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旁还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被雨水淋的睁不开眼，却不见一声啼哭。

女子手忙脚乱，米糕没盖上，自己和孩子都淋湿了。

“小铃铛乖，快躲娘这边来。”

小孩儿乖桑桑的跑去女子跟前。女子用自己挡住孩子，又去忙着盖米糕。

“娘！我们回家吧！”

刚说两句，孩子从她衣服底下钻出来仰头张望。

“米糕都淋湿了，明天卖什么？咱娘俩吃什么？”

女子顶着狼狈模样，抹了把脸，继续去盖米糕，可是盖一角，另一边就被风掀起，顾得了左边顾不上右边。

正待女子手忙脚乱之际，几个家丁上前，帮她把米糕盖好。

“你们，你们是？”

她抱着孩子显然有些害怕。

“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女子闻声望去，就见杨雪觞手里打着一把油纸伞，遮住自己和身侧的女子。佩佩在两人身后也举着伞，帮忙拦住被风吹斜的雨水。

“姑娘是？”女子明显放下些许戒备。

杨雪觞点头，“过路人。”

待小厮盖完米糕，杨雪觞等人去到旁边的面馆避雨，特意请那母女两人一起进来避雨。

女子感恩戴德的道着谢，她怀里的小铃铛被面香吸引，肚子咕噜噜叫。

“娘，我想吃面条。”

女子摸摸身上，随即轻拍孩子的背。

“乖，过两天娘再给你买。”

杨雪觞看出女子的拮据，悄悄向小二要了两碗阳春面。

热腾腾的两碗面被放到女子跟前，她愣住了。

“我没有钱。”

小二笑道，“您慢用，钱，隔壁桌已经付过了。”

女子蓦然看向杨雪觞二人，腾的一下站起来又要感谢。

杨雪觞摆手，“你们衣服淋湿了，吃点热的，免得着凉。”

女子感激涕零，再道两声谢，便与孩子一起坐下来吃面。

面汤上冒着白气，将两人熏染的脸颊红润。

没过一会儿，两只面碗空荡荡，一点汤都没有剩下。

小铃铛打了个饱嗝儿。

她突然跳下宽凳，跑去杨雪觞面前，“谢谢大姐姐。”

杨雪觞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不用谢。”

沈伊人抿唇，抬眸便道，“外头那车米糕一共多少钱？”

女子愣愣的回她，“一百文。”

沈伊人示意身侧，接着，佩佩拿出一个小袋子放过去。

女子打开一看，惊呆了，“五两银子？不行不行，这太多了。”

沈伊人却道，“拿着吧，这一车米糕我都要了。回去给自己和孩子添置点衣裳，吃点想吃的东西。”

女子当即拉过小铃铛，给两人跪下磕头。

“快些起来，不然我家小姐该坐不住了。”

佩佩扶着她们起身，安慰好半天。

女子泣不成声，过了半天才止住眼泪，断断续续的将自身遭遇全都说出来。

女子姓罗，家里本不富裕，后父亲早亡，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

母亲托别人给说了门亲事，那户人家也不富裕，见她家也不要彩礼就答应了。

成亲后，罗姑娘也过了一年好日子。后来赶上大曜添加律例，朝廷为鼓励休养生息，但凡产子者，皆给补助银粮。

罗姑娘叹气道，“我婆婆一听有银粮，就催我们快生娃。我也觉得没什么，总是要生的，再后来，我生下个女娃，婆婆和相公脸色都很不好看。补助银粮最后到了婆婆手里，相公变心看上邻居家的姑娘，就污蔑我偷人，将我休回家。我母亲……活活因我气死了。”

闻言，杨雪觞蹙眉，“那户人家呢？”

罗姑娘连连摇头，“他们得了银两，就离开昌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杨雪觞与沈伊人相视一眼，皆不知该安慰什么好了。

她头一次如此近的聆听百姓们诉说自家苦楚，她也不曾真切的体会到普通百姓的艰辛。

原本她以为自己从小的经历，已经足够令人心寒。然而看到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所遭受的磨难，她才知道，什么叫寻常百姓的烦恼更加令人痛苦，因为她们无力改变。

想起思思的心愿，杨雪觞轻叹一声，想要实现这个心愿，还有很久很难的路要走。

她必须走下去。

罗姑娘擦干净眼泪，抱住自己的女儿，“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即便没什么出息，不受人欺负就好。”

杨雪觞冲小铃铛招招手，小女孩也不认生，吧嗒吧嗒就跑过去。

“我看这孩子倒是挺适合练武的。”

罗姑娘眸光一闪，在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瞥见杨雪觞腰间的玉佩，再看自家女儿时，她的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小铃铛若是能像当朝杨少将军一样，成为万民敬仰的女将军，该多好。”

罗姑娘自嘲的笑笑，“我想远了，她要是能成为少将军身边的一名兵卒已经是奢望。”

杨雪觞摸摸孩子的头，“也不能这般早下定论，说不定这孩子未来前途无量。”

罗姑娘也跟着笑了，“您说的是，承蒙吉言。”

雨停之后，罗姑娘带着小铃铛走了。杨雪觞等人也各自回了府中。

次日正午，杨雪觞刚下早朝回府。就见紫芙带着个孩子在后院等她。

而这个孩子正是小铃铛。

紫芙看见她就像看见救星，“小姐，您可回来了，这孩子就站在将军府后门哭，被奴婢看见了。她嚷嚷娘亲不要她了，让她找少将军。”

嚎啕大哭的小铃铛看见杨雪觞，抹着眼泪跑过来拽她的衣摆。

杨雪觞回忆昨日之景，才想明白，原来罗姑娘早就看出她的身份，才会有后来之言。

“派人去找她的娘亲，至于她，先留在我这。”

紫芙领命下去传话，留下杨雪觞和小铃铛大眼瞪大眼。

半晌，杨雪觞招手，“过来。”

小铃铛也不怕她，甚至有点喜欢往她身边凑。

“你认识少将军吗？”

当着本尊问本尊，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杨雪觞低头看她，“我就是。”

小铃铛不哭了，抹了把脸，双膝跪地。

“娘说，要我拜少将军为师。等我功成名就，她就回来看我。”

对着一个小大人儿，杨雪觞放轻声调，“想当我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好了，你先在这待着，一切等找到你母亲再说。”

主要是当师父，她没有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小铃铛：拜师师

杨雪觞：突然多了个大徒弟还挺不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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