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笺不知道别人在听到旁人对自己的表白后会是什么表现的？
反正她是脑海里迅速经历错愕、惊楞和短暂的僵硬后，剩下满满的疑问。
换作是别的男生对她表白，她还能相信一二，但这个人是闻也，那便让人忍不住产生怀疑。毕竟他是......
“你不是喜欢男生的吗？”
他不是喜欢男生吗？怎么会喜欢她呢？
也不是要质疑闻也的喜欢，只是闻也曾经亲口告知关于他的性取向，让她不得不怀疑这突如其来的喜欢的真实性。
这表白，从理智上考虑更像是在开玩笑吧？
面对张笺满脸的疑惑，闻也却是早有准备，听完这一句“泼冷水”的质疑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其实早已经把张笺在听完他的表白后可能会产生的可能性设想了一遍，关于性取向的质问只不过是他意料之中的一个。
闻也暗暗缓了口气......关于表白，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大的把握都会产生紧张感，并且面对的还是他已经喜欢已久的姑娘，怎么可能能淡定自如呢！
“笺笺”
重新开口的闻也，嗓音暗哑带磁。还有，深情款款。
“我曾经觉得自己在感情上逃避女人就能享受温暖，但后来我发现那温暖在你身上。我才知道原来让我沉沦的根本不是什么性别，而是我能感受到的那一份幸福。”
看着张笺那眉心跟随自己的话而蹙起来的深深皱褶，闻也只感觉脑海里产生一股冲动：他想伸手帮她抚平那皱痕。
其实会喜欢上她，他自己也没想到。
曾经以为喜欢异性就是代表了麻烦与斗争，具体的例子看他妈妈就知道了。从小就亲眼目睹了妈妈的困苦，所以他想方设法克制自己对异性产生感情。像是为了避免以后自己有朝一日会走上妈妈的困境，他刻意地和向自己示好的同性去尝试开展一段恋情。
结果没想到，绕了一圈，最后他还是在栽了自己曾经最抗拒的异性身上。
并且爱得如此的深沉。
他逐渐理会到“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东西”这句话的含义了。
在晃神间，闻也的说话不可避免地中断了下来。
不过仅仅只是顿了十来秒钟的时间，张笺还没能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后，他又开口了。
“听到这里，也许你会越发地怀疑。质疑我这一份喜欢根本经不过推敲。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我的心爱之人又会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性别！可是，五年了！”
闻也微微抬起了下巴深深地发出了一声感慨。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我理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闻也的目光又回到了张笺的双眸之处，眸底又是波涛汹涌地翻滚着，如涨潮一般情意像要夺眶而出直奔她而来。
面对灼灼视线，张笺觉得自己下意识想撇过脸去。
这样似乎既能躲开将她的心搅弄得翻天覆地的眼神，也能躲掉闻也那即将从唇瓣出被释放出来的话。
可是她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能是直直地接受那奔涌而来的情意。
像是怕她听不清似的，只见闻也一字一顿，缓缓说，
“我想要的，就仅仅一个你而已。”
张笺和闻也之间的距离大概三个拳头远，那占据了她满满思绪的眼神深邃而坦荡，诚实到让人无法怀疑。
“不不不！闻也，我要缓缓！”
张笺一边连连摇头一边不觉往后退了两步。
本就对闻也的表白措手不及的张笺，在听了闻也的解释后不觉心乱如丝，除了逃避没有别的退路可言。
她实在是再无法直视闻也那似乎要把她的灵魂望穿的目光。
因为被前台的桌子给挡住退路了而被迫中止后退脚步的张笺，脑袋依然在轻轻地摇晃，低声呢喃，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不应该会喜欢我的。”
微不可擦的低喃声还是清晰地钻进了闻也的耳朵里。
他不禁也往前迈了两步，又逼到了张笺的跟前，
“那什么才是应该的？”
张笺把头仰了起来，那双如一泓清泉般透亮眼睛写满了认真的疑惑，
“虽然曾经是你有错在先欺骗了我，利用我，利用张家为和笙谋利益，但张砚的报复让你一无所有，还逼得你走投无路只能出国。怎么算都应该我是你的仇人才对！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闻也不由得发出了两声苦笑：“所以呢？”
脸上是清晰的无奈与痛苦。
闻也把心底那如针刺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给强压下去，但嘴角依然勾着那一抹苦涩的笑反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喜欢你其实打着要利用你的感情来报复你的主意吗？”
原来在张笺心里，依然还是不信任他。
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比五年后的初见亲密了不少。
其实张笺的内心里，还一直防着他。
其实闻也也能理解张笺的提防，对于曾经欺骗过自己的人，会有怀疑是非常正常的。
可惜现在被质疑的他，根本没办法理智地思考张笺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不觉把那无奈与悲痛给放大了。
张笺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迎着闻也这悲怆的眼神，她的内心深处不觉泛起了一丝怜悯，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找不到你会喜欢我的理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虽然人们都说，爱情经常是毫无理由可言，但终究有迹可循。”
