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洋洋地撒下，一阵清风拂过，吹得柳枝随之摇晃。飘落的柳絮纷纷扬扬，肆无忌惮地散向各处。

本该是轻松愉快的晨日，却有部分学子的怨气比鬼还重。不巧，花颜舟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整个天弘宗都传，说辞钰长老如同高岭之花，让人只可远远观赏，又言她品性高洁傲岸，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

好一个性情如莲的辞长老！竟然让她为那些灵花灵草输送灵气培植，甚至还搬来了一把藤椅在旁边监工，生生折腾到了大半夜！

感觉身体被掏空，花颜舟叼着口中的肉包子，边泄愤般地狠狠咬着，边悄咪咪地和432抱怨，“寝长好毒，最毒莫过寝长心！”

432爱莫能助，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说你偏偏去招惹她干嘛。

等学舍近在眼前时，花颜舟将剩下的包子囫囵咽下，顺便使了个小清洁术，确保自己从上到下都干干净净后才准备迈步走进。

她勉强睁着眼睛，其实已经有些因缺眠而隐隐头疼，更何况灵力透支得厉害，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周围学子们整齐穿着的雪白色的学服，在她看来更像是一个一个白花花、软绵绵的枕头。

殊不知此时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位同窗脚步虚浮，如同宿醉未醒，不得不左右避让，避免被她撞个正着。

可见花颜舟都不用做些什么，只消往那一站，就能得到旁人一句精神不济的评价。

“432，今日轮到了哪位执教的课来着？”

“是阳邑阳执教的课，这一上午都是。”

听了这位执教的名字，花颜舟不由得松了口气，想着看来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阳执教于教学方面要求松散，只要学生们在点名时答了到，其他的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睡觉可以，不能打出呼噜声，吃东西可以，不能味道过大扰了其他的学生。

扫了眼后排的几个座位，花颜舟已经在心里盘算好，待会定要在课上补眠。但等视线落到刚进来的楚聆汐身上时，又不由得有些犹豫。

这是群体大课，可以四个人一排。

花颜舟其实有些纠结，是要自己窝到后排不显眼的地方去补眠，还是要像往常一样坐到楚聆汐的身边。

小凤凰似乎对阵法挺感兴趣的，以前都是坐在前排，可花颜舟虽然平日里从未循规蹈矩过，也不至于脸皮厚到去执教眼皮子底下睡觉。

勉强用自己已困成浆糊的脑袋费劲地权衡着，花颜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儿泪花。

等她努力睁大眼睛，发觉楚聆汐今日竟然坐到了后排。

这简直是如有天助！

花颜舟喜不自胜，忙三步并作两步，抢着坐到了楚聆汐的身边。

还不等她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进入了两人的耳朵，“花花，花花，来得蛮早的嘛！我坐你右边了喔。”

见着蓝鲸月一屁股坐在了花颜舟旁边，白羽芯挑了下眉，只得礼貌地向楚聆汐开了口，“楚师妹，那我…就坐在你旁边的这个位置了？”

楚聆汐没说什么，只浅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应许。

也不知花颜舟是如何想的，不坐在她的左面，非要同自己占了中间的两个位置，让其他人坐得尴尬。

不过…楚聆汐眸光冷淡，不动声色地向右扫了一眼。

也会有不以为意，乐在其中的人存在。

等花颜舟和蓝鲸月打了声招呼，再转过头想问问小凤凰为什么今日不坐前面了时，发觉对方已像往常一样拿出笔和纸，是准备要听课前的动作。

花颜舟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不想打扰到她。

阳执教在讲台上站定后，如以往一样，先拿起名册点名，等名册上的名字划净，也就算全员到齐。其中浑水摸鱼、让人帮忙顶替的学子，其实大有人在。

学宫里甚至有人专门做这样的生意，只消几个灵石，就能免去早课之苦，不可谓不划算。

但花颜舟虽然咸鱼，却也讲究原则，每次听不听、听懂听不懂不要紧，态度要到位。人必须亲自来到学堂，以示对执教们的尊重。

阳执教在阵法方面颇有研究，继前几日讲过了布阵的基本方法之后，这一节开始为学子们讲解法阵的破解方法。

得法阵之妙者，听着有趣，反之则觉得枯燥乏味。

不巧，花颜舟是后者。

什么坤位乾位，什么阵眼神通，实在是太扰人了些。

伴着阳执教如同催眠曲般的讲解，花颜舟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蓝鲸月颇觉有趣，闲着无聊下，还跟着数了数她点头的次数。

“二十一，二十二……”

