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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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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去不可?”

一路上老季叹了一万口气,他再次问出了这个柳青炎最不想听见的问题。

“老季你安静一会儿吧我求你了。”

昏睡中的谢文酒又被老季给吵醒了,皱着眉翻了个身接着续梦。

“非去不可。只有找到余渊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可余渊就在老马的庭院儿里呀。”

“那不是真正的余渊。”

老季从办公室里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那张旧得过时的地图翻出来,朝窗外一抖就是一团往外冒着邪恶的笑的黑雾。老季拿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总算画出一条开往距离村子最近的一座镇子的路。总长几十公里,副驾上的柳青炎毫无睡意,一直盯着窗外被雪花包围的山头和露出愁苦脸色的湖泊与草地。这里看来好几天没有得到降水了。

后排的俩人自告奋勇前来探案,老季一路上不停地抱怨,实在搞不懂直接把余渊交上去有什么不好,耽误了自己看球赛的好时光。

老季一路叹气,柳青炎被车子震得还是合上了眼睛,再一睁眼,降低了车速的老季正在抻着脖子四处找停车位,最后他选择匝在一栋民房后面的羊圈的角落里。

这个镇子虽然小,但是距离村子最近,柳青炎无故就想起了以前上学时候老师讲的“远抛近埋”的理论,胡乱猜着这里应该有认识余渊的人,至少得是个雇他来上班的酒吧老板什么的。

“喂,你的帽子。”

四个裹成米其林轮胎人的“异乡人”走进了这个镇子,街道上干干净净的,兴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街道上没什么年轻人,倒是有一批摇着旗子飞奔路过的小孩子,清晰的高原红刻在他们的皮肤纹路里。阳光在慢慢消失,看来这里将会有一场大雪。

“柳青炎。你看天。”

柳青炎看见大片大片乌色的云团开始被风吹得向自己的头顶聚集,如果一场降水当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那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这样,我们四个人分别开始问,有消息随时联络,半小时后在这家小吃店门口汇合。出发。”

四个人分别按着自己的路线去问了一大圈,谢文酒和骆延途径的每一个做皮草生意和酒馆的老板娘都说没见过这个男人,而柳青炎和老季那边,镇子的保卫处和监控摄像头集体都在说,从未见过纸上的这个男人。

天气并不打算留给柳青炎一行人太多的时间,天已经暗下来了,路人们告诉柳青炎,这是一股强劲的暴风雪即将抵达的征兆,劝他们赶紧回家去。

这趟询问比预计要用的时间长了十分钟,当所有人匆匆忙忙地赶回车里并发动引擎后才发现,返程的那条路早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崩而堵住了,那片无人区是老季选定的捷径,如今他又不得不翻开那张地图,重新选择了一条费劲的路。他在祈祷油箱里的油最好别给他用光。

意外比爆胎来得要快,老季发现他迷路了。

大雪已经开始不留情面地砸向小季的侧脸,无计可施的老季脑子里乱得像锅浆糊,柳青炎打着灯在地图上飞速寻找着,最后看到了地图上的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

“这好像是一家废弃的工厂。”

“多远?”

“好像有两公里。”

“就它了!”

柳青炎让后座的两个人系好安全带,主驾上的老季踩足油门,赶在了强对流天气侵蚀这片土地之前抵达了工厂附近。

黑洞洞的工厂像一块废铁一样立在三座大山的怀抱之中,像是一个死胎长眠在冰天雪地之中,但幸运的是,这里还有一些东西柳青炎可以拿来用。柳青炎和老季打头阵,顺着工厂遗留在铁皮上的一些痕迹竟然找到了一间类似于员工宿舍一样的房间,地上一块又一块间隔的黑乎乎的痕迹一看就是被烧过了,残存的燃料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和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间铁皮房子没有一个窗户,屋内一共摆着三张床,两张各烂掉一半的被褥,以及一张木制办公桌,早已不能用的台灯搁在旁边。这就是柳青炎能找到的一切,屋外刺骨的寒风正生吃着那些高耸的废锅炉和生锈的铁水机器,想做一个火源出来如今显得无比困难。

柳青炎把骆延安顿好,自己则拿着手电筒在周遭观察着;这里的每个物件都好像在说前一秒还住着人似的,墙壁上一些被撕得七千八百的海报上还能看见几句“向资……开火”“……都要执行”乱七八糟的标语,柳青炎一直绕到那张桌子前,把光源对准了桌面。

爆炸似的光线如同白昼侵蚀了所有人的视力,柳青炎和季咸感反射般拔出腰间的枪,对准了屋外那个把电闸拉开的影子。

“谁?出来!”

