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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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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刚好被褚淮川捕捉到了,眸子瞬间压了压:"等回家我有话问你。"言语间暗藏警告。

"…哼。"暮月心知他会问什么,也知道自己理亏,但面上仍然强装淡定的不服气。

白霆儒看到这一幕浓眉微挑 : 褚淮川虽然不好惹,但看来他唯独完全拿月儿没办法啊,不禁感慨着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心里顿时开心不少。

眼见太阳西斜,三人便也不再闲逛,一同往回走去。

到家后,暮月趴在桌子上盯着壁炉里的火发呆,屋子里弥漫着茶香味。

褚淮川缓步上前,把刚煮好的茶放在桌上,轻置了两杯:"你应该有话要跟我解释。"语调自然温柔,但透着不容拒绝。

"…没有啊…"暮月假装不经意的偷看了褚淮川一眼,看到对方此刻面无表情的脸时仍没有觉得放松。

暮月知道自己不该隐瞒,但见到了阿尔泰这件事终究是她不愿意让淮川知道的。

她静静看着褚淮川,他穿着薄衫,此刻将上衣袖口轻挽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此刻握着瓷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轻敛回视线,暮月知道就连他掌心的薄茧都在告诉自己,褚淮川一直在用他的方式背负着她的命运。

但她不愿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阿尔泰嗜血残暴,他身边还有索图鲁那些忠心护主肯为了他舍命的部下。他也不缺那些诡计多端的例如斯塔木一样的谋士。

再者阿尔泰是一族之长,他背后无论是本部落的还是各部落间的牵扯众多,单单想要解决他和他周围那些部下就已经是无比困难了。

阿妈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求自己不要报仇她说只求她安稳的活下去…

她怕是很难实现阿妈对她的嘱托,多年来那血海深仇的一幕幕,如鬼魅般夜夜缠绕着她,它们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湖底生长出的水鬼不由分说的缠绕着她。缠绕着她的双腿,让她无法前行,缠绕着她的双臂,让她无从躲避,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无力呼吸。

她无时无刻都想要报仇,这个念头在漫长的岁月里越发肆意生长,她不得不重复的计算谋划着可以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时机。

但她没想到的是,阻拦她的不只是这些,甚至可以说不是这些,而是褚淮川。如同她不想他涉险一样,褚淮川严厉阻拦她插手。

说来惊奇,活的如此卑贱的自己,但却除了在大仇得报以前还需要小心躲避以外,居然被保护的就像是一个世家女子般,因为褚淮川,她接触的都是些美好的安稳的。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尤其是褚淮川。

她的年龄就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可以说她是被他自小照顾到大的。

她虽一直试图阻拦他的这些想法,但都被他一一坚定的驳回。

从小到大他宠她、保护她,纵容她的任性,什么都可以答应她,唯独这件事例外。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求他,怎么拜托他,怎么任性跟他闹脾气想要逼迫他答应,他都不为所动。

他唯一一次对她发火就是自己要他回家去,别再管她的事时他呕吼 :

【我就是死也会在你身边,除非是你不再需要我】

自那以后,暮月再没敢跟淮川说过让他离开的话。

暮月的视线悄然爬向褚淮川的脸。

那是一张拥有着硬朗的线条,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的脸,双燕眉下一双桃花眼…

她依稀记得儿时在她每次喊他哥哥的时,那双桃花眼都会弯成月牙,眼底像撞碎进了一整片星河。

那张脸原本是温和开朗的模样。

褚淮川手指轻扣着桌面,一下一下无形中就像是在催促某个人开口说话。

暮月最终依旧缄默。

轻叩桌面的手指猛的停了下来,懊恼的手掌抚上额头,手指穿过头顶的头发。

褚淮川知道,这丫头又犯倔了。这种时候,她是铁了心不可能告诉自己事情原委的。

心底不由轻叹口气。

暮月眼尾看到移步走到面前的人,接着那人慢慢蹲在了她的身旁,大手附在她的手上,男人低声道:"算了,月儿不想说我便不问。但你以后不许再自己一人去市集了,别再让我担心"。

望着男人眉头微蹙担心关切的表情,暮月知道即使自己不提他也应该猜到事情跟阿尔泰有关了。心底的愧疚更甚了:"好,我答应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褚淮川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你如果喜欢外面,等以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游历外面的山河大川,去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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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人听到这里,终于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缓慢放下一直想要推门进屋的手,怀中还抱着那坛想要共饮的烈酒,转身往远处走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低矮的树丛,脚下的积雪被来人踩的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他来不及顾虑旁边干枯的树枝划抽打着脸,穿过一望无际的银霜密林后又穿过羊肠小道,终于来到一处山坡脚下。

