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明日你可是要归家了？”

临睡前，周淼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看着程锦好半响才问出这番话来。

相处半月，程锦对周淼的性格也摸清楚了些。

表面上不苟言笑，为人有些矜持冷淡，可实际…

有些贪嘴嗜睡。

现下每日早晨都需要程锦醒来后叫她，吃饭时反倒是程锦被她催着去。

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估摸着的是惦记着翟敏做的干粮饼和小咸菜。

程锦想了想，问她：“你休沐有事吗？不如和我一起回去？”

“可会叨扰？”

周淼的语气明显起伏，半躺的姿势也维持不下去，从炕上端坐起来。

那样子是十分想去的，只差程锦说一句不叨扰。

她也没吊着，笑了笑说道：“不叨扰，家里本就只有我和阿娘两人，若是你去了也热闹些。”

“那…就叨扰程锦阿姐了。”周淼神情放松下来，比说着话之前还要带有些天真模样。

之前程锦一直以为周淼的年纪和她差不多。

怎么也要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不想她连二十岁都不到，十九岁还差了几个月。

还不算完全长大，但却要在这个社会承担更多的责任。

周淼这几日没说过，但有好几次，程锦都看到过周先生对她的态度，让她很是受伤的模样。

她不提自己的父母，但却经常因为吃那些翟敏做的吃食和红了眼眶。

明明没那么成熟，却要承担许多。

程锦这人，总会告诉自己心要硬一点，但遇到周淼这类和她算有相似经历的人，总是会心软。

“阿淼早点睡，明日早早与我回去。”

休沐两日，明日从白城到源水村要半日，后日下午折返回来也要半日，这样算起来也不过只停留了整整一日。

程锦也有点惦记翟敏，想早点回。

所以第二日天还未亮，程锦就周淼给喊了起来。

平日总要赖床的人知道今日要和程锦回家，没磨蹭，喊了一声就下了炕。

甚至在清醒后比程锦还要着急一些。

“程锦阿姐，回家前我们先去趟集市吧？”这句阿姐被周淼叫的越来越顺口，程锦笑了笑应下声。

她其实也是这般想的。

这半月下来她其实所花之前没有太多，又知道她不在的话翟敏肯定会更节省，所以打算买些菜肉回去做给翟敏吃。

周淼也她不谋而合，两人到了集市便都盯上了猪肉，一人买下一块。

程锦买的五花，想回去做红烧肉吃，周淼则是买了几个猪蹄。

还有其他甜心和蔬菜。

从源水村来到白城时程锦大包小裹的带着，回去的时候也没差，甚至因为两个人回去显得更多些。

一路晃晃悠悠坐着马车，晌午时分两人到了源水村，从马车上拿下东西的时候，花大爷喊了一句：“阿锦，你阿娘来接你了。”

“最近几日都能看到你阿娘，她盼着你归家呢。”

花大爷说的语气轻松，说着话还拿起了烟袋，可背着身的程锦却浑身一僵。

不是其他，是被一种又酸又涩的情绪沾满。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被人盼着回家了。

拿东西的手停下，程锦转过身看向翟敏，扬着笑喊她：“阿娘。”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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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程锦回家之前所想一般，翟敏这几日的吃食都是在糊弄，甚至院子里都还放着她给别人做的针线活。

见程锦看过去，翟敏赶紧放到身后，又看向程锦和周淼手里拿的那些东西，岔开话题问道：“阿锦，你们还没吃饭吧？阿娘去给你们做…”

“不急阿娘，我们路上都吃了些东西，你近日操劳，该是休憩一下。”

程锦如是说道，周淼也跟着附和：“是啊伯母，你去休息，我和程锦阿姐来做些吃食给你。”

“那怎么可行？来者是客，没有…要客人来干活的道理。”

“无事的，程锦阿姐平日便照顾我，伯母无需当是我外人。”周淼自从离开程家后，整个人的状态开始变化。

语气，神态都放松了许多。

就算翟敏固执不肯退让，也让她几句话就给劝说好了，甚至还亲切的喊她阿淼。

比起程锦刚刚来到这里时，打开翟敏的心扉用的时间少了许多。

这不免让程锦有些吃味。

不过周淼含笑走过来问她话时，又让程锦的情绪不见了。

“程锦阿姐，这灶台的火好烧吗？柴房在哪里？”

程锦不想让她做那么多，站起身往柴房走，又吩咐她：“你把肉拿到水井旁去洗洗。”

“好。”

周淼的速度很快，程锦从柴房把东西拿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清洗好了，正在刷锅。

院外的灶台是连着两口锅的，周淼刷完这个刷那个，程锦在这空挡把火点燃。

翟敏又拿出了些细粮。

程锦看了有些惊讶的问：“阿娘，家里怎么有细粮？”

去冉府之前，程锦把家里的东西几乎了解了，完全不知道还有细糠，所以这细糠…

“是、是用我这几日挣的钱新买的，知道你要回来。”翟敏回避着她的视线说道。

程锦心道果然。

但也知道是翟敏挂念她，心中一暖，起身接过洗好的细糠，笑着说：“阿娘以后少做些活计，我之前拿走的还剩下不少，回头给您留下，天天吃细糠都可。”