“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柳青炎深知警察常规的口号对他没用,毕竟那些文绉绉的口号他很早之前就听过了。

“放下吧,是他。”

“谁??”

季咸感慌得要死,自己这双手已经很久没有握枪了,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古怪的敌人。

“还能是谁?”柳青炎把枪收好,待视力恢复后,发现那办公桌边有一麻袋的食物和水。

“你应该感谢他。”

“老马??”

——

羊羔的沉默代替了燃烧的机油,被冻住的湖泊和从批发市场买来的国家级风景区们奋力抵抗着来自城市的地心引力,古怪的力量将人们拉向哀伤的地心,是我们活过的每一秒。醒着时带着牧羊犬与牛羊起舞,睡眠中与华东的企业家和华南的毒贩们发动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感受这个布满哀而不伤的美与平凡的世界里残存的温暖。那些总是被人忽略的爱意与关怀一直被抛之脑后,披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年轻艺术家强|奸了人群的视野,用丝袜和器官组装好的真理被撕毁于只能带来二十年和平的会议纲要中。作家用多金又温柔的姐姐真理杀人,人口贩子四处宣告着天上会掉馅饼的喜剧门票:每个人每个月只要三千五。拒绝面对也不敢面对现实,是生活彻头彻尾的逃犯,否决自然规律和几百年前一个姓牛的英国佬所揭露的事实;这样的事永远没有善终。

——

“跑了?你跟我说余渊他跑了?!”

老季被马木洒的一番话气得不轻,柳青炎制止了他的拳头挥向马木洒那张疲惫不堪的脸。

“让他说下去。”

马木洒似乎对关于余渊的事难以启齿,搞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一样,然而事实是,这家废弃工厂在半年前还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眨眼间就成了一块僵硬的硬币,变卖失败的一个流浪汉。

工人的工作是马木洒当年为流浪至此的余渊介绍的,他的说法是只想要一个能过下去的理由。

季咸感根本不信,还是认为马木洒和余渊是一丘之貉,说不定偷羊这事儿就是为了好向上头骗点儿补贴,之后再把羊偷偷带回来,于是就这么循环往复。

马木洒接着又说了一大摞无关紧要的话,柳青炎不得不打断他。她只想知道事实。

他竟然又陷入了奇怪的难以开口的抉择之中。

“那羊,是余渊偷的。”

“这我知道,你倒是说说他偷羊是为什么?”

季咸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了,在老季的咄咄逼问之下,慌张无比的马木洒竟然一边哭着一边开始抽自己的耳光,柳青炎和谢文酒赶紧拦住了他。

“是因为,我曾跟他讲,讲过一些话。”

“什么话?”柳青炎制止了季咸感还想动怒的念头。

“我跟他说,想,想要治病,就用羊。”

“治什么病?给谁治病?”

“他对象。”

“是古遇,对吗?”

骆延冷不丁地插话把马木洒那张布满愧疚的脸吓出了一丝困惑。

“你们,你是怎么知道的?”

骆延合上了唇,把头疲惫地搁在柳青炎的后背上,那株柳树被柳青炎握在手心里。

“他说,‘长生天’。”

马木洒即刻开始了他的忏悔时间,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向余渊胡说八道一些有关宗教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余渊他偷羊这事儿不只是发生在咱这村里。”

“他跟我说,古遇病得很重,他得凑齐几个什么动物的什么器官,熬成药给古遇喝下去,那病就好了。”

柳青炎又一次制止了老季的怒火。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

“夜里睡不着的人,白天多多少少总在想着什么吧。”

柳青炎向后瞄了一眼,把骆延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白天里想不明白的事儿,到了晚上慢慢想,总会想明白的。”

对于人类的苦难而言,天堂太过狭小。

“那你说,余渊他能去哪?”

