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天考试的时间流速仿佛比平时上课的时间流速更快。

高二老师的阅卷速度也十分变态，月考之后的假期没过完，有小道消息称已经出了成绩，学校老师美其名曰让他们过个开心的假期，贴心的没有公布成绩单。

有和老师关系好的同学，已经打听到了成绩，比如任岚星。

开学前的晚上，任岚星从陈亚烁那里要来成绩单，包括班级排名和全校排名。

任岚星的总成绩在班里排第四，全校排十二，化学单科成绩在班里的排名靠下，刚到及格线左右。

成绩一出来，任岚星接到陈亚烁和韩贞轮番打来的电话，她们每个人口中都会带一个“你看看人家綦霁”，綦霁的成绩又一次排在全校第一，甚至比年级第二高出二十分的差距。

任岚星躺在阳台的沙发上握着一根巧克力雪糕，另一手滑动手机屏幕找到数学成绩那一栏仔细核对，发现自己以一分之差输给了綦霁。

提出打赌的时候信誓旦旦，任岚星对着成绩单看了好几遍，一次比一次丧气，最后本着不能我一个人看到成绩的心情把几张成绩单打包转发到四人群。

[冯小来：还是不是亲兄弟了！为什么要告诉我成绩！我愉快的假期还没有结束！]

[任小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

[任小星：点烟.jpg]

冯来和翟双毅被刺激到轮流连发几十条表情包轰炸任岚星，任岚星退出来收到綦霁私发的消息——

[奇迹：任岚星，你输了。]

[星星：愿赌服输！您说要求，小的立马去办！]

对方沉默了许久，任岚星怀疑他在憋着什么大招，雪糕吃完，起身把木棍扔进垃圾桶，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对面那位大爷终于回了消息。

[奇迹：先欠着。]

行吧。

难不成想让我给你摘星星吗。

任岚星双手交叉举过头顶伸个懒腰，输的人没理，打着哈欠进了浴室。

秋初的风带着似有若无的寒意，街巷依然喧杂吵闹，落花苑的楼下不知道谁家在拌嘴争吵，声音穿透墙壁，501浴室的门被推开。

綦霁穿着短袖和短裤走到阳台关上窗户，争吵声被隔绝。发梢水滴顺着脖颈弧度滴落，端起茶杯微微抬头喝水时喉结轻滚，能见到颌下隐隐约约有一颗黑色小痣。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来电亮起，綦霁随意擦着头发走过去拿起手机，“喂？”

綦向伟的声音透过听筒似乎有些疲惫：“小霁，近来过得怎么样？”

“有事？”綦霁继续把手机撂在茶几点开外放，坐在沙发上抱起狸花猫。

相处了快一个月，小猫把綦霁完完全全当成了主人，綦霁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儿，和以前的那只小边牧一样喜欢蹭他的裤脚。

綦向伟沉默了几秒，他了解綦霁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说打这通电话的重点，“最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看情况。”

“好、好，那……提前发消息。”

“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綦霁挂断电话，通话时长23秒，是迄今最长的一次通话时间。

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疏离又陌生，陌生到不像是父子。

前一段时间听说从綦向伟学生的朋友圈看到他们去了西部的野外进行考察，看样子是刚结束。

綦霁把“星星”扒开，“星星”一咕噜翻身爬起来，跟着綦霁的脚步进入卧室。

这个房子只有一部分基础的家具，客厅只有一张长沙发和圆茶几，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发出冷冽的亮光，墙角放着一盆茉莉花，常绿叶片顶端开出仅有的一小朵白花，这是今年的第三次开花，不出意外将是今年最后一波花期。

卧室同样干净整洁，是整栋房子最有人气的地方，书桌旁边靠墙陈列一排书架，全是有关生物和化学的书籍，也有医学类的书，书桌伸缩书架中是各科教材、习题以及笔记。

靠近桌面台灯摆放一个实木质感的相框，照片里的綦霁五六岁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看着镜头抿嘴笑，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人一身休闲装，旁边女人穿着咖色长裙，手里抱着一只玩偶，笑起来温柔宁静，正是綦向伟和同昕。

