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两兄弟遇上殷子初时正鸡飞狗跳地在捉鱼。
“那边那边，哎，跑这边来了。哎呦，哥你行不行啊？”卫辽站着说话不腰疼。
卫白不耐烦地拍了下水面，水花四溅：“有本事你来。”
卫辽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没本事啊，所以才在这看你抓，而且你自己提出要抓鱼的。”
“啧。”卫白翻了个白眼，手上聚起灵力，看准时机一掌拍下，这下溅起的可不是水花了，而是水浪了。
岸边看热闹的卫辽正好打了个哈欠，然后被进嘴的河水呛了个撕心裂肺。
“我日……咳咳咳咳！”
一般路过的殷子初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走过来看了一眼，幸好反应快用灵力隔开了水，避免了淋成落汤鸡的命运。
与水浪一同扑来的还有卫白盯上的两条灵鱼，好死不死的，一条正好扑到卫白脸上了，还甩着尾巴给他来了一个大嘴巴。
“我日日日日日！”卫辽擦着脸惨嚎：“哥，我的亲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卫白抿唇轻笑，冲自家弟弟摊摊手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卫辽呲牙：“不信。”
“那你问我做什么。”
卫辽一噎。
卫白注意到一旁的殷子初，友好问道：“这位道友是？”
“我姓张，是个散修。”殷子初随便报了个中州的山头作为自己的来处，在听过两兄弟的介绍后，他的目光陡然高深起来。
正打算动手时，卫辽弯腰去抓落在脚边的鱼时，衣角内侧的小画片让殷子初觉察到了。
他散去手上的灵力，弯眸浅笑着上前帮忙：“这灵鱼味道很好但是难抓，卫白兄厉害。”
殷子初想让一个人产生一见如故亲近感根本不需要付出多少力气，几两句话的功夫就快和卫辽称兄道弟了。
卫辽抱着鱼嘿嘿傻笑，脸再胖个几圈就和年画娃娃一模一样了。
“我哥确实厉害。”
卫白扬眉吐气，狠狠掐了把卫辽的脸问道：“现在觉得你哥我行不？”
“行行行，抓鱼你最行。”卫辽又看向殷子初，一高兴顺口邀请他一起烤鱼吃。
殷子初一挑眉同意了，帮着卫白又抓了几条鱼，不动声色地从两人口中套出了入秘境后的经历。
“哦，你们遇到了天一峰的符祈月和天机阁的楼明啊。”殷子初了然：“两人都是年轻一辈有名的天才呢，行走人间时常听人谈起。”
卫辽蹲着生火：“当天才应该也挺累的吧，有师门长辈重点教导，同门师兄弟时刻盯着，资源拿的多，任务也要做的多做的好，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
“听着就累。”他戳了戳火堆，开始处理抓上来的鱼。
卫白“哼”了声，嫌弃道：“没出息。”
“嘿嘿。”卫辽一脸没心没肺没烦恼：“我就是没出息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睡一觉不用渡劫就可以飞升，最开心的就是动动嘴皮子就有宝贝功法。”
卫白一个法术弄干了衣服，甩手又是一条鱼扔在卫辽脸上：“梦里啥都有，做梦去吧少年。”
卫辽“嗷”一嗓子又嚎起来了，扑过来要和卫白同归于尽。
殷子初把玩着发带，用玩笑似的语气道：“修仙可是没有捷径可走的，那些看着不用努力就能提升修为的方法往往要付出数十倍的代价。”
他说得真情实感、意味深长，听的人也是。
卫白动作一顿，看向笑盈盈的青年，莫名的危机感笼上心头。
殷子初双手撑地，想到什么似的偏头问卫辽：“对了，你们卫家主家嫡系的两位公子关系不好吗？”
正在烤鱼的卫辽抬头觑着殷子初问道：“张兄问这个做什么？”
殷子初随意道：“遇到过一次卫家大公子，言辞间听他提到过。”
卫白拨了拨火道：“是有点矛盾，但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是吗。”他看这俩兄弟间的仇都快隔年了。
卫辽顺口接道：“是啊，比起和二公子，我感觉大公子和家主的矛盾更大些，记得有次……”
“阿辽！”卫白低声喝止卫辽继续说下去，对殷子初道：“不好意思，我们兄弟不受重视，主家的事我们也不甚清楚。”
殷子初笑笑，移开了目光去看火上的烤鱼。
鱼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鱼皮略焦卷曲，白嫩的鱼肉隐约可见，配上卫辽刷上去的调料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吃过烤鱼后卫辽个缺心眼的没看到他哥拼命冲他使的眼色，十分热情地邀请殷子初入队。
卫白卫辽俩兄弟身上没有沾染无辜之人的因果，又还算合殷子初的眼缘，于是他干脆应下了。木已成舟，卫白想找补也来不及了，就这样两魔族卧底带着个底细不明的殷子初上路了。
中途三人发现了一滩人血，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地下洞穴。