“谁知道啊,”柳青炎也不免叹了口气,目光定格在山脚下的村落和不远处的工厂。上次来被暴雪搅黄了,柳青炎和骆延这次特地选了个万里无云阳光正好的日子接着拜访,柳青炎不相信没有人认识余渊。

“他需要羊。那是他们的暗语。”

“你真的愿意相信马木洒说的话?”

柳青炎看向骆延的眼睛里,兜里的电话忽然想起。是巫凡。

“是不是真的,时间会告诉我们。”

——

“余渊是我们那帮孩子里个子最高,脾气最坏,也是最不招古玫喜欢的一个男孩。他总是以欺负别人为骄傲,当时整个孤儿院的小孩儿们都怕他,都不敢轻易和他说话。”

“但是,除了你。”

骆延扑哧一声笑了。

“是啊,除了我。除了我他什么都不怕。”

一路上的询问都没个结果,柳青炎和骆延手上拿了一些从街边小吃摊买来的食物,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孤儿院的过往。那些往事此刻从骆延嘴里讲出来竟然还带着一丝调戏的意味。怪怪的。

“他朝我扔石头我就往他碗里放草,他不让我写字我就把他往水里踢,当时我们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但是你说,他手腕上的自杀痕迹……”

骆延陷入沉思前的一刹那,一个拿着摇铃和彩旗的小女孩不小心跌倒在了骆延的脚边。骆延赶紧把她扶起来,小姑娘没哭也没闹,而是愣愣地看着骆延;骆延也蒙了,正想说点什么,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像是她的母亲,匆匆将她带走了。

骆延依旧望着那女孩的背影,咬了咬下嘴唇。

“走啦。你的羊肉饼还没吃掉呢。”

……

“我忽然想到一些事。还挺矫情的。”

柳青炎忽然笑了;二人漫步在野外的一片早就烂掉的铁轨上,背后就是那块死去的钢厂。不时会有一些放羊的孩子路过这里,不然就是一些野生动物飞奔而过,都没注意到这里曾见过的青春。

柳青炎把手臂搭在骆延肩上,肆意享受着毫无章法的风拂在脸上,好像几千万根针在给自己做微创手术似的。两人的头发又抱在了一起。

“不妨说说。”

骆延倒先害羞了起来;二人坐在那草坡上面朝树丛和阳光,骆延露出她的柳树纹身给柳青炎看。藏青色的柳树看起来就和骆延那对深棕色的瞳孔一样。和她烧的可乐鸡翅一样美味。

“就是觉得,至少是在这里,很多人的一生一直都在这里度过,大山和湖海养育了他们,死后躯体化作灰尘和烟,不像是乱糟糟的城市里,他们会沉睡在旷野上。他们就好像,对于死亡这件事毫不在意一样。”

“你在意吗?”

“死亡吗?肯定啊,谁的生命都不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突然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听上去就,特不负责任。”

骆延这句布满虚假的哲理的话把柳青炎逗得哈哈大笑,骆延自认为自己刚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就被柳青炎这个煞风景的给掐灭了;二人在草地上嬉笑怒骂起来,踩起来的土块儿扬起了一些灰尘,像是曾经路过这里的火车,像是曾经彼此路过的那两个人。

骆延吻了柳青炎很久很久,直到手掌中终于传来小草刺挠的抗议;有点疼。刚刚舌头用力过猛。人类的发情期要到了。

柳青炎不免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和担心。骆延的吻技和她的为人正逐渐变为互不相交的两条函数。两个人并肩躺在草地上数着云朵的形状,猜测着究竟是那朵云像巫凡。

“你赢了。”

“还想要?”

“你对那几个受害者有印象吗?”

“我对余渊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了。”骆延翻了个身,重新回到柳青炎的臂弯里,面无表情地盯着柳青炎的睫毛看。

柳青炎正盯着天上的云看。自己和蓝天从未如此接近。

“对。我还要。”

作者有话要说:她事后回想,感觉记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自然现象,一场轻微的地震,一阵夏日的狂风。——露西亚·伯林《清洁女工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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