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格斯福利院的时候，陈狩星也总是受罚。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子没有叠好，吃饭的时候没有吃完，大大小小都可能成为他受罚的理由。

那一次是因为来着，哦，是因为他打了人。

家政机器人那劣质的机械音一板一眼地说：“陈狩星小朋友不乖哦，大家都是好朋友呢，不可以打人哦。”

陈狩星站着，他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周围的孩子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他，之后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陈狩星说：“老师，他偷了我的书，我才打他的。”

道格斯福利院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机器人，对外宣扬说是可以保证绝对的公平，但是脑子不会转弯的机器人这个时候却只会重复：“老师看到狩星小朋友打人了哦，但是老师没有看到他扔你的书哦。”

他问那个被打的小孩儿：“你扔了陈狩星哥哥的书了吗？”

这个孩子说没有，于是机器人相信了。

机器人摸了摸陈狩星的头：“你看，不是他扔了你的书，陈狩星小朋友，做人要诚实哦。你不能总是犯错哦，这次就罚你去打扫阁楼，抓紧时间哦。”

道格斯孤儿院没有体罚，不会挨打，不会饿饭，也不会挨骂，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会被要求做一些义务劳动，就比如打扫阁楼。

这个阁楼是陈狩星他们住的那栋宿舍楼最上面的那一层，被用来当杂物间，孩子多，机器人有限，很多地地方时间久了就会积很厚的灰。

陈狩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次有一些不同，一个孩子站了起来：“老师，我也打他了。”

是怀恩。

陈狩星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他回头去看这个新来的小孩儿，看到他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道格斯福利院的阁楼永远扫不干净，积累着一层又一层的灰，陈狩星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有时候夜晚阁楼被人从外面锁上，他就安静等着第二天等着机器人发现他。

但是那天晚上是不同的，怀恩一边笨拙地用抹布擦着地，一边和他说着话：“你叫陈狩星吗，我叫怀恩，机器人阿姨说你比我大一个月，那你就是我哥哥，我叫你星星哥哥吧。”

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你不要担心，我妈妈一定会很快找到我的，到时候我就让他们把这里的机器人都换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陈狩星看着他揪着个抹布哗啦哗啦涮，涮的气势汹涌，一点也没弄干净反倒是溅了一身的水。

“什么为什么？”小怀恩不明白，他用力抹了一把鼻尖的水珠，笑着说：“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子民啊，我要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他叉着腰，昂起头，郑重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要救助的第一个对象了！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陈狩星小时候的头发很短，露出额头还有没有眉毛的眼睛，眼睛在小小的脸上显得很大，瞳孔黑白分明，像是只披着人皮的小鬼。

“不是哦。”小鬼说，“他们不是在欺负我，是在害怕我杀掉他们哦。”

陈狩星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医疗舱里面。

刚刚那三十戒尺竟然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和怀恩一起受罚时的经历。

怀恩披着件衣服，医疗舱的修复效果很快，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剩下吊着的胳膊还需要两三天的恢复期。

陈狩星的眼睛追着他，开玩笑道：“学长，我都成你同伙了，这三千字还写吗？”

怀恩愣了一下，随即柔和了眉眼：“不用了。今晚六点半，你到我宿舍来，我给你补课。”

陈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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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黑市的事情最终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政府和黑市暂时和解。

关于提升精神力的药物的事情，线索被迫中断，陈狩星只能先将目标调转回入学考试上来。

在圣点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稽查部对于教官们的审查结束，他们重新上起了全息模拟的课程。

怀恩也终于自己亲身感受到了其他同学接受的智障教学，开启了一节课复一节课的打鱼生活。

然而可能因为重新接触这台机器，而且一下子从地狱模式调回新手教程，给陈狩星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当陈狩星再次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他喜欢上了怀恩……