待他抱着酒坛爬上山坡早已气喘吁吁,湿热的气息大口大口的喘出化作白雾,缓缓坐了下去。

打开酒坛,举起灌了一大口下去,爽快的用衣袖擦了一把嘴,眼底充斥的却不似畅快,他笑的苦涩:"娃娃们,苦啊…"

说着大口大口又猛灌了几口,眼底渐渐布满血丝,视线逐渐因泛起的水雾变得模糊。

他想起那年冬天,那个寒冷的雪天让人从外冷到五脏六腑。

他想起那一天,不,他甚至想不起那一天自己是怎么跑到那里,又是以什么心情望见了那个与自己对望着的头颅,后知后觉仿佛听到了头颅主人的心声般他连滚带爬的跑去寻找桑兰和暮月母女。之后呢,之后他又是怎么连背带抱的带回暮月,等他再返回去时桑兰的尸体却早已不见踪迹。

再回去后暮渊那七零八落的尸体早已被阿尔泰下令丢进荒野喂野狼分食。

他冲上去跟那些野狼抢夺,但他太弱了,他没能争抢的过那些寒冬觅食的畜牲,他被他们撕咬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他拼命哭喊着:"还给我",想要从那些畜牲的口里抢夺回他的兄弟,结果却都是徒劳。最后也不过是被敢来的其他人救下了无用的自己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牲叼着战利品一般逃窜回密林…

暮渊的头颅骨至今被阿尔泰调侃像个夜壶放在某处熏"香"。

他们无数次冒险潜入想要巡回,却次次查无所踪空手而归。

晃了晃手里已经空了的酒坛,他缓缓站起身,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再次悲怆一笑。他抓着酒坛回过头指向一处石土包:"你放心,小林子只要还苟且一天,你的女儿就是拼掉我这条贱命…我也定护她周全…!!!"反手摔碎了酒坛,漫天的雪花融进眼里化出无数滴泪水奔波而出。

他回忆起某年仲夏的某一天,他跟少年趁着天还没亮就起床上山寻草药。等到山顶时天早已大亮,热风渐起,他们借着溪水洗去一脸汗水。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整日里活的没心没肺,那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皮猴子一刻都不得闲。

甩去脸上多余的溪水,抬眼就望见身旁风光霁月的少年。

与自己不同,暮渊就如同一个世家公子哥,他看到自己在看着他后,冲着自己疏朗一笑…

后来的他也在想,怎的就那日的风偏生失了分寸,穿过平原越过高岗,吹过湖泊拂过山丘,跌跌撞撞间就那么直直的撞进了他的心。那一刻他仿佛遇见了这世间的所有美好,春时的花,秋时的月,夏时蝉鸣,冬时的雪。

他茫然的看到少年的嘴一张一合不知说所言,他看到少年突然倾身拍了自己的肩膀把自己唤醒:"小林子你想什么呢。"

他感受到脸颊骤然升起一抹红,那个热迅速的蔓延至耳根。像是躲避着什么他慌乱的站起身望向别处,嘴硬的反驳对方说没有。

自那天起,少年的春心就像是那一望无尽的野草,在荒芜中疯狂的生长。

他一面自卑唾弃着自己的痴心妄想玷污了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

他一面在阳光下的阴暗角落里疯狂痴恋攥紧着那份无法言说的悸动。

他的爱既肮脏又圣洁。

直到那天少年腼腆的跟他说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再后来的某一天少年牵着一个姑娘的手笑着骄傲的说:"小林子,这就是我要娶进门的姑娘。"

他们大婚那日他一杯接着一杯喝到伶仃大醉,少年送别他时他借着酒劲絮絮叨叨一字一句说尽自己那肮脏卑劣的心。

他记得少年震惊的表情,也记得少年沉吟片刻后跟他讲:"不,小林子,爱不分高低贵贱,爱就是爱,谢谢你把它给了我,我的兄弟。"

少年坦荡的走上前一如往常的给了他一个拥抱,那一刻他莫名就哭了出来…接着少年用力的拍了两下他的后背:"我看得出这些日子你一直不痛快,你不说我怕你恼我所以也不敢问。"放开他后又故意挑眉坏笑道:"但是关于情爱我只爱我的妻子桑兰,你没机会了。"

原本还在少年身边大哭的他抬眼望见对方双眸从未褪去的星芒,心上长久以来悬着的巨石突然消失了,那一刻他终于就释然了,恼羞成怒的朝着少年踢了一脚:"谁他娘的喜欢你,你少臭美了,我那…最多是短暂的迷失,短暂的!"

是了,短暂的迷失了一生…

那以后他就以学习为由离开部落出去云游四方。他还是会偶尔回去看看家人和暮渊一家,直到那天…

踉跄的背影好像又老去了很多,但他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冷月如钩,苍穹还在落雪,寒风的呜咽似是谁压抑的哭声。

山坡上的石土包没有墓碑,里面埋葬的是暮渊从不离身的药箱连带着另一个少年悸动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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