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是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啊！”
“那阿姨拖地我都避开了，我还想着我总不会被怎么样了……”
天快黑了的时候，谭格跟孟原初坐上了出租车，坐在他边上的发小针对刚才食堂发生的事件发表了看法——
“那个秦酝，太不是人了！”
说完孟原初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叹了口气，“谭格，等下你陪我去路口修个车呗。”
窗外的街景一闪而过，他俩的书包放在两人的中间。孟原初的书包拉链上还挂着一个丑了吧唧的泥土人，被主人狠狠地戳了一下。
谭格：“秦酝不会打你吧。”
孟原初抬眼，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但他伸手除了打我还能干什么？”
想到那个画面，孟原初心里还是毛毛的。
因为本身性格有点皮，他长这么大跟同龄人相处的也还可以，谭格这样是大咧里小范围的文静。
即便很多人都躲着孟原初，但秦酝实在不是孟原初会搭话的最佳选择，这人一不好玩，二不爱笑，心思又难猜。
还仗着自己个儿高在众目睽睽之下揪我头发，还跟揉狗一样揉了一把！
孟原初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气死我了。
谭格：……
当时的气氛确实很尴尬。
那一声巨响过后谭格看过去，隔着半个食堂，他眯着眼看到的就是孟原初愤怒地冲向秦酝，像是要打起来了。
隔壁桌的还卧槽一声：“打架了打架了！”
结果无事发生，孟原初是什么人谭格还是知道的，一般不会生气。这人的心在从小到大的倒霉事里折磨成了百毒不侵，一般没什么事能惹到他，这个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顶多跟小猫挠痒一样，动动嘴皮子。
问题跟孟原初对上的是秦酝啊！
这还没正式开学，他这位发小在校门口用身体把对方给砸了，还跟这人变成了同桌。
一天还没过去，食堂又对上了。
秦酝要是真的像城南校区的说的那样，会不会揍孟原初啊！
这小子今天确实是莽撞了，你俩还是有点体型差的啊，你孟原初再会打但秦酝也不是吃素的啊！
但谭格还没闭上眼，就跟在场很多人一样愣了。
孟原初被秦酝摸了摸头。
如果不是打饭的队伍还在继续，打饭阿姨的嗓门依旧洪亮，恐怕这个氛围都有点像鬼片。
秦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摸完之后火速收手，若无其事地把手揣进兜里，他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碗热汤，就要走。
孟原初拉了他一把，喂了一声。
觉得自己比对方矮有点尴尬，于是站到了凳子上，一句你干嘛啊才说了前俩字，就被保洁阿姨呵斥一声。
灰溜溜地下来了。
秦酝：“对不起。”
他冲孟原初道完歉，就去了自己的位置。
搞得孟原初一拳打在棉花上，把自己噎得不行，都回去了还喋喋不休的。
“反正他都跟你道歉了。”
谭格叹了口气，忧郁地摸了摸自己的腿，一边指挥开车的师傅往的路边停：“对，就这里，开不进去了，修路呢。”
师傅说：“那还有一段路呢。”
谭格：“没事，我们早上也这么来的。”
老小区重新铺设管道，都修了大半个月了还没好，路面坑坑洼洼的，下雨了那更是可怕。
最近终于开始浇水泥了，就是有点吵。
师傅下车给这俩小孩拿后座的自行车：“你们怎么来的，这车轮都方了？撞树了啊？”
是个人看到这个车的造型都会想笑，谭格丢脸丢到家，看了眼孟原初。
孟原初无奈地耸肩，扛着车去路口修车店去了。
这边晚上还挺热闹，毕竟都是老区了，路面的店铺都像是上世纪的一流产品，正逢天黑，车还挺多。
孟原初看到路边又卖橘子的，去买了一袋，丢了几个给谭格：“你腿真没事？”
谭格点头：“没事，有事我早让你赔钱送我去医院了。”
孟原初笑了一声：“那别让我妈知道啊。”
谭格：“了解。”
修车的时候孟原初又同样跟修车的师傅说，老师傅爽朗地笑了几声。毕竟是看这俩小孩长大的，摆了摆手：“知道，小孟你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啊，是被人撞了还是自己撞的？”
孟原初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自己撞的。”
老师傅：“下次小心点，不过我不敢保证你妈看不出来啊。”
孟原初：“没事，她才没这么仔细呢。”
车从后面的小路拉进去，孟原初的家是谭格小区外面的店面，有个夹层，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从小区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家。
小梦圆副食品超市开了有些年头，就是杂货店的升级版，沿街铺面生意还算可以，加上开了那么多年，也都眼熟了。
孟原初把车停好，猫着腰进去，他妈正在做饭，那油能把人给呛死。
女人有些微胖，皮肤倒是挺白，就是长了很多雀斑和皱纹，很容易看出岁数。