“这不行，你出门在外…”

翟敏还是要说那套穷家富路的理论，程锦赶紧打断她：“阿娘，我在冉府食宿不需要钱的，有几个铜板就够了。”

“不信你问阿淼。”

刷锅的周淼闻言看向程锦和翟敏，点头道：“是啊伯母，您无需担心。”

许是有周淼在，翟敏没再坚持和程锦说那套理论，拿着蔬菜转身过去洗了。

程锦和周淼也开始准备做菜。

周淼洗东西快，但其实做菜完全没有经验，她有心想要帮忙，却差点把程锦要做的红烧肉给毁了。

“肉块不能切的那么小，要大一些，而且要在做之前…”

“阿锦，门口来了一辆马车，你来看看是不是找你的？”

在井边洗菜的翟敏高声喊了一句，程锦听闻后停下和周淼说话，叮嘱她：“等我回来再切肉。”

然后走到了门口去。

正如翟敏所说，门口听着一辆马车，而且她有些熟悉的马车。

就连车夫都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皱着眉想着冉知昔来找她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就见到襄襄撩开车帘，笑嘻嘻的喊她：“姨姨！”

程锦一怔，就又见冉知昔出现在襄襄的身后。

初见时，冉知昔是扬着笑的，话却只说了半句：“襄襄一直吵着见乾君，知道乾君今日休沐，故而…”

她停顿下来，看了一眼程锦的身后，才继续说：“故而特来叨扰乾君。”

院子里面只有翟敏和周淼，这两人冉知昔也都是见过的，程锦有些不明白冉知昔为会变了脸色，可也还没等她询问。

襄襄下了马车来到她身边。

冉知昔也招呼车夫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

理由和上次一般：“乾君救襄襄之事让她牢记于心，知昔也是如此，所以特来送些米面和绸缎给伯母。”

“伯母育女有方，知昔也想跟着偷学一些。”

把考察未来入赘对象的事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程锦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

“阿锦，是谁来了？”还是身后翟敏走过来问了一句，程锦才张开嘴说道：“阿娘，是冉小姐来了。”

翟敏对冉知昔的印象极好，知道她这次又是为了答谢上次程锦救襄襄之事，十分好意思：“冉小姐，上次就已送过膏药，这次竟然又拿来这些东西，快进院…阿锦正要做饭。”

“冉小姐不嫌弃的话，便一起吃些。”

因为来了几个客人，程锦能够明显感受到翟敏的情绪变化。

虽然她这段时间的功劳不小，翟敏能够平和对待她，可还是没办法和如今这神态相比拟。

许是从前的经历让翟敏如此，所以她表现得比平日情绪更高涨，也更热情。

倒显得冉知昔有几分局促，没有与自己对话时那般的自然。

但有襄襄在前，翟敏的注意力倒更是放在她的身上。

前几日来时天色过黑，翟敏并未看清楚襄襄的模样，这下见了却是怔住。

觉得她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起来是哪里。

襄襄被她看着，却有些羞怯，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对视几眼后，襄襄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主动伸手去找翟敏。

冉知昔落在后面，和程锦并排往院子里面走。

周淼也在里面，程锦突然就想知道面对另一个考察对象，冉知昔是不是也会像对她那般。

可盘桓在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冉知昔就在进院门前拉着了她的手腕。

这一凑近，冉知昔身上那淡淡的白芷味就扑面而来。

程锦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冉知昔。

明明上次那荒唐事儿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彼此的信香早就消散了，可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能从冉知昔的身上感受到自己的青草香。

而后又想到上次在湖边，冉知昔问她：“你的信香，一直都是这般的味道吗？”

这种私密的事情，程锦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大好回答，可转念想来，冉知昔应该比谁都清楚她的信香味，又觉得没什么遮着瞒着的，可想到原主…

程锦又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便沉默下来。

冉知昔也沉默，而后没多久就起身走了，从此后开始了更加反差的对待。

“你与周淼，关系这般好吗？”

踏入院门第一步，程锦听到了冉知昔这样问，她转过头看向她，又看周淼，不知为何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敌意。

她有些莫名，还是实话实说：“同在学堂又是乾元，我与她合得来，相处确实不错。”

“是嘛？”

“看来之前传闻中，有几处倒也不完全作假。”

不知为何，冉知昔的声音陡然变的冷淡，程锦望着她竟有些不解。

既然都是考察对象，她与嵇含，又与周淼，在冉知昔看来又有何区别了？

谁知，冉知昔的下一句话，让她汗流浃背。

“坊间也曾传闻，程乾君喜好女乾元，知昔原是不信的，今日看来倒想问一句，到底是真是假？”

程锦怔住，她没听过这番传闻，更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偏偏周淼不知道情况，在院中喊她：“阿姐，肉是不是该下锅了？”

程锦暗恨周淼没喊她名字，直呼阿姐，抬头就看冉知昔别有深意的笑。

就好像这传闻，是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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