年啊，帮帮忙呗，这狗屎鞋子那么贵还卡的那么死！”
季斯年从抽屉里找出手套带上，蹲下身，一手握住鞋跟，一手拖住温茵陈的小腿，用劲往外拽，结果鞋子纹丝不动。
“你这又是垫了多少增高鞋垫。”
温茵陈眨眨眼，不好意思的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特别小的尺寸，“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啦。”
季斯年知道她没说实话，也不理了，认认真真拔鞋子。
温茵陈看了眼客厅站在沙发旁一动不动的顾漓，凑到季斯年旁边，低声道：“你刚刚问她认不认识季文柏，你怀疑她有问题？”
季斯年始终拔不下来鞋子有些不耐烦的扇了鞋子一巴掌，漫不经心回答，“她说不认识。”
温茵陈有点急了，“不是，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她要是骗你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去查查她吧。”
季斯年看着眼前的鞋子，深深叹了口气，两只手放在鞋跟处，打算硬拔，“随你，不过等会我要开始拔了，你自己往后面用力。”
话音刚落，鞋子直接裂开在她手里，温茵陈傻眼了，看着季斯年修长白皙的手，咽了口口水。
脑子疯狂运转，思考着按照她多年来惹季斯年的事，季斯年把她撕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季斯年看着手里的鞋子，顺手扔进垃圾桶，摘掉手套，对着坐在地上发呆的温茵陈道：“下次别买那么劣质的鞋了，走的时候从我衣帽间挑一双新的回去，还有…”
季斯年眯了眯眼，“你坐在地上了，不许坐我的沙发！”
温茵陈闻言慌忙点头，就差没竖起三个手指发个誓给季斯年看看了。
季斯年见她态度良好，转身就走，温茵陈连忙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拽住季斯年的衣服，“哎哎哎，你别走啊，刚刚什么叫随我，她要是真是季文柏那边派来的咋办。”
季斯年挑了挑眉，懒洋洋道：“就算是，这点后果我还是能承受的，不过到时候我的火气只怕别烧到季文柏身上去，毕竟我还想他多活两年。”
季斯年信顾漓的话，同样也笃定季文柏没那么蠢，他要的东西让个女人来她身边没意义，如果是个男人，或许还说得过去，毕竟女人和女人怎么要孩子？
温茵陈欣赏着季斯年自信的背影，啧啧称奇，这气势要从狐狸进化成狼了？那她跟顾漓，哪个……
嘿嘿嘿，到时候再问问季斯年。
季斯年看着没坐下的顾漓，疑惑道：“沙发不就在旁边吗？不坐吗？”
顾漓见季斯年坐下后，跟着坐下，神色认真，“会坐的。”
季斯年缓缓俯下身，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抵着沙发，盯着过于规矩的顾漓笑得灿烂，红裙领口太大，白皙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顾漓的视线一不小心落在那处肌肤上，慌乱的撇开眼，“季姑，季小姐，你的衣服。”
季斯年不明所以的低头看了眼，红裙因为俯身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的肌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如果这人是个“小古董”那确实也会有点接受不了。
她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顾漓，撑着下巴的食指不时轻点几下，“顾小姐，你我都是女人，我有的你也有，我不介意你多看几眼。”
顾漓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上浮现出讶然之色。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她的母亲和娘亲就是两个女人，既然两个女人可以成亲，那就该有分寸感，如今眼前的女人告诉她，不介意。
季斯年很有兴趣的看着这张脸上与梦中只有温柔不同的表情，突然又想看这个人清冷的脸上添上红尘的味道，声音微扬，婉转动听，“还是说，顾小姐喜欢女人？”
这话刚好被换好鞋子的温茵陈听见了，她眼珠子一转，偷偷摸摸挪到季斯年旁边，一屁股坐在地上，耳朵竖了起来，一脸吃瓜样子。
好家伙，她也就没在一两分钟，这就问到了性取向了？季斯年速度够快啊，这不得三年抱俩？
温茵陈见顾漓摇了摇头，心里一紧。
不喜欢女人？那她家老季怎么办？
“不知晓是否喜欢女人，不过不喜欢女人便可以随意看？”顾漓颇为不理解。
季斯年啧了一声，“那也不是，如果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介意给你看，喜欢的话，我依旧不介意给你看。”
季斯年顿了一下，伸手隔空描绘着顾漓的眉眼，“毕竟我很喜欢顾小姐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