杀死他的感觉。

剑尖儿带着凉意切开他的身体，剧痛和麻痹的感觉一同传来，骨头很硬，剑切在上面的时候会有阻力，但是……

陈狩星长长呼出一口气，认命地去冲凉水澡。

如果这个想法让申奇知道了他一定会尖叫，严肃地告诫陈狩星他的自毁倾向又严重了，但是陈狩星就是想要再被怀恩杀掉一次。

陈狩星在潮湿的水汽中咬住自己的手指，尖锐地牙齿刺破皮肤，殷红的血涌出来，又很快被洗澡水稀释，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渴望并没有被缓解。

并且越来越想了。

在下一次怀恩给他讲题的时候，陈狩星试着和他谈条件：“学长，如果我可以把这张卷子全写完，可以和我去全息机器里面打一场吗？”

怀恩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答应下来：“可以，不过光写完不够，正确率要到80%。”

于是乎，为了某种见不得光目的的陈狩星超常发挥，第一次不是一张卷子满篇红。

怀恩兑现自己的承诺，陈狩星也第一次知道了除了大一，在分校担任教辅任务的学生，为了能够及时参加学校的任务，宿舍里面都有一台全息模拟仪。

陈狩星脑子里面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再加上他的注意力全在机器上面，所以没有在意。

但是等到他进去了之后，却发现这里的场景好像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

陈狩星看着眼前那个都已经穿模了的树，无语：“怀恩，这和上一次的不一样吧。”

怀恩不明白他在遗憾什么：“上次开启了死亡体验，那个非常危险，你到了至少也得到了大二之后才能开启。”

这和他全息课上炸鱼又有什么区别！

陈狩星一脸麻木地从训练仪中出来，试图和怀恩讲道理：“学长，我能通过入学考试的可能性都难上加难，更别说上到大二了。”

怀恩完全没有理解陈狩星对于死亡开关的执念，鼓励道：“不会，你现在已经比最开始好很多了。”

“从小学到初中的水平？”陈狩星对于自己有多少尽量非常清楚。

怀恩的眼睛里面带了点笑：“学校对于格斯·赫尔穆的调查已经结束了，你当时的缺席属于意外情况，学校决定撤销对于你第一节课缺席的处罚，所以你的平时分回来了一半。”

陈狩星眼睛一亮，失落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也就是说我的理论课只需要考到30分左右就够了？”

怀恩点点头。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今天的训练结束，陈狩星和怀恩道别离开。

但是怀恩这一天的工作却远远没有结束，他在陈狩星离开之后和稽查部的人开了个视频会议。

会议开到最后就剩了怀恩和赵景明两个人，赵景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别人当这个学长辅导员就是水个学分，不仗着身份欺负人就算好的了，谁会像你这样又是帮人辅导，又是帮人的平时分打申请的。”

怀恩还在整理刚刚开会的东西，一边看文件一边回：“分内的事情而已。”

赵景明追问：“那他知道是你替他向学校做的担保吗，不然的话，就他那开学露的那一手，还有开学之后在全息模拟仪里面完好无损出来这两件事情，学校对他的审核就不可能这么轻松。”

“再说了，你的宿舍我平时你都不让进，怎么就这么随便让他进来了，你不是平时有事咖啡馆见吗？还让他用你的模拟仪。”

赵景明调侃道：“哪个职责让你这么做了？”

怀恩翻书的手一顿，想了想答道：“没有指责，不是因为公事，是私交。”

赵景明啧啧称奇：“百年难得一见啊，为国为民的王子殿下居然有有私心的时候。”

他意有所指地说：“前段时间我看你一直很困扰的样子，现在不发愁了。”

怀恩的目光落在陈狩星刚刚坐过的那个座位上，他一道题做错能说出八百个理由，椅子不舒服，光线晃眼睛，怀恩特意找了护眼灯和厚厚的靠垫过来，给他在这个宿舍里安了个小窝。

怀恩想着刚刚陈狩星塌着腰趴在桌面上咬笔头的样子，点了点头：“是啊，想清楚了。”

而另一边的陈狩星，再一次从床上爬了起来，麻木地打开了凉水阀门。

被冰了个龇牙咧嘴。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个契机，让怀恩再杀他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某年某月某日，申奇终于知道了陈狩星当年那么积极补课的目的。

申奇（瞳孔地震）：不是很懂你们疯子的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