在卫白卫辽对付妖兽的同时，殷子初趁机杀了地下洞穴中伺机偷袭的叛徒。
人的血又烫又粘，一次又一次溅上，哪怕洗掉了那温度也仿佛烙进了骨头里。
清理干净的地下洞穴中，殷子初踩在及膝的黑色潭水中，弯腰将手浸入冰凉的谭水中，想将血粘在手上的感觉压下。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起身出了水潭。
寂静的洞穴中，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喘息声，他目光掠过角落里凡人少年以及他血流不止的伤口。
卫白提醒道：“虽然很可怜，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谁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炸开。”
魔族的陷阱已经不太会有人中招，修士们把人救下不敢再乱用灵力探知救治，不少凡人就这样死在流血和感染中。
殷子初来到那少年面前，低眉看着对方。
面色惨白的少年眉目漂亮，似有几分像符祈月。
殷子初眸光闪动，蹲下身蘸血在少年伤口附近画了一圈符咒。
卫辽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少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好厉害，这是什么符咒啊？”
“一点小把戏而已，不值一提。”殷子初无意多说。
卫辽个看不懂人眼色还想追问被卫白薅回去了：“行了，这么复杂的符咒人家说了你也学不会。”
“喂，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卫辽瘪嘴。
卫白道：“给你你也接不住。”
俩兄弟差点又打起来。
殷子初看看俩兄弟，又看看面上总算有了人色的少年，忽然感到乏味，心里莫名有些想念符祈月。
离开洞穴后卫白总算找到机会扯着卫辽溜之大吉，三人分道扬镳。
分别后，殷子初一个人又拔了两颗秘境中埋藏的钉子，他踩在浸满血液的赤土上，脚下稍一用力，血液便叽咕叽咕涌了上来。
殷子初心情不虞地移开了脚，脑海中符祈月和刚才少年的脸在不停交替，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脖子上符祈月画过符的地方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了，他抬手按着那块地方，心想，他可能撑不到最后的步骤了。
酸涩的悲哀和莫名的想念充斥了殷子初的胸膛。
他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望着明显灰下来的天空，估算着魔族还有多久才会开启阵法。
太阳被阻隔在魔气之后，太高太远，秘境中一切都缓缓披上了一层灰纱，褪去了生机。
捕捉到突然传来的灵力波动，殷子初有些茫然地皱起眉，那边除了爆发的灵力还有一股特殊的魔气。
战斗发生的地方离殷子初的所在地并不是很远，过去不用耗费多少力气，但他现在的状态恐怕不适合与魔族交手。
殷子初缓了缓，朝反方向走去。
“魔族！秘境里有魔族！”
背后传来修士声嘶力竭的呼号：“有人吗？救命啊！有魔族！”
“谁都好，救人啊！”
半身是血的修士御着法器飞到半空，将剩余的灵力灌注到喉中，将嘶哑的声音扩到最大，绝望带血的声音在广大的山岳秘境中犹如滴水入海，泛起的涟漪渺得令人悲哀。
殷子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半空中的修士有些眼熟，是他曾在武溪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水行宗弟子。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这几天做的多余的事已经够多了。
没必要，无关的人没必要管，他这样对自己说，还隐去了身形。
半空的修士没看到殷子初，直直地向前飞去，眼泪坠下消失在茫茫大地之上，一路飞一路求救。
“救命啊！救人啊！”
“救命！”
巨大的刺激下他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了。
——“切莫乎视所有向你求救的人，三思而后行。”
记忆的思弦被拨动，酒老的话尤在耳旁。
殷子初有些犹豫，他垂手握住腰间的玉佩，再一次确认了符祈月和南慕卿的位置后松了口气，看了眼修士远离求救的背影，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走，将让他心乱的一切都抛在背后。
他靴底的血还未干透，在杂草和土地间踩下点点赤红。
等到呼救声和打斗的动静已经快听不见了，殷子初抚上心口，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