说到这里，张笺紧接着露出一丝苦笑，
“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你能喜欢我的点。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也不是张笺非要去对闻也的喜欢寻根问底。
只是闻也的喜欢对于她来说，太震惊了！
即使她曾经也能察觉到几分。
但闻也亲口说出来那意义又不一样。
这铁一般的事实，让她无处可藏。
所以在思绪乱糟糟的情绪下，最强烈的反应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闻也会喜欢她？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
闻也也跟着挤出了一丝苦笑。一直盯着张笺看的眼神突然有些失了焦，他被张笺的疑惑带到了回忆里。
“当年，”
闻也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不少，口吻喟叹般地诉说起往事。
“你出了车祸以后，而无意中得知这件事的黄宇齐立马就通知了我，我想都没想就跑去了医院。那些日子，我一直一个人躲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陪着你的家人等待你的苏醒。那几天的我满脑子都是你，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什么活都不想干，也不愿意离开医院，任凭黄宇齐怎么劝都没用。你知道吗？悄悄守着你的时候，我经常在想，只要你能醒过来，我把命给你。这样痛苦与煎熬，迫使我意识到了产生这种想法的背后，原来是我喜欢上你了。”
闻也深情款款的再次解释算是把他的喜欢捋清了由来。然而，还是没能解开张笺心底的疑惑。
“可是，”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见自己再次诉说还是没办法让张笺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即便知道她会拒绝自己的闻也，不觉也显露落寞的神色。
不相信比拒绝更让人难受吧？！
“笺笺，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也不知道这份喜欢从何而起。也许是你答应黄宇齐愿意付外婆医药费时脸上的心疼，也许是你愿意借钱我时那清澈柔和的眼神，也许是我送外卖去你家那晚你给我一个保温杯时的温暖......”
随着言语的表述，和张笺过往相处的画面也一帧一帧出现在闻也的脑海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张笺的感情是因何而起，何时何地开始。
只知道等他发现时，那感情已经是如此的浓烈。
不过要是真的细细计较，也似乎能找到痕迹。
当年，他因为想要利用张笺的单纯而刻意接近了她。
但在这一场佯装坦诚的戏份里是他自己也沦陷进去了。
张笺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异性。
是第一个不去计较得失而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面对这样的张笺，他逐渐感觉到了失控。
比如说，当她发现他在学校的秘密基地的时候，看到那被太阳照得红彤彤的她，他不觉就给她遮起阴来。
比如说，她随手塞给他的保温杯，他不禁就用了起来，黄宇齐连碰都不能碰。
比如说，她送的手机壳明明很丑，心里一边嫌弃一边往手机给套了起来。
比如说，他是故意告诉外婆她是X镇人，以暗示外婆给她做那里的特色小吃以表示感谢。
又比如说，被保送以后他故意拎着小吃回到了学校，是因为他想见她了而特定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
太多太多曾经他无法解释但放任自己沉沦的行为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笺就成了他世界里的特别。
从来没有人，不管男女，能像张笺那样让他失控，让他煎熬，让他忍不住靠近过去.......
连黄宇齐也说，五年前的他，行为并不像一个合格的狩猎者，反倒像是被狩猎的那一个。
曾经以为自己的心一直都是冷漠的，对于像张笺这样的人也应该是仇恨的，可他就是在她一次次的微笑与温暖中把心门给打开。
但他对她的感情不应该存在的。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一把锋利的刀，总能伤自己或者伤人。
哪怕当初他尝试一段同性之爱也把自己给折腾到身心疲惫。
更何况还是与从小就给他带去困苦的那一类的人感情。
要不得，也无法开始。
所以，他曾经尝试过去忘记，尝试去放弃......不用旁人劝阻，他也知道他和天之骄女的张笺之间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大到像是隔了一条银河一般。
可是啊！
越想要忘记便越发忘不掉。
越想要自己死心便越不肯放弃。
甚至还因为这而较起劲来。
拼了命去努力，拼了命去壮大自己的实力，就是想要他们之间有朝一日能变成可能。
所以才有了今天逐渐强大的自己。
不是为了要报复闻家而强迫自己努力，只因希望有一天，自己有能力和张笺并肩站在一起。
而现在，他也快要做到了。
即使张笺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不过没关系，就只是订婚而已嘛。
哪怕她是今天结婚，也没法阻挡他的决定。
他怎么也得努力一次才对得起这些年的煎熬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