“壮壮，你回来啦？吃饭没啊？”
孟原初：“妈！别喊我小名，叫我大名！我在学校吃过了。”
女人哦了一声，“那你上把饭菜端上去给你爸。”
这家超市的楼梯不是台阶，是两道坡，不算很陡，人走吃力，但是滚轮不会。
孟原初挤进来端菜，他拎起那个小食盒就往上走，还没走两步，又听她妈喊——
“壮壮！筷子没拿！”
孟原初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又被这油烟里的青椒味呛得脑仁疼，“都说了叫我大名！”
“孟原初你把筷子给你爸拿上去。”
孟原初：“知道了妈。”
他今天摔了两次，屁股隐隐作痛，现在头壳也有点痛，估计是那不锈钢脸盆弄的。
走上楼的时候孟原初龇牙咧嘴好一会才调整好面部表情，给他楼上的爹送饭。
他们家的铺子统共两层，下面面积小点，加上摆满了一些杂货食品，人都要淹没在里面，楼上反而宽敞一些。
他爸在窗户边工作台干活，桌上堆满了泥，男人坐在轮椅上，听到动静转身：“壮壮回来了？”
孟原初：……
他把书包扔到沙发：“你怎么跟妈一样就知道故意喊我小名。”
他家人均白皮，亲爹孟平祥人看上去清瘦，眉眼倒是很精神，戴着一副眼镜，笑起来的时候皱纹都挤出来，看上去挺和蔼的。
“这不是亲热一些吗？”
男人看孟原初开了饭盒：“你妈这厨艺……”
孟原初从书包里掏出个鸡蛋汉堡，刚买橘子的时候顺道买的：“喏，街口买的，吃吧。”
“今天还顺利吧？”
楼上层高有些压抑，但孟原初长在这里，早就习惯了。一边去自己屋阳台把衣服收了一边说：“顺利，贼顺利。”
差点被开瓢的顺利。
不过孟原初一向报喜不报忧，除非他是真的没辙了，比如头卡栏杆这些的。
惊动太多人也瞒不住。
“真的？”
孟平祥看了眼儿子，这孩子多衰他哪能不知道，总觉得有鬼。
又看了他一眼：“新校区还好吧？”
孟原初：“挺好的。”
“新班级呢？”
孟原初：“也挺好的。”
看他爸又要问，孟原初逃进了房间，丢下一句：“爸我写卷子去了作业贼多呢哈！”
事实上他进屋就打起了游戏，未成年人周末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当然要好好利用。
可惜在食堂碰见的女同学不怎么想放过他，给他发了消息——
你能让秦酝通过我的好友请求吗？
孟原初有点烦，觉得这个名字出现的概率有点高。
-[孟大壮]我跟他不熟。
-[卖鱼提提]那你明天和他说一下，我也不骚扰，我就是看个朋友圈。
-[孟大壮]有啥好看的啊，贴吧发他照片的多了去了。
孟原初觉得很有可能，就秦酝那个吊样，符合人设的话就是从不发朋友圈的货色。
-[卖鱼提提]我请你喝一个星期的奶茶，帮个忙怎么样，你截图给我看看他的朋友圈。
孟原初觉得可以。
十几分钟过去，他突然回个神来，自己也没加秦酝的微信。
好烦喔。
*
晚上秦酝还是跟秦酪一起回的，这次他没打算陪妹妹体验全程地铁晚高峰，选择打车到稍微不那么高峰的站点。
秦酪一路上都在玩手机，不知道发什么消息满脸□□，等会又气鼓鼓的。
秦酝戴着耳机，觉得妹妹有点丢人，往边上站了站。
没过一会，他的手机收到一个隔空投送，来自[奶油白桃酪酪]的表情包。
他家小白狗的底图，文字是——
哥，你今天怎么摸别的狗头了？
秦酝觉得她真无聊，没搭理她。
但是这事纯属鬼迷心窍，他现在也有点后悔，可能是暑假每天撸狗，半天没撸就手痒。
也可能是这新同桌毛实在太有狗毛的触感了。
虽然眼神不对，但是意外得好摸。
越想越尴尬，秦酝抿了抿嘴，打算想点别的。
晚上到家的时候秦家家长也到家没多久。
秦酝父亲秦森明是建筑师，母亲李尔雅跟父亲是高中同学，现在是舞蹈培训机构的老板。
两口子还算恩爱，就是李尔雅从小到大怀疑了秦酝八百次自闭，导致秦酝变成了心理科常客，又被同学看到过他出入精神科，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学生时代传闻就特别多。
“你俩回来了啊，来，妹妹来看看妈妈新买的这个收藏品，好看吗？”
是个泥塑小人，李尔雅就喜欢这些民间工艺品，家里一展柜都是，有时候秦酪都觉得自己妈可能是选错专业了。
秦酪手机聊天聊得飞起，回家以后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敷衍地嗯了一声，回房去了。
秦酝本来也想逃，但是他妹逃得太快，他就被李尔雅拉住，在光下听他妈科普了一番这个泥塑是哪个大师做的。
“熊崽妈妈和你说，这个娃娃啊，是我从一个……”
秦酝没有不耐烦，他习惯了，很自然地抱起扒拉自己裤腿假装乖巧的小白狗，一起听她妈的滔滔不绝。
“新班级怎么样啊？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能和妈妈说么？”
他妈大概说了二十分钟，终于想起今天是儿子报道的日子，很官方地问了一句。
一般来说秦酝会回答还行，没有，没有。
这次秦酝居然迟疑了一下。
李尔雅放下手中的泥塑娃娃，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儿子这张祖传的棺材脸：“快给妈说说。”
没想到秦酝抱起狗沉默地看着小狗的脸，居然让李尔雅看出了几分扭曲的茫然。
秦酝认真地说：“我今天被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