在綦霁的记忆里，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屈指可数，綦向伟是自然地理专业的教授，经常带领学生去野外考察，不外出的时候也是在学校研究，印象中綦向伟很少在家里完整待过一天，同昕又是儿科医生，加班是常有的事。

綦霁从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与綦向伟相比，同昕就算再累也要回家陪綦霁，经常半夜下班后回家给他做一顿饭，初三那一段时间綦霁常常学习到很晚。

现在想来，同昕的病早就有迹可循，有时候在房间写作业能听见同昕突然性的剧烈咳嗽，同昕也只是摆摆手说没什么大事。

綦霁靠在书桌拿起照片，“星星”在他腿边蹭了一会儿，似乎是发现主人心情低落，一只猫又跑出了卧室，过会叼来一只毛绒小老鼠。

瞪着蓝色大眼睛仿佛在说，我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你，不要伤心了。

“小霁，庆祝你考试又拿了第一，妈妈专门请了一天假，明天想去哪儿玩？”

綦霁永远忘不了拍照片的那天，那时候他考试拿了第一名，綦向伟也难得在家，那天他开心地捧着奖状，“想去游乐场！”

这张照片是在梦幻城堡前请路人帮忙拍的，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游乐场？你是小孩子吗任岚星，换一个。”任岚阳盘着腿坐在沙发，时不时给小梁医生发个消息。

任岚星和他坐姿相同，对面坐着兰如沛和任钟和，他手中的叉子叉起一颗红提塞进嘴里，说话含糊不清：“爸妈，你们看他！这人把我喊下来，不让我睡觉就算了，问我想去哪里，说了又不同意！”

“任岚星，你摸着良心说，这个时间睡觉，你心虚吗？”

任岚星又叉起一块芒果，“不去游乐场也行，那你带我去见梁医生。”

“是啊，阳阳。”兰如沛帮着小儿子说话，“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带小梁回来？”

“他在忙呢。”任岚阳回答完兰如沛，从任岚星手里抢过一颗红提吃掉，“等你考到年级第一就带你去。”

任岚星被任岚阳的要求惊到，靠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你才是小孩子，任岚阳！再说，有个变态学神次次霸占年级第一，这不是为难我吗！”

“哪有你这么说同学的。”一直沉默的任钟和开口，“以前你不是争着要考第一吗，现在怎么改变想法了？”

兰如沛想到什么笑得不停，“还记得星星小学时候，因为没有考到第一，在当着全班人的面向拿第一那小孩宣战，跟个小霸王似的，把他们老师都笑够呛。”

提到过去的黑历史，任岚星撇撇嘴安静下来：“我现在……有自知之明。”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任岚星没有拿到第一在家里偷偷哭了一场，趁教室没有人的时候悄悄把班里第一的橡皮藏了起来，并且体育课上，在操场众目睽睽下撸起袖子站在第一面前，扬言下一次的第一一定是我。

任钟和说话也同样含笑，“还是那句话，尽全力就好。”

“谢谢爸。”任岚星继续纠缠任岚阳，“哥哥，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旅游？”

任岚阳把他拍下去，“从我身上下来！寒假带你去找梁医生，行了吧。”

“好嘞！”

——

次日，高二整个年级像等待刑罚宣判，一班平时闹哄哄的气氛也如同被冬天的寒气围绕，“成绩表”和“换座位”不知道哪个更让人难过。

綦霁和任岚星作为两科的课代表一早就来了办公室，陈亚烁的表情依旧平和严肃，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只是一边排座位表一边叹气，但是另一边的韩贞的脸色可谓是异彩纷呈。

高二的前三个班是重点班，虽然说年级第一綦霁在一班，但班级总体成绩上来讲二班位于榜首，三个班里韩贞所教的三班成绩最低，她本身就一肚子气，刚好化学成绩刚及格的任岚星撞上枪眼。

韩贞揉着太阳穴说：“任岚星，我教学这么多年，见过偏科的但没见过偏成你这样的，物理英语单科都是第一，其他也不差，我就纳闷了，咱这化学成绩怎么就上不来？”

