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着刚才的异动，军帐内的器具倒了一地，满地狼籍中丹朱秾丽的宝石般亮眼。他金瞳幽微，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说：“天道不允许我插手人魔间的事，我只能保障哥哥他平安无事。”

符祈月问：“为何？”

丹朱指尖掠过烛芯，火焰跃动在他的眼瞳中，他说：“不知道。说来魔界的崩毁，本就是天道的缘故。当年天道运行出了问题，魔域极东与凡间极南处的边界同时出现了崩毁的迹象。凡间的崩毁比魔界早出现百年，但武明州南面是海，因此一直未曾有人发觉，直到朱雀被惊醒。”

崩毁如同去不掉的腐败，逐渐扩大蚕食大陆边界的空间壁垒。失去壁垒的保护，一片片土地落于无垠虚空中，粉碎成灰。

“我也不清楚崩毁是如何产生的，但我知道要彻底堵上崩毁造成的缺口，有三样东西不可或缺，一是天道之力，二是万民信仰，三是功德伟力。”丹朱手撑着桌沿坐下，红衣如火，织金锈纹暗光浮动。

四圣兽本身就身负天道之力，九州对于四圣兽的信仰也从未断过，至于功德，朱雀千万年积累下来了庞大的功德，因此朱雀可以牺牲自己解决凡间的崩毁。但魔域和凡间不同，魔族不服从天道管束，他们修行走的是夺天之道，因此魔域中没有四圣兽这般的存在，只能把主意打到凡间九州上。

“现在人魔两界都没有符合条件之人，剩余三圣兽也只有老青龙符合，白虎和玄武都经过了迭代。仙魔大战又是发生在青州，倒是有可能把他弄醒，不过天道会不会让他插手也不一定。”丹朱说，“总之它传达给我的话大致意思是，去解决此事的另有其人，不知说的是否就是老青龙。”

符祈月听后若有所思，拱手谢道：“多谢朱雀大人告知。”

丹朱将肩侧的落发拨回背后，说：“不用谢，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去告诉你师父，你束告知可以省我和哥哥很多事。”

符祈月半垂下眼帘，帮忙整理了军帐内的撒了一地的东西。

忽然，丹朱眸光一厉，脚步疾掠，转瞬间冲出军帐。结界外的打杀声已经停了，魔气散尽，露出灰蓝黯淡的天空，圣兽命星的光芒彻底盖住了不远处朦胧的淡月。

丹朱：“……！”

“发生何事了？！”符祈月掀开晃动的帘子，跟在丹朱后面出来，稍一抬眼，便看见了亮起的青龙命星。诧异震惊如一柄巨锤，将脑袋砸得嗡嗡作响，符祈月一时语塞：“这……这是……”

丹朱神色复杂，喃喃说：“我就随口一说，还真醒了啊。”

此时，符祈月忽然收到了殷画的传讯。前方传来战报，魔族发动大举进攻，符祈月和越飞尘都要调往前线参战。

符祈月抬眸望了眼青龙命星，才朝殷画的军帐掠去。

丹朱双手抱胸，紧盯着天边闪不定的命星，心中有了些猜想。

——

剑鸣谷位于青州北部群山之中，群山叠翠，渺无人烟。

左晚秋挥开面前半身高的灌木，指着前边的山谷，低头问肉粽：“这里就是剑鸣谷？”

一些较为细碎杂乱的记忆左晚秋还未拾起，她曾驻守几百年的青州变的熟悉又陌生，为数不多记得的地方，也是沧海桑田，只能让肉粽带路。

肉粽灵活地穿过灌木丛，寻到处平整地一边横理自己的毛，一边说：“就是这里，南面紧挨着的嘉宁平原。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子初现在的父亲就在那里扎营。”

左晚秋摇头说：“不必了，我只要知道他待子初好就行。”

肉粽又提议道：“那我们下去看看？”

“嗯。”

剑鸣谷底下，丛生的杂草藤蔓将满谷的仙剑缠裹，满目生机盎然的墨绿色中，夹杂着几抹不怎么显眼的银灰和棕红——那是剑刃的颜色。

左晚秋弯身扯开藤蔓，拾起一把满是红锈的剑，神色怅惘：“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见到这样多生锈的仙剑。”

肉粽坐在石头上，变回了人形，他无奈地说：“没办法，止淮需要这些仙剑上残留的剑意，仙剑失去剑意和灵气，自然就变成这样了。”

左晚秋说：“用来……淬剑的吗？”

“嗯。”肉粽极目远望，将谷底的景色尽收眼底，他说，“当初止淮与魔尊最后一战便是在剑鸣谷前边，战后初明剑断裂，止淮用移灵术将我救到了旁的仙剑上，随后将初明葬于剑鸣谷内。从此之后，剑鸣谷便成了世间仙剑的冢。谷内设了阵法，防止有心怀不轨之徒闯入。”

谷内灵气浓郁，茂盛的杂草足有人小腿高。肉粽拔了根草芯折在指间，他说：“若非此处有阵法，这般多的灵气滋养，怕是如今已是灵草遍地。”

左晚秋说：“你说封印到时自会解除，可中间隔了三万年，变数极多。据我了解，怕是孙不凡也推演不到这种程度。他是怎么做到的？”

日光西斜，肉粽和左晚秋的影子被拉长了，投进草叶阴影间。肉粽声音沉闷：“我不知道，在他成功之前我就已然重伤昏睡。但我记得那之前他只要得空便把自己关在静室中，不许任何人打扰。每每出来，都是满身疲累……”

左晚秋的神色有黄昏阴影中模糊，她轻嗯了声，不再言语。四下走动间，左晚秋抬手捞住被风吹起的发，偏头望风吹来的方向。

剑鸣谷中的一切，从满地野草到偶然吹过的风，都让左晚秋觉得十分熟悉。她闭上眼，感受这来自神魂深处的悸动。

肉粽与酒老同时抬头，望见了天河中亮起的两颗命星。

酒老变得比上次更邋遢了，只是不再酒不离手。见着那时亮时暗的命星，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自己曾来过的痕迹抹除干净。

在被发现之前，他还有些时间，至少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可以离去。

毕竟那是他挚友的孩子，是他的世侄啊。酒老，也就是孙不凡这样想着，深深地吸一口气，负手前行。

我。。。尽力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