近在耳边的声音，扰乱了花颜舟的清梦，她眉线稍向下压了压，似乎有些不适。

蓝鲸月赶紧住了嘴，改为在心里默数，还同坐在另一边的白羽芯传音，猜她最终会点上多少下头。

楚聆汐坐在中间，无疑是这一行座里修习最认真的那一个。

可就在身旁的两人传音之时，她也在刚记下的笔记旁写下了一个数字，落在纸张的最不起眼处，甚是突兀。

花颜舟就着执教格外催眠的讲解内容，迷迷糊糊地睡过了半堂课去。

等到惊醒的时候，才发觉还在课上。

花颜舟不由得小声地嘀咕起来，“怎么还没讲完啊？”

她睡了这许久，精神恢复了大半，终于不再是那副倦懒的样子。

蓝鲸月等了许久，见花颜舟终于醒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困成这样？难道是昨夜偷摸修行，想要卷死大家？”

卷是不可能卷的，咸鱼怎么会想着翻身呢？

花颜舟想起那让自己变成这副德行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撇了撇嘴，愤愤地开了口，“都怪辞钰！害得我辛苦了整夜，都没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狐族爱听八卦，白羽芯隔着楚聆汐，狐狸眼微弯，小声地追问起来，“嗯？是指辞钰长老吗？你做了什么？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她以指尖点了点下巴，眼睛觑着楚聆汐，刻意语气暧昧地追问，“为什么说…她是让你彻夜无眠的缘由啊？”

楚聆汐侧目回望了对方一眼，只见白羽芯轻笑吟吟，“我想楚师妹定然也很好奇，对吧？”

楚聆汐心中已有所察觉，这只狐狸对情感之事异常敏锐，会三番五次地如此挪揄，皆是因为已经猜透了自己对花颜舟心思。

不过她向来不肯满足他人的趣味，故而不答是也不答不是，而是冷淡地将视线重新移回。

白羽芯没从她那得到想要的反应，反而笑容更甚——它们凤凰一族，当真是不坦诚得很。

花颜舟没注意两人间的弯弯绕绕，有意伸伸懒腰，却碍于还在课上，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幅度。

她撇了下嘴，将自己昨夜惨兮兮的遭遇说了出来。

辞钰向来不肯吃亏，不仅使唤了花颜舟一晚上，除此之外，还罚她要替自己浇上半个月的花田。

花颜舟简直就要怀疑，辞钰长老其实是故意将那花田种在晚了宵禁的学子们溜回寝间时必经的路上。

“不然那些灵花灵草，怎么会被放在那个位置呢？那边又不比淮司角那里灵气充裕。”

楚聆汐听着来自花颜舟的抱怨，手中持笔，仍在推演着阳执教演化出的阵法，眸间却悄然地划过了几丝笑意。

花颜舟猜的其实不错，辞钰长老她，确实就是故意将花田种在那里的。为的就是逮住几个晚归的小倒霉蛋，好充当自己种那些灵花灵草的苦劳力。

掌院的修为已至元婴，若真心有意将神识覆盖，又怎会真的让花颜舟单凭着那上品隐匿法宝就躲过一劫。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纵然躲得了她这关，不设防的情况下，却未必能防得住辞钰寝长的巧妙“暗算”。

已经经历过一世的楚聆汐知晓内幕，清楚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小小惩戒。

刚好也让她的小青梅长长教训，争取下次早些归来，莫要在学宫外面贪晚。

白羽芯对花颜舟的遭遇深感同情，并表示多谢提醒，她下次若是晚归，一定提防着这一重要细节。

课上得实在乏味，蓝鲸月只安分地听了几句就不愿再听了，于是取出了两只小纸人放置在桌上打架，不出所料地吸引了花颜舟的注意力。

蓝鲸月眯了眯眼，试图诱惑对方，“你不是喜欢我的这些小纸人吗？反正听这阵法什么的也无趣，不如和我学学怎么制作它们。”

话毕，她背着阳执教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向纸人发出了新的指令。

小纸人得了主人的指令，忸怩着，在桌上跳了段不知名的舞。期间似乎是有意为之，还左脚绊右脚地跌了一脚，引人发笑。

看得花颜舟的眼睛亮晶晶的，觉得分外有趣，想着要是学会了以后，还能送给小凤凰解闷玩。

她忍不住用手肘杵了杵身旁的楚聆汐，叫她跟着一起观赏。

“聆汐，它是不是很好玩？”

花颜舟有些期待地望向楚聆汐，等着她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楚聆汐迎着她这样的眼神，只得淡然地点了点头。

花颜舟听完，果然喜不自胜，快快乐乐地就去和蓝鲸月学习这小纸人的奥妙，拿出了阳执教永远也在她这得不到的十二分专注。

见花颜舟的视线都被那小玩意吸引，楚聆汐略垂下眸子，笔下勾画的速度不知不觉地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