凭借任岚星的经验，这种时候不适合接话，反而说话最有用的是多年好友陈亚烁，“正好綦霁也在，綦霁多帮帮他。”

“也是。”韩贞思考一番，“以后綦霁你给任岚星一对一辅导化学，下次考试至少也要考到80分吧。”

綦霁回答：“知道了。”

陈亚烁排座位表熬心费力，要把爱说话的分开，又要听学校给得警告，听到“一对一”辅导突然灵光一闪，说：“那就你俩当同桌。”

“任岚星还在原来的位置，可以吗？”

这一句“可以吗”看似是用商量的语气，实则就是在通知，毕竟没人敢不同意。

你们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给过我说不可以的机会吗？

“好的，老师。”任岚星只能乖乖答应。

大课间时陈亚烁带着座位表进到教室，“新的座位已经排好，自习课前换好位置，动静小点。”

动静是不可能小的，因为大课间换座位的不止他们一班，站在五楼的走廊，可以听到各个班里的鬼哭狼嚎。

冯来收拾完书本，搂住任岚星的肩膀：“任小星，我走了，不要想我。”

綦霁打断他们两个的“告别”，把自己的桌子和冯来的桌子交换位置。

“我不是任岚星的唯一了。”冯来把任岚星按在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学霸，任岚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待他！”

后排的翟双毅给他一个白眼：“别作，跟我当同桌不好吗？”

他们几个人的座位几乎没有变动，冯来和綦霁前后换了位置，前面依旧是池梦和张京京。

任岚星就这样被好兄弟冯来卖了出去，这个时间的阳光正照到他的座位，他重新站起来斜过身子，拉上窗帘前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一只麻雀扑闪着翅膀停在枝头，灰褐色的羽毛完美藏匿在白荆树中，眨眼间没了踪迹。

坐下后对綦霁伸出一只手，“綦小霁同学，以后我是你的新同桌，多多关照！”

大约迟疑了两秒后，綦霁握住他的手，“多多关照。”

綦霁的手指温度有些冰凉，任岚星被那只手握住的那刻仿佛有道电流划过，随着指尖血液流到心脏，连他都没发现自己正屏住呼吸。

他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握手，对方的动作很轻，却迟迟没有松开，任岚星眨了下眼局促的抽出手。

任岚星像一只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的猫，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主动邀请朋友去自己家，也很少有人去他的房间，包括他的家人。

刚刚他的世界突然闯入一股陌生气味，可令他不解的是，他对这股气味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好奇。

“上节课讲得听懂了么？”綦霁神色平静拿出上节课讲得化学月考试卷铺在课桌上。

“什么？”任岚星回过神，“试卷啊……有几道不是很懂。”

綦霁给任岚星讲题时声音总是很轻，像怕音量大了会把人吓跑似的刻意压低声音。任岚星的注意力不禁从试卷移到讲题人身上，綦霁是单眼皮，眼尾略微上扬，瞳孔颜色极深接近于黑色。

果然很好看，任岚星心说。

忽然额角被写字笔敲了一下，那双很好看的眼睛看向自己，任岚星听见新同桌问：“我刚讲了什么？”

“我错了……”任岚星嘴角牵起一个笑，眼神充满求情和歉意。

綦霁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奈，又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碎发，“再讲一遍，认真听。”

十月初的天气微微转凉，教室的空调换成了风扇，扇叶摇摇晃晃转动，窗外的风也透过缝隙吹进教室，任岚星被这阵风吹得闭了下眼。

綦霁给他讲完后，从习题册里圈出几道类似的题，“这些题用到的思路和知识点都是相通的。”

“哦。”任岚星接过习题，“今天晚自习就要去上竞赛课吗？什么时候去比赛？”

綦霁点头说：“下月一号。”

“打扰大家一下。”陈亚烁这时走进教室，“通知大家一件事。”

“下周要进行分班后第一次家长会，回去都和家长说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菜单：巧克力雪糕

竞赛时间是我编的！！竞赛有预赛、初赛、省赛、国家选拔等等，文里的是为了感情线服务编的